黎未朝下意識地回答了容映也的問話：“我叫黎未朝，是二級罪犯，目前在中心地帶擔任自販機的維修工……”片刻後，他才打了個激靈，連忙止了聲，有些為自己的隨便交底而懊惱。

“維修自販機這可是個好活，”正在自販機裏翻找物資的黃赫直起了身，“黎先生，想來你在黑域裏應該有些門路吧？不然也撈不到這等輕松的工作。”

黎未朝無言盯著黃赫：“……”

手還放在自販機的出貨口的黃赫：“……”

黃赫連忙把手縮了回去，背在了身後。

“看來你似乎是中心地帶的土著啊，”越鬥甩了甩手腕，他先前是腳踢自販機的，按理說手上什麽事也沒有，眼下裝模作樣地甩手，純粹只是因為覺得這樣做會比較帥，“說說看，這裏有多少高危犯罪份子？我要找兩個人。”

黎未朝吞了口唾沫，戰戰兢兢道：“你找誰？”

“隨便誰都行，”越鬥漫不經心道，“我需要兩個五級罪犯給我的槍開開光。”言罷，他便隨手撈起了背在身後的脈沖長`槍，將槍托猛然砸在了地上。

黎未朝雖然戰鬥力不行，但審時度勢的能力倒是不錯，當即便在心中猜測出了越鬥的來歷與目的。

中心地帶的高危罪犯他基本都認識，眼前這個眼生的青年十有八`九是新被扔進黑域裏的罪犯，並且還在不斷地提升自己的危險等級，似乎是想朝黑域的更下層進發。

有關黑域第十層的傳聞，黎未朝也聽說過，只是沒想到居然真的會有人想要打到第十層去。

“如果你想積累危險等級的話，我不大建你在著附近動手，”黎未朝半真半假道，“目前在廢墟城市的中央地帶盤踞著超過一百名高危罪犯以及三百名低危罪犯，他們各自結成了兩家團體，你對任何一名罪犯動手，都會招來其他犯罪者的圍攻。”

越鬥眼神微沈。

他暗自評估著自己的戰力，擊敗零九那樣的六級犯罪者對現在的他而言可能有些吃力，但面對司漠那樣的五級罪犯，越鬥倒是有一挑五的信心。

他大可以在暗算兩名五級罪犯後溜之大吉，等進入第六層了，這些中央地帶的小團夥也沒辦法找他麻煩。

但越鬥的身邊，還有容映也和黃赫。

倒是黃赫在聽了黎未朝的話之後突然眼前一亮。

他扔下自販機，神神秘秘地跑到了黎未朝的身前，先裝模作樣地自我介紹了一下，接著才清了清喉嚨，問道：“你說這裏有多少高危罪犯？”

“一百人以上，”黎未朝道，“大概一百出頭，有些人我不熟，也沒去數過。”

“好，”黃赫精神微振，“這些高危罪犯手上，應該都有大量信用點吧？”

黎未朝頷首：“是……他們經常會向低危罪犯收取保護法，算下來每個人至少積累了十幾萬的信用點吧。”

黃赫露出了一個陰笑。

他又靠近了黎未朝一點，壓低聲音道：“我有個天大的好生意，你想不想跟我合作？”

黎未朝有些抵觸黃赫和越鬥，也不想惹些不必要的麻煩，當即便搖了搖頭。

黃赫發揮起自己身為忽悠社社長的本質：“你是低危罪犯吧？我問你，你想不想脫罪？只要和我合作，我可以保證你能離開黑域。”

“你如果有辦法離開黑域，那為什麽會和我在這兒碰上呢？”黎未朝倒是沒著黃赫的道。

越鬥對這兩人之間的小聲嘀咕沒什麽興趣。

他擡眼望了望容映也，問了問自己先前給容映也防身用的激光匕首是否還在。得到了還在的答覆後，他才切換了脈沖長`槍的武器模式，將其轉變為刺刀，扔下一句“我去附近巡視一下情況”後，便自顧自地走了，似乎是去探查周圍有無敵人。

容映也總覺得他的背影看上去有些孤單。

和沒有心的天使不一樣，人類是害怕寂寞的群居生物。

他本想上前追上越鬥，然而妄圖拉黎未朝入夥的黃赫卻是突然抓住了容映也的手，把不明就裏的容映也拽到了黎未朝的跟前。

“你看看他！這臉！這眼睛！活生生一個斂財機器，”黃赫苦口婆心道，“我跟你說，這事兒保準能成！”

容映也不大清楚狀況，只得出於禮節，朝黎未朝揚起了一個微笑來。

黎未朝的眼皮跳了一下。

片刻後，他咬了咬牙，想著出獄後的美好生活，這才咬牙切齒地應了一聲：“好！我賭了，我跟你一起幹！”

黃赫激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吧！組織不會虧待你的！”

容映也：“……？”發生什麽事了？

·

黃赫在前往中心城市前跟他說過中心地帶的特殊性，加之容映也身上還帶著自己留給他自保的匕首，因此越鬥倒是沒有過於擔心兩人的安危。

他在中心地帶轉悠了大半天，姑且算是摸清楚了這裏的構造，計劃起了偷襲兩名五級罪犯、提升危險等級後的逃跑路線。

在心中默默打磨了一下計劃的草稿後，越鬥收起脈沖長`槍，原路返回了自販機處，準備向容映也和黃赫通告一下自己的計劃。

在越鬥的規劃裏，容映也是和自己綁在一起的，他一旦前往第六層，那麽容映也勢必會跟著他一起走。

等他們兩人進入第六層了，作為低危罪犯的黃赫可以向黑域中心申請調職，從第五層調到第六層工作——由於越底層的犯罪者越危險的緣故，就算黑域規定高危罪犯禁止屠殺低危罪犯，也沒多少低危罪犯想去更下層工作，因此，黑域並不禁止低危罪犯申請調配至更低層的請求。

黃赫完全可以在第六層與他和容映也匯合。

只是回到自販機處後，越鬥的面色便陡然沈了下去。

原本被他破壞掉的自販機，此時已然恢覆了原裝，似乎是被黑域裏的修理機器人修整過了，被他拿走的物資也得到了補給。

然而容映也和黃赫卻不知所蹤了，連帶著先前那個負責維護自販機的低危罪犯也沒了身影。

越鬥的腦中一瞬之間便想到了數種可能性，神情也愈發陰沈了起來。

誰知這時，他卻聽到了一陣說話聲。

“黎老板又在整什麽活了？”一名穿著一身工裝、似乎先前剛在工廠裏幹完活的低危罪犯和同伴一起走到了自販機處，刷了自己的個人終端，從自販機裏買了兩瓶最便宜的純凈水來，將其中一瓶扔給了同伴，“我看好些高危犯罪者都在往他那個小酒吧裏走。”

同樣穿著工裝的同伴接過他扔來的水，郁郁道：“誰知道呢……你就別想了。一天到晚不僅受黑域壓榨，還要被那幫高危罪犯榨油水，你還有心思想那些有的沒的？就算黎老板在小酒吧裏搞黃色，你覺得輪得到你？”

“噓！”穿工裝的低危罪犯緊張地拽了同伴一把，示意他這裏還有個疑似高危犯罪者的人在，要他謹言慎行。

同伴心頭一顫，連忙閉了嘴，停止了陰陽怪氣。

越鬥的眉頭漸漸蹙緊。

先前和容映也一起乘坐列車時，他就聽容映也問過黃赫，列車運送的貨物是什麽。

這會兒見到這兩個疑似工人的罪犯，越鬥頓時意識到，黑域裏有可能在生產一些東西，畢竟這裏再被聯邦征用為監獄前，就曾是一座龐大的巨型工廠。

破敗的工業廢墟、仍在進行生產的工廠、不知真面目的貨物……

想起黑域的“規則”，越鬥心中微沈：罪犯們在黑域裏生產的東西，極有可能和大型戰爭機器“伽瑪”有關。

只是……這些事物之間具體有何聯系，他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眼下對於越鬥而言，找到不知去向的容映也才是最重要的。

他邁開腿，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兩名低危罪犯的身前，冷聲道：“你們認不認識一個叫黎未朝的人？”

穿工裝的罪犯嚇了一跳，緊張道：“認、認識！他就是黎老板，這位老板，你有什麽事麽？”

“他在哪裏？”越鬥的面色陰晴不定。

罪犯殷切道：“他就在七號街的小酒吧裏，那裏原來是個小型的音樂劇場，被廢棄後，黎老板就把裏面的東西拆了大半，改造成了小酒吧。您看著是個生面孔，是剛來中央地帶的麽，這位老板，我跟您說，黎老板的酒吧可是個好地方……”

越鬥皺了皺眉，冷聲道：“帶我過去。”

罪犯瑟瑟地盯了一眼他背在背後的脈沖長`槍，嬉皮笑臉道：“好勒！您這邊走！”

言罷，他便趕忙領著越鬥，朝著七號街的小酒吧走了過去。

只是還沒等罪犯把越鬥帶到目的地，半路上，兩人便突然聽到了一陣悠揚的鋼琴聲。

罪犯怔住。

他已經很久沒有親耳聽過任何音樂了，每天在黑域裏接受來自黑域和高危犯罪者的壓迫讓他苦不堪言，這會兒聽到這輕緩而又治愈的琴聲，他心中的委屈頓時被無限放大，差點當即哭出來。

音樂是最能打動人心的聲音。

越鬥也停頓了一下。

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麽，直接扔下站在原地出神的帶路罪犯，飛快地朝著琴聲傳來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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