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鬥的眼神愈發冰冷，心中原本的自閉情緒也因為容映也無意中的激怒行為而被他忘卻了。

他磨了磨後槽牙，近乎咬牙切齒地說道：“草，你就是想利用我離開廢棄星吧？哈，現在活該了吧，和我一起在黑域裏蹲著吧！”

容映也托著臉：“唔……可是你也利用我了吧？你明明是逃犯，卻騙我說你是特搜隊的警員，我們算是扯平了？”

“這是哪門子歪理！”越鬥氣急敗壞，“我又不是、又不是真的罪犯！我是被冤枉的、被陷害的！”

容映也無辜道：“可是我又不知道你是被陷害的啊。”

“先前我被特搜隊的人抓住的時候，他們說的話你應該都聽見了吧？如果我真的是妄圖強占Omega的罪犯，那一開始見到你的時候，我早就把你上了，你以為自己現在還能好端端地在這兒蹲著跟我胡扯？”越鬥鼻子出氣。

“說得也是。”容映也點了點頭，並沒有告訴越鬥自己其實並非Omega，甚至連人類都不是這事。

越鬥越發氣結，明明自己在和容映也的爭辯中占了上風，但他楞是沒有感覺到一絲勝利的喜悅，反倒只覺心中愈加煩躁。

他索性不再搭理容映也了，轉了一下身體，便維持著癱在地上的姿勢，背對起了容映也。

躺在地上的越鬥閉上雙眼，想起越司令的態度，他只覺心中一片冰冷，牙關都險些顫抖起來。

容映也沒有出聲，只安靜地看著越鬥。

他歪頭想著，越鬥的情緒變化還挺有意思的。

容映也並不清楚在越鬥身上發生過什麽事，但他知道，現在的越鬥一定很絕望。

獨木而行，搖搖欲墜。

人類真是既脆弱、又有趣的生物。

作為天使的容映還不大懂得人類的感情，不過他直觀地覺得，觀察越鬥的情緒變化是件讓他很感興趣的事。比起現在的絕望，他還是比較想看到精神一些的越鬥。

更何況容映也還得去尋找自己丟失的天使環和光翼呢，從現狀判斷，跟著越鬥一起行動是對容映也而言最有利的選擇。

四周圍一片沈寂。

無聲的環境讓越鬥躁動的神經總算是冷靜了一些，現下躺在黑域裏了，他才隱約覺察到了一絲不對勁來。

自己雖然背負著強占Omega未遂的罪名，可理論上，聯邦不至於出動數量如此之多的特搜隊成員來圍捕他。

軍校裏和他積怨極深的那名Alpha雖然是財閥大少，但也不可能有能力去指派聯邦下屬的特別搜查小隊。

再者，越司令可是聯邦的最高軍將之一，平素日理萬機，怎麽可能有時間來督查他這麽個小小的罪犯有沒有被特搜隊逮捕？

想起越司令那副宛如陌生人一般的態度，越鬥的胸中泛起了一絲茫然。

他拼了命地在軍校裏出頭，就是為了追上越司令的身影，可為什麽一切會變成這樣？就算父親不相信他是被冤枉的，覺得自己這樣的孩子讓他丟臉，為什麽連相認都不肯同他相認呢？難道父親就真的這麽無情？

除非。

置他於死地、一定要讓他淪入黑域的人，就是越司令。

這時，在一旁看著的容映也忽然開口了：“那個越司令，是你的爸爸吧。”

“……”越鬥沈默了片刻，“我不認識他。”

“看來是了。”容映也點了點頭。

越鬥憤怒道：“你懂什麽！”

“我是不大懂啦，”容映也無辜道，他伸出手，揉了揉越鬥的頭，“但是你看上去好像很難過的樣子。”

越鬥又冷笑了一聲：“你還不死心，想要再騙我麽？也是，這裏可是黑域，你一個弱小的Omega，要是不找個強大的人依附，怕是用不了多久就會被玩死在這裏……”

容映也沒有回話，只默默地收回了手。

越鬥的面上閃過了一絲他自己都沒有覺察到的失落。

無所謂了，騙子就騙子，他有些崩潰地想，就算容映也別有所圖，他也想從對方身上尋求到一絲慰藉。

容映也躺在了越鬥的身側。

“餵，越鬥，”容映也望著頭頂的天穹，開口道，“那個叫加倫的特搜隊軍官，他說的‘黑域的規則’是什麽？”

“……你問這個做什麽？”越鬥有些疑惑地轉過頭看他。

這一轉頭，越鬥才發現躺在自己身側的少年此刻正專註地註視著他，那雙寶石般的紅色眼瞳裏倒映著越鬥的身影，讓越鬥忍不住心跳加速。

明明知道容映也是個謊話連篇、只想利用他的狡猾騙子，但越鬥還是覺得自己見到了天使。

“如果你是被陷害的，那就想辦法去洗刷自己的冤屈吧，”容映也揚起嘴角，露出了一個溫和無害的笑容，“越鬥，我會幫你的。”他沒有像之前那樣稱呼越鬥為裝模作樣的“越鬥哥哥”了。

越鬥面上一熱，趕忙把頭轉了回去：“不用你多事！你一個小Omega，能幫我什麽？”

他嘴上雖然說著嫌惡容映也的話語，然而到頭來還是認認真真地給容映也解釋了起來。

·

在越鬥的講解下，容映也大致明白了黑域的域內規則。

作為聯邦最大監獄的黑域總共十層，每一層監獄都面積寬闊，如同一座大型城市。每個進入黑域的犯罪者都會得到一份危險等級評定，這份危險等級評定總共十級，從最低的一級，到最高的十級，以及在十級之上、討論之外的“十一級”。

危險等級越低的人，所住的黑域樓層便越高；而危險等級越高的人，則住得越低。

除此之外，黑域並不會向犯罪者提供任何物資。想要活下去的話，危險等級在五（包括五級）以下的犯罪者必須在黑域的各樓層中進行工作，獲取可以在黑域裏使用的通用貨幣“信息點”以及適量的勞動減刑，用以購買食物。

而不能工作、危險等級在五以上的犯罪者……獲取信息點的途徑只有一個。

“每一個五級以上的罪犯會得到十萬點基礎信息點，用來購買生存物資，一旦基礎信息點用盡，再想獲取新的信息點，就只能去攻擊其他五級以上的罪犯，”越鬥坐在地面上清點著先前利卡特將他扔下囚車時一並扔給他的基礎物資，“而掠奪成功之後的勝利者會得到危險等級系數，一旦系數上漲到一定的數值，就會增加危險等級，被投入更下層的黑域樓層。”

容映也坐在越鬥的身邊看著他清點物資：“聽上去有點像是在……養蠱？”

“的確是養蠱，”越鬥認同了容映也的說法，“黑域是聯邦的普通居民接觸不到的地方，但我原先是聯邦第七軍校的學生，因此知道有關黑域的事。黑域的第十層裏關押著的，是整個星際裏最窮兇極惡的罪犯。據說，危險等級繼續積累，突破十一級的罪犯，將會被洗掉所有罪孽，就此洗白，離開黑域，被收編成為聯邦的伽瑪駕駛員。”

“伽瑪是什麽？”容映也疑惑。

“這個解釋起來太麻煩了，你知道它是一種特型戰爭武器就行，”越鬥道，只是給容映也解釋完了，他又忍不住喃喃起來，“可是想要駕駛伽瑪就必須擁有‘資格’，只有天生的適格者才能駕馭它……為什麽黑域裏的罪犯可以成為伽瑪駕駛員？”

他有些失落地想，自己引以為傲的適格者資質，居然是黑域裏的罪犯也能擁有的東西。

意識到自己好像在說一些容映也不能理解的話，越鬥微頓，止住了自言自語，悶頭繼續清點起了手上的物資。

他的危險等級評定是五級，也就是說，越鬥現在所在的黑域樓層是……第五層。

在越鬥清點物資的同時，容映也則站直身體，環視著四周圍的情況。

兩人現在所處的地方是一片類似於廢城區的地方，就環境而言與先前的廢棄工業區有些類似。

容映也在心中猜測起來：在被設立為監獄前，“黑域”這艘龐大的艦船說不定是一處大型的居住星艦，只是不知因為什麽緣故，艦船內的居住者都遷移至了其他地方。

“接下來該怎麽辦呢？”他回頭看向越鬥。

越鬥呼了口氣，眼神兇狠了起來，眉頭也蹙得死緊：“我要增加危險等級，到最下層去……我要洗刷冤屈，然後……！”

“這樣啊，”容映也想了想，“那我們就先去有人的地方搜集一下情報吧，先找比較好下手的罪犯動手，也順便找點吃的東西。”

越鬥盯著他：“我們？”

“對啊，”容映也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我不是說了嗎？我會幫你的。雖然你說我只是個沒什麽用的小Omega，但總有能幫上忙的地方吧？”

越鬥沒有回話。

容映也可憐兮兮地望著他：“越鬥哥哥，你要拋棄映也嗎？這樣的話，映也會討厭越鬥哥哥的……”

“不要再叫我越鬥哥哥了，這個稱呼很惡心啊！”越鬥罵罵咧咧地一把拽住了容映也的手，“好了，你給我閉嘴，趕緊出發！既然上了我的賊船那你就別想跑了，要是你敢在和我一起離開黑域之前逃跑，我就把你強制標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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