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禾剛審核過有印象,實事求是回答：“兩筆招待費是劉總帶著XX和XX去的，一筆是其他兩個員工招待客戶。基本上客戶都是五人左右。”

王總監語氣微微變了：“五個客戶就要三個人去招待啊，以前我們都規定不能超過二分之一……”

微禾：“額……新規定沒再要求二分之一,畢竟最多也只有三個人……所以他們可能就按照新規定來了。”按照她審核的經驗,如果客戶是三人以下，業務其實不會一幫人過去請人吃飯,不然人家客戶一個人，你們這邊三個人，客戶多不自在。

“那也不行！”王總監擺手道,“我們改制度是為了避免公款吃喝，那這樣幹不還是有這個嫌疑嗎？”

微禾是不覺得劉總他們會為了公款吃喝這麽幹的,招待費不僅有人數限制還有人均消費的限制,因為是國企，就連招待的內容都有限制,反而私企不會限制得這麽詳細,送客戶什麽東西都可以。有這些規定真的沒什麽好吃喝的，但一部業務這次的確去了最大的人數招待客戶,其中緣由微禾不甚清楚。

於是這就涉及到,新規定似乎有了一個漏洞，當人數小於六人時，如果有人真心要鉆這個漏洞，以後的費用上就會有些不太像話了。

“那這次的報銷，我退回去？”微禾試探地問。

王總監：“這次算了,你告訴他們，以後人數不能超過二分之一，業務沒見做出多少，吃吃喝喝倒是熟練。”

微禾應下：“好的,王總。”

等到王總監離開，微禾與趙捷對視一眼，微禾長嘆一口氣。

世上哪有一個制度沒有漏洞，新制度已經很嚴格了，正常情況下不會出現這種極端案例，即便出現一兩次，也是特殊情況無傷大雅，畢竟做業務嘛，限制得太死業務員很難施展。

而且費用上還有領導審批這一關要過，很多時候，下屬不只是遵循制度，還會遵循領導的標準，所謂上行下效，但是現在的業務部，上行下效已經完全失效了，不僅如此，在上下級對抗中，制度不能出現丁點問題，否則轉眼就成了兩邊的火力點。

微禾把這件事告訴了徐經理，詢問是否要把這個漏洞補上。

徐經理覺得沒有必要：“這種情況本來就很少，也不能把業務限制得死死的，讓他們對公司產生不好的觀感，王總監讓你和他們說一聲，那你就去提醒一下好了，制度不用改了。”

領導都這麽說了，微禾就不多嘴了，改制度麻煩得很，她真去做了也是吃力不討好。直接打電話給報銷人，通知了王總監的話，並讓他轉告部門其他人。

對方聽完倒是沒針對微禾，但從他的語氣中可以聽出對這個規定的排斥嫌棄。

微禾覺得王總監不會辦事，當初開會定新規則的時候如果直接提出意見，今天員工也不會對你有想法，特意在人家報銷後加上一條要求，員工能覺得高興？換誰都會有負面情緒。

趙捷一語道破：“他就是在針對一部。”

微禾搖搖頭：“真沒必要。”

即便針對誰，人說走一步看三步，這人家走一步你跟一步，豈不是落了下乘？

趙捷：“難保劉總不是故意的。”

因為新制度是一把手根據國家相關規定牽頭修改的，這位一把手又是王總監的後臺，和劉總是對立方，有些事可做可不做，為了讓敵人難受，那就做了。

微禾：“我這個小會計太難了。”神仙鬥法，凡人遭殃。

趙捷安慰她：“該怎麽來怎麽來唄，之前許會計在的時候，也是天天吐槽，但業務怎麽鬧和財務關系還是不大。”

微禾加上一句：“但我得提防著他們把我扯進去。”

趙捷同情地點點頭，寬慰：“徐經理在，一般情況不會怪到你頭上。”

微禾搖頭嘆息，有些事情吧，其實的確不是大事，比如周末那次，就算她說錯了，她也是情有可原，因為不知情啊，認真論起來錯的必然不是她，但是這些小問題糟心啊，業務部內部關系這麽緊張，被波及了難免影響心情。

臨近下班時，沈樊告訴她一個好消息，今天他準時下班。微禾雖然比較郁悶，但還是語調輕松地調侃他難得放風。

不加班的沈樊心情估計很好，很快順著她的話邀請：“好不容易有自己的時間，一起出去吃飯？”

微禾心情不好，正想找個方式發洩一下，吃東西能讓人開心，她猶豫了三秒就答應了，想狠狠吃一頓忘掉公司的晦氣：“五一廣場開了一家新的牛蛙店，你吃嗎？”

沈樊很快回：“吃啊，我開車到你們樓下，你快下來。”

微禾也不管手頭的活了，簡單處理一下，看看時間已經過了下班的點，關掉電腦，和財務室的徐經理趙捷說了一聲：“我今天有點事，先走了哈！”

徐經理沖她揮揮手：“快下班吧，小姑娘出去約約會，早點找到對象。”

微禾想到等在樓下的沈樊，笑了，背著包跑了出去。

到了樓下沈樊的車果然已經停在那了，她上車關門：“出發吧！”

沈樊一笑，啟動車子。

微禾看著不斷倒退的公司大樓，無聲地深深吐出一口氣。

沈樊：“遇到不開心的事了？”

微禾一扭頭：“你怎麽知道？”

沈樊：“真的要說嗎？我怕說了你又不開心了。”

微禾裝傻：“我有嗎？說，你怎麽就覺得我不開心了？”

沈樊唇角微彎，目光看著前路，嘴裏說：“今天下午你發我信息的語言組織裏，能感受到你不開心，另外，你今天給我發了兩個嘆氣的表情包，平時同樣的情境，你會用沙雕表情包表達相似的心情。”

微禾嘴角微抽：“這你都能總結出規律？”

沈樊：“能啊，我對形成日常習慣的東西很敏感，一旦發生改變就能立刻發現。比如，”他指了指路邊一家服裝店，“這家店店長或者店員肯定有變動，他們這周店裏的歌曲沒有按照以前的歌單來。”

微禾特意摁下車窗，伸出耳朵聽了聽，車子早就開過去了，什麽都聽不到，但是就算聽到了她也分不出吧，都是流行歌，能有什麽規律？

“你耳朵這麽靈？”

沈樊笑：“天天在這條路上開車，總會聽到幾次，聽兩個月就記住了。”

微禾嘆為觀止，然後說：“真可怕，在你們這種高智商人群面前，我豈不是不自覺就透露各種信息？還以為自己偽裝得很好呢，結果你們什麽都知道了。”

沈樊側頭很快地看了她一眼，語氣認真：“人一天接收的信息數以萬計，再厲害的大腦也不可能把所有信息都記錄下來過心，只有覺得很重要的信息，才會記憶分析然後存進心底。”

微禾覺得這話別有深意，理了理耳邊的頭發，順勢看向窗外假裝淡定。

很快到了五一廣場，兩人從地下停車場上樓，找了一圈找到了排隊眾多的牛蛙店。沈樊去取了號，過來說：“人有點多，你邊上坐一會兒，我去隔壁買點小吃。”

微禾覺得這是自己提議的，結果要等這麽久，大家都是上班一天了肯定很餓，就有些不好意思，不想再吃了：“我們換一家吧。”

沈樊笑著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馬尾：“今天一定要讓我們微禾心滿意足地回家才可以，別家的美食留著下次再吃。”

微禾楞楞地看著他含著縱容的笑走開了，心臟咚咚跳了兩下。

她抱著包坐到一邊排隊的座位上，眼前還是他剛才包容寵溺的笑，嘴角忍不住勾起，又嘀咕：“太過分了，竟然擅自撩人。”

沈樊去了不久，捧著兩杯奶茶一桶串串回來：“先墊一墊，別吃太多。”

微禾道謝接過，串串都是微微辣的，避免了空腹傷胃，再看一眼手裏的奶茶，正好是她愛喝的口味，心中猜測這是巧合還是他又在平日裏留心了？

進餐廳吃飯的時候，微禾白天的不愉快已經徹底拋在腦後了，看到服務員上的銅火鍋碳烤牛蛙，眼睛放光。

沈樊一樂，覺得這姑娘的心思可真簡單，一鍋牛蛙就開心成這樣，觀察了一下她愛吃的幾樣配菜，不著痕跡地往她那撥。

微禾這一頓吃得心滿意足，出來時腰都直挺挺了，沈樊送她回家。

到了她家樓下，車子停下，他沒有第一時間開車鎖，而是一手搭在方向盤上，微微側身問她：“開心了嗎？”

微禾點頭，真誠地說：“謝謝啊。”

沈樊淺笑：“以後有什麽不開心的，歡迎沖我發洩情緒。”

微禾下意識說：“那怎麽可以。”說完若有所悟地對上一直落在她身上的視線，與他眼神相對。

她低頭理了理腿上的包，放輕了聲音，帶著不確定和試探，問：“你……特意帶我去吃飯的？”

本以為沈樊就算是也會說不是，誰知他只是沈默了一會兒，就“嗯”了一聲。

微禾詫異地擡眼去看他，卻看到他含笑註視著自己。

微禾臉哄地熱了，坐立不安，一會兒想他是不是要戳破窗戶紙，一會兒想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一會兒又糾結如果他真的是在追她，她要不要現在就答應呢？

“哢噠”一聲，車鎖開了，沈樊溫聲對她說：“早點回去休息吧，不要多想。”

微禾糾結的情緒一下子冷卻下來了，看看他，不要多想？所以果然是她多想了嗎？

她憋憋嘴：“哦。”轉身開門下車。

等她下了車要關門的時候，車裏的人突然說話：“我是說，不要想那些煩惱的事情，好好睡一覺。”

微禾心情神奇地一松，又很惱，惱自己為什麽因為他一句話就情緒變化這麽明顯啊？人家什麽表示都沒有！於是語氣沖沖的：“我知道，沒什麽煩惱啊，要煩也就你最煩了！”說完，用力關上門，扭身上樓了。

沈樊楞楞地看著被甩上的門，好久以後抓抓頭發，說錯話了？

可是她剛才的表情的確像誤會他的話了啊，多解釋一句反而把人得罪了？想到從前同事們吐槽女友喜怒不定，沈樊頭一回有了同感。

但是沈樊是個極具鉆研精神的人，他有了疑問就想要搞清楚，回家後一直在覆盤今晚和微禾的相處過程，尋找自己惹惱人的點到底在哪。

然後，一直順風順水的沈樊這次失敗了，他想了大半個晚上也沒想明白微禾是不是生氣了，為什麽生氣？

微禾半夜的時候收到了一條微信，沈樊問她：“你是不是生我的氣了？”

微禾正糾結著要不要放下小說準備睡覺呢，看到微信提示下意識點開，就看到了這條似乎充滿疑惑和委屈的話。

她正清醒，沒多猶豫就回覆了：“大半夜你突然問我這個是什麽情況？”

對方似乎正拿著手機，她剛發出去對方就是“正在輸入中”，然後不久後一條新的消息進來：“還沒睡嗎？”

“知道我睡了還給我發消息啊？”

“實在睡不著，所以就發了一條，不好意思，還以為你睡了，不會打擾到你。”

睡不著？想這個問題想了一夜？不至於吧……她反問：“為什麽睡不著？”

“你下車的時候是生氣是嗎？我不知道哪句話讓你生氣了。”

微禾：“你和人相處都是這樣嗎？因為別人一點點的情緒就一整晚睡不著？都是小事而已。”

那邊這次一次次顯示正在輸入中，但一次次恢覆平靜，一直都沒有消息發過來。

就在微禾有些失望地想要放下手機的時候，一條消息彈出來了：“不是，因為是你才這樣。”

微禾突然感覺自己熬夜熬得有些眩暈，腦子飄飄的，手機械地回：“……又想生氣了。”

對方發了一個大大的黑人問號臉，然後是委屈哭的小貓表情：“為什麽？”

微禾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對著手機劈裏啪啦打字：“小子，你給我說清楚！每天這麽半藏不路的說暧昧的話，你到底什麽意思！”

沈樊似乎被嚇到了，半天沒有任何動靜。

微禾怒，發過去一個扔磚頭的表情包。

沈樊終於有反應了，非常簡短的幾個字：“我在追你啊。”

微禾所有的情緒頓時退散，對著短短的五個字看了好幾遍，確定無誤後，關掉手機，躺下，睡覺！

手機對面的沈樊就這麽眼睜睜看著自己鼓起勇氣發去的一句話再也沒了回音，沒有拒絕，沒有同意，也沒有說一說她的想法，石沈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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