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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9章 我真的弱不禁風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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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洺一聲怒斥,滿腔憤怒噴薄而出,聽到聲音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她此刻的怒火與恥辱。

趙王世子就站在她邊上,他這個人特異獨行,別人覺得科舉做官難,柳洺能走到如今絕不可能是深閨女子,他偏偏對此沒有概念,因為不知其中困難便沒了迷障;而他男女通吃,見慣了兩性種種外貌裝扮,柳洺這樣雌雄不辨的站在他眼前,又有親自發現的那根布帶,便篤定了柳洺是個女人。

柳洺怒火高熾,他卻覺得柳洺是虛張聲勢,臉上越發得意:“我說的是真是假,想要驗證再簡單不過,你把衣服脫了啊!”

話一落,柳洺的目光徹底被怒火燃燒,她極冷極冷地哼笑一聲:“士可殺不可辱,你辱我一次不夠今日還想辱我第二次!無恥之尤!”

這話一說,很多人看著趙王世子的眼神就變了,說不準世子的目的就是為了再侮辱柳洺一次,人家是皇帝的族弟,鬧這一出也不會受大罪,而柳洺要是真的當庭除去衣衫……他以後如何在朝中立足?

趙王世子卻沒有感受到周圍人的想法,他覺得柳洺是心虛了:“你不敢!你是女人,所以根本不敢脫了衣服驗身!”

“笑話!”柳洺正眼都不想看他,“仗勢欺人不知收斂,當著萬歲和文武百官的面鬧這一場,讓一個男人脫衣自證是男人,世子是何居心?”

趙王世子最厭煩文人說話繞圈子,在他看來柳洺就是在逃避:“不當著百官的面也行,只要讓皇上派個人,帶你下去驗身,是男是女一驗便知!”

他覺得自己志在必得,要驗證一個人是男是女,直接驗身多麽簡單?柳洺只要被皇帝拉下去脫衣驗身,一切都會真相大白。

然而他卻不懂,脫衣驗身對一個文人、一個三品官員意味著什麽,柳洺脊背挺得筆直,像一桿青竹牢牢咬定在金鑾殿前,擲地有聲:“要驗身可以,擡著柳洺的屍體去驗!只要我有一口氣在,絕不容人肆意侮辱!”

趙王世子氣得七竅生煙,看向皇帝:“皇上,柳洺這是在逃避!您只要把她拉下去驗身……”

“胡鬧!”皇帝瞪著趙王世子,“你有證據就拿出來,再胡攪蠻纏休怪朕不客氣!”

柳洺是男子這個認知在場所有人都根深蒂固,想要推翻它趙王世子必須拿出足夠鐵的證據,沒有證據,皇帝怎麽可能去傷害自己的心腹滿足趙王世子荒唐的要求?無論當庭脫衣服還是被帶下去驗身,這都是屈辱的事,何況柳洺自始自終都是無辜之人,皇帝自然要求誰主張誰舉證。

趙王世子卻呆住,他怎麽就胡攪蠻纏了?柳洺是男是女,脫了衣服查一查不就好了?

柳洺臉色冷得凝成了冰,她看向趙王世子:“世子說我是女人,證據呢?”

趙王世子想說驗身,但是想到皇帝不同意,硬生生咽了回去,轉動腦子想疑點,別說,他是充分準備過的,柳洺身上的疑點他全都一一記著:“你既然是男人,為何從不與男人一同出恭、洗澡,大家都知道,柳洺一年四季愛穿高領,現在都是夏日了,你看看你穿的,誰夏日裏還穿這麽高的領子,你不熱嗎?還是心虛為了遮掩你沒有喉結!”

柳洺呵地笑了一聲,十足諷刺:“我自來都身體不好,人家熱的時候我覺得冷,人家冷的時候我手腳凍得僵硬,但是我也從沒有這樣的夏日穿過這麽厚的衣裳,我炎炎夏日穿成這樣到底拜誰所賜?!”

趙王世子吊著眼角,一臉“你繼續吹”的神色,但是知道禦醫診斷結果的人全都不滿地看著他,只嘆息趙王怎麽生了這麽一個無法無天的蠢貨。

這時,有一個武將站了出來。是當日一起去西北的禁軍首領,如今他已經官升兩級,可以在大朝會時站在百官中上游聽政。

他正氣凜然地站到了正中央:“卑職可以為柳大人作證!趙王世子所說並非真實!當日柳大人與我等在西北重建城池,我們十幾人兩輛馬車,風餐露宿同吃同睡,柳大人除了愛幹凈一些,所有行動都與我們一起!當初柳大人假扮車夫運送糧草,進了西北更是宵衣旰食,禁軍的兄弟們都受不住這份艱難看不得屠城慘劇,柳大人一日日堅持下來,世子只盯著屎尿細節,倘若換到柳大人的位置,不說面對滿城屍山,便是運送糧草半月,您恐怕比女人還嬌弱受不住!”

趙王世子臉青了又白白了又紅紅了又青,氣得陰狠狠地盯著這泥腿子。

皇帝看到這個眼神,眉頭一皺。

其實只要明眼人都能看出誰好誰壞,柳洺飽受屈辱指責,看向趙王世子的眼神怒得恨不得把人大卸八塊,但是她的眼神清正坦蕩,怒就是怒,恨就是恨;而趙王世子呢,看柳洺的眼神帶著不正經,看武將的眼神滿是陰狠,一看就不是正道之人。

“柳洺與同僚朋友如何相處你又不曾見到,這等捕風捉影胡加臆測的事不必拿出來說!”皇帝覺得禁軍統領說得太對,堂堂一個趙王世子,就盯著屎尿屁的事,盯著人家柳洺和誰上茅房,簡直太失身份!

趙王世子一口氣哽住,咬咬牙,好,那換一個疑點,他就不信,柳洺都能編出理由!

“皇上,這是我派人去柳洺老家調查的東西,柳洺和張子文在天一書院同窗三年,可是她老家的鄉親卻說,柳家大少爺當時就在家中!柳家就一兒一女,難不成柳大人還會分|身之術?”

調查的結果被記在一本小冊子裏,內侍見狀立刻將冊子送到了皇帝跟前,皇帝翻了幾頁,本以為他會看很久,但幾頁後就停下了,臉上看不出喜怒,讓人遞給宰相等人傳閱。

宰相等人滿懷好奇,但是每個人反應都一樣,翻了幾頁就神色莫名地遞給了下一個。

最後,這本冊子被傳到了柳洺手上,柳洺還不曾自辨,大理寺卿便開口了:“這份調查內容……”他似乎難以找到詞形容,“一個小縣城至少數千人,熟識柳家的至少也該有近百人,世子的調查對象卻不過十來人,其中有四人敘述與柳大人所說一致,這作為證據不合適。”

趙王世子怒瞪過去。

大理寺卿無視他,又補了一句:“即便要調查,至少也要詢問前後鄰居族人幾十人,才能根據她們的口供判斷真假。”

皇帝點頭,這就是他看完很無語的地方。這冊子裏一共十多個人,說柳洺當年未出遠門的都是什麽莊子上的莊頭、攤販鄰居,連一個親近點的族人、柳家友人都沒有。

這時柳洺出聲:“既然世子派了人去調查,難道只問了這麽幾個我都記不清的‘熟人’?陛下,不如直接詢問當日去調查的人,他去了我家鄉,到底看到聽到了什麽。我們且不告訴他這冊子上的記載內容,兩廂對比便知這所謂的調查結果是真是假!”

趙王世子一慌,他為了突出這些有利的口述,把很多說柳洺好話證實柳洺去天一書院念書的言論都刪去了。

但是箭在弦上,他不得不提供家丁的名字,否則就是他虛造證據。

趙王府的家丁並沒有上金鑾殿,他也沒這個資格,只是皇帝派了人去詢問相關的問題,一炷香後,內侍拿來了結果。

依舊皇帝第一個看,看完臉就沈了下來。

接著繼續在大臣之間傳閱,每個人都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看著趙王目露同情。

趙王灰心地閉上眼睛,他知道,兒子必然是在這份調查結果裏做了手腳了……

這個家丁十分兢兢業業,為了問出柳洺全面的消息足足打聽了幾十人,然而符合趙王世子心思的說法只有十人不到,其他人或不了解或所說與柳洺履歷大差不離。那麽多年了,大方向對就說明沒問題,小細節本就不可能仔細記住。

皇帝沒耐心再陪著趙王世子鬧下去了,折騰這麽多,趙王世子不過是為了脫罪,皇帝對他這態度失望不已。

趙王世子自信滿滿而來,卻落一子輸一局,他慌張起來,在皇帝開口前指著柳洺高喊:“她要是沒問題,那為什麽這麽大年紀了還不近女色!哪個男人而立之年連娶妻都不曾!六元及第的狀元郎,說親的該踏平柳府門檻了!柳洺卻至今未婚!連小妾都沒有!還有她的家人,這幾年再也沒了消息,他們去哪了?”

這一次,柳洺的反應不像之前那麽激烈,她沈默了一下,垂下眼睛。人精似的百官頓時感覺到了問題。

趙王世子也發現了這個異樣,眼睛一亮,覺得自己抓到了她的把柄,得意洋洋:“柳洺,你要是男人,為何至今不納妾娶妻!還有你府中那個商賈,他可是和你同吃同睡親近非常!”

柳洺嗤笑:“真好笑,世子先前說我不與男人親近所以是女人,如今又說我與男人同吃同睡是女人,世子硬要讓我做女人,怎麽說都是你的道理。”

雖然是反駁,但是她的語氣的確比先前的硬氣弱了幾分。

百官心中各種揣測,皇帝卻心如明鏡,萬分同情。

早在兩年前,皇帝就問過柳洺:“愛卿身子骨不好,家中也沒有能照顧你的人,為何不成親找個伴。”當時皇帝覺得,柳洺除了隱疾樣樣都好,一個男人這麽大年紀不娶妻到底惹人非議。

可是柳洺說:“臣既然明知身子不好,怎能害了一個無辜姑娘?女子本就不易,讓她為我守活寡掩蓋我的名聲,這豈是大丈夫所為?”

皇帝聽了心中很不是滋味,但最終覆雜的感受都化為對柳洺人品的認同和喜愛,之後他又勸過兩次,柳洺堅持如此,他就不管了。當時想著,大不了以後幫柳洺遮掩一二,可如何都想不到,這一幕會在這種情境下發生。

如今這滿堂寂靜裏,上方的皇帝和下方的柳洺在半空中對視。皇帝目光覆雜,柳洺目光越來越暗,仿佛灰了心,認了命。

皇帝心頭的怒意再也壓抑不住,只覺得今日一整日陪著趙王世子胡鬧自己簡直是個傻子,什麽證據都沒有,不但不對當日的欺淩認錯,還一桶桶往柳洺身上潑臟水。現在的柳洺陷入兩難之地,認,就成了女人,欺君之罪;不認,要是扯出他的隱疾,從此人盡皆知,他同樣成了笑柄。

之前柳洺受辱生無可戀,好不容易走出了死胡同,卻被趙王世子潑了滿身臟水,要是扯出他不能人道之事……眼看著柳洺眼裏的光越來越暗,歸於沈寂,皇帝腦中飛速轉起來,他絕不能放任柳洺被毀,登基六年才等來一個六元及第、獨一無二的柳洺,他還有幾個六年可以等?這個國家經歷過先帝時期的放縱,已經在由盛向衰,皇帝想要力挽狂瀾,卻力不從心,直到出現一個柳洺,兩人雖為君臣卻如知己、戰友,柳洺對皇帝非常重要。

“柳愛卿的親事朕知道,他早就與朕提起過……”皇帝緩緩開口。

趙王世子震驚地擡頭,劉宰相等人也跟著驚訝好奇地看向皇帝。

柳洺對上了皇帝含著深意看過來的眼神,他在讓柳洺機敏配合,想要給她打掩護,但是柳洺從話音裏知道皇帝想說什麽了,左不過找個理由說不能早婚,然後讓她日後成一門親事。

她垂下眼,領了皇帝的好意並感激,但是不能接受。素白的臉上露出一抹決絕,柳洺睜開眼看向皇帝,行禮:“陛下!”

皇帝眼皮子一跳,警告地看著柳洺。破罐破摔絕不是上策,一旦說出真相,柳洺以後面對的流言蜚語能把他壓死!

柳洺卻越發堅決:“陛下說的沒錯,臣早就與陛下提過,此生不會娶妻成親,不是因為我是女人所以不娶妻,是因為——我自成人以來就不喜女色!”

不喜女色?因此不成親?這是什麽意思?

柳洺張口說出幾本醫學、歷史典籍:“因自己心態異常所以查了許多書,也看過病,後在這些書中得知,我這種人是天生斷袖,非人力可改。”

柳洺說:“這樣的男人非獨我一個,許多人會強忍住心中的抗拒厭惡,照常娶妻生子,完成傳宗接代後再尋男色,但是我做不到,我勉強不了自己,也不能害了無辜女子,所以我至今不曾成親,也絕不會成親娶妻!”

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

柳洺竟然是斷袖!不僅公然承認還說出一生不娶妻!

斷袖的震撼並不大,這朝代好男色是個流行,哪個大城市沒開個南風館?但是公然承認斷袖還因此不娶妻生子,這個就太驚世駭俗了!

頓時,投到柳洺身上的目光各色各樣,柳洺垂著眼站在原地,清瘦挺拔,任爾東西南北風,毅然不彎折。

皇帝的目光尤其覆雜。他不知道柳洺是真的斷袖,還是在公開不|舉與公開斷袖兩個選擇裏,選擇了公開斷袖,但是無論哪個可能,他都覺得柳洺是最無辜的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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