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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不老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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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線人來報,說樓鴆預備去不老林,不知做什麽;在此之前,惠心找過樓鴆。

原來惠心摘星木果實不是為了樓斷,而是樓鴆嗎?

也是,一個是對女人沒有絲毫興趣的中年欲主;一個是風流任性的少年少主。惠心是個美麗的女人,自然要為自己打算。

我想了想,既然樓鴆要去,不如我也這時候去。

等我到了不老林入口時,地上的魔藤已經被星木果實鎮定得“睡著了”。魔藤的花朵都緊閉著花瓣,想來裏面一定有星木果實。

走過魔藤,我順手摘了幾個果實,很快便看見一片沼澤,這裏一不小心就可能踩空掉下去,再也爬不上來。

不過比不得紫衣灘紫獵帶有攻擊性,這片沼澤就顯得容易多了。

越過沼澤,我看見了樓鴆的身影。

他如此急切,是怕耽擱得久了,魔藤忽然蘇醒,他就不容易出去了。

我緊隨其後,很快便看見了不老林神女。

神女臥在一棵大樹的樹枝上,身上纏著藤蔓,青翠的衣衫垂落下來,倒像一幕美人春睡。

樓鴆的到來驚擾的神女,神女迷蒙地睜開眼睛,樓鴆身上忽然浮現一片綠色的光點,很快,光點散去,神女開口道:“少主?”

“打擾神女,樓鴆抱歉了。”這時候的樓鴆比遇見我時,有禮貌多了,至少這個恭敬是真的。

“何事?”神女問。

“神女容稟,因鬼主氣脈大作,誤傷上千凡人,家父封印不得,故來求神女指點。”樓鴆說道。

原來說到底,還是為了樓斷,不過他們父子本就是一體。

舊礦山壓著鬼主氣脈一事屬鬼欲章臺高層機密,所以樓鴆只身前來,並沒有驚動什麽人。

神女起身坐好,說:“那件事我已知曉,百年前亦有此動靜,當時的欲主也來問我,我說不必理會,但此事不可記入大事錄。你便以此話回你的父親吧。”

這不是樓鴆想要的答案,於是樓鴆問:“敢問神女,是何緣故?”

“只是冥宵氣脈在反抗罷了,有天界封印在,不會有事。”神女答。

這也不是樓鴆想要的答案,樓鴆又問:“那為何不直接切斷氣脈與鬼主的聯系?”

“放肆!”神女忽然一怒。

樓鴆立刻長揖:“神女恕罪!”

神女冷笑一聲,隨即朝我看來:“你,還要躲多久!”

作為一開始就被神女發現,卻依舊隱藏在暗處的我,只好撩開垂幕一般的樹藤走到神女面前,長揖一禮:“後生冒犯了。”

“是你!”樓鴆又驚又怒,他十分不待見我,立刻甩了袖子站得理我遠些,然後急忙對神女說,“他不是與我一起的!”

活像一個被父母撞破私情的傻小子。

“的確不是。”我笑道,“我是尾隨少主進來的。同樣是想請教神女一個問題。”

“說。”神女說道。

我拿出重新抄好的“文字”,說:“這是欲主下令查找的‘文字’,不知神女是否見過。”

神女面色忽變,問:“這些從何而來?”

我如實回答:“有的來自新礦山,有的來自鬼欲深淵。”

“不用查了。”神女道,“去告訴你們的欲主,鬼欲章臺不允許這樣所謂的‘文字’存在,往後誰也不許查。”

神女是鬼欲章臺最接近仙家的存在,她說的話往往有一定的威懾力,歷代欲主若有疑惑,看在她守護不老林數百年的份上,還是會來討教一二。

但一來她終究還未成仙,二來,鬼欲章臺也不是供奉信仰仙家的地方,樓斷買不買她的賬還兩說。

畢竟,她與鏡心原護靈一樣,不能離開不老林。不同的是,鏡心原護靈受地域限制,而神女並不受不老林桎梏,只是若她是擅離職守,那麽她四百多年的守護將毀於一旦,要想成仙便難上加難。

而樓斷手裏,可是握有鬼主未封舊部的。

“還請神女告知,為何不許存在。”我恭敬地問。

神女既然如此說,必然是認得這些“文字”,也知道出處的。

神女看著我,幽幽地說:“天界不允許它存在。”

“多謝神女。”我長揖,這樣的話,老羚羊也說過,“後生告退。”

說罷,神女所坐的樹枝忽然落下一片藤蔓帷幕,這是神女在逐客了,我便對樓鴆說:“少主,要一起走嗎?”

樓鴆蔑視地看了一眼我,不理會我一字半句,徑直走了。

安然過了沼澤,走到魔藤旁時,有幾枝魔藤已經將星木果實吐出,慢慢地蠕動著。

“少主快走!”惠心忽然出現,拉著樓鴆跑。可惜被一根魔藤攔下,重重地擊在惠心的腹部,惠心當場嘔血。

樓鴆還算有點人情味,連忙扶著惠心退出魔藤範圍,與我站在一起。

此時,蘇醒的魔藤仿佛看見樓鴆往裏跑,認定它們的養料跑不了,就去取其他魔藤花裏的星木果實。只是魔藤花花瓣緊閉,想要取出星木果實而不傷了自己,需要費一番功夫。

此時,樓鴆決定再沖一次。

這次,魔藤纏住了他的腳,惠心取出匕首跑過去,想要斬斷魔藤,卻被魔藤纏住手腕,摔在地上。

惠心並不死心,又用沒有被束縛的手取出身上的鋼針,一把插進魔藤,魔藤傷口處忽然泛出黑色的汁水,竟然漸漸收了回去,惠心被放開,便去救樓鴆。樓鴆得救後,惠心一腳踢在樓鴆身上,將他踢在我腳下,只身去與其他蘇醒的魔藤搏鬥。

但由於體力不支,惠心不慎被一枝魔藤纏住腳,摔在地上,鋼針也掉落了,她被魔藤緊緊地纏住,面頰憋得通紅。

我立刻拔刀躍過去,斬斷魔藤,將惠心抱出來。而此時的惠心軟弱無骨。

樓鴆不意我會救惠心,驚訝地看著我,卻十分關心地接過惠心。

惠心於我有恩情,我自然不會放任她死在那裏,只是此事卻不便與樓鴆說。

“惠心!”樓鴆一手抱著惠心,一手捧著她的臉喊她。

惠心不住地嘔出鮮血,染紅了樓鴆的衣裳。

我知道,惠心已經沒救了,盡管立場不同,但心頭不免惋惜。

忽然,我看著魔藤之外幾個閃動的身影。

“玉留聲!”樓鴆也看見了,脫口喊出玉留聲的名字,仿佛看見了救命稻草,隨後他對惠心說,“別怕,有人來救我們了。我會治好你的!別怕!”

說著,樓鴆將惠心抱在懷裏,說著別怕的人是他,可害怕的那個人還是他。

樓鴆極少有這樣膽怯的時候。

“少主……”惠心勉力開口,說,“惠心不能陪著少主了……”

“不會的!”樓鴆在顫抖,也在自欺欺人。

“君……”惠心朝我看來,我拾起她癱落在地上的手,她便勉強笑了笑,接著說,“你可還記得……當日欠我的?”

“記得。”我說,“你希望我如何報答?”

當日我曾問過惠心,想要我如何報答,惠心說,她還沒想好,想好了再告訴我,但是那個時候,我能看出,她在說謊。

“少主……”惠心看著我,說,“若有一日,還請援手。”

“你當初就是為了他嗎?”我不禁問,心裏卻想,樓鴆並不值得惠心如此對待。

惠心淒然一笑,抽搐了兩下,搖頭說:“為了君未遲啊……可惜沒緣分。”

我心頭一驚:兄長?

兄長故去的時候,惠心應當只有五六歲,一個幾歲的孩子能情竇初開愛上我兄長?

卻見惠心忽然擡手摸我的頭,說:“你忘了……你小時候最愛吃我做的……冬瓜糖……”

一個驚雷在心裏炸裂,我看著惠心微笑著閉上了眼睛,那只手忽然從我頭頂落下來,指甲劃傷了我的臉頰,有些疼。

而樓鴆瘋了似得大叫惠心的名字,緊緊地抱著她不肯撒手。

玉留聲在此時趕過來,我忽然覺得腳下無力,支撐不了自己的身體,緊緊地抓著玉留聲的手腕,半晌說不出話來。

是她!

怎麽會是她?

“薄家姐姐……”我低低地喊了一聲,卻無人應答。

玉留聲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樓鴆,沒有說話。

我慢慢恢覆心緒,撐著玉留聲的肩膀站起來,說:“惠心姑娘於我有恩,臨死囑托,若少主有難處,希望我援手一二。我與少主不常相見,且隔著血仇,不便援手。玉留聲,這個恩,你幫我還吧……”

“好。”玉留聲說。

我又對著樓鴆說,“少主,你可要護好惠心姑娘的遺骸!”

方才我與惠心的對話,樓鴆都聽到了,對於懷裏的“惠心姑娘”,自然有了一番猜想。他跪在地上,抱著“惠心”竟哭了起來。

這或許是樓鴆有生以來最大的一個打擊吧?

回到浣魂苑,我跑到我討厭的漫漿藤下,那裏埋著一切我討厭的東西。

包括曾經被送來兩次的冬瓜糖。

我怨自己,把惠心對我流露的關心當做樓斷的虛情假意;我也怨自己方才眼睜睜地看著她身陷險境。

我為何沒有早些認出她?

“我小時候認識薄家一位姐姐,她與我的兄長有過婚約。”我說,“她常與兄長往來,最愛給我帶吃的,而我小時候尤其愛甜食,每每吵著要冬瓜糖。後來,薄家姐姐忽然失蹤了,找到她之後,她的父親來我家退婚。兄長對她本沒有男女之情,也沒有在意。後來我們才知道,她因模樣姣好,被樓季設計,與樓斷睡在了一起。再後來,樓鴆便出生了。可樓斷並不喜歡薄家姐姐,甚至淩虐她,樓鴆不滿一月,薄家姐姐便死了。可他們謊稱死去的是樓斷五代外的堂妹,所以後來大家都以為,樓鴆的生母也姓樓。”

“後來她成了惠心?”玉留聲猜測道。

“不錯!”我低低地笑起來,抓著玉留聲的衣襟,問“她既然活著,為什麽要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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