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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蜜煎金橘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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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蘅前世在網上看到過一個有意思的問題:在商場撞見閨蜜的男朋友和別的女生一起逛街, 要不要告訴閨蜜?

跟帖的人眾說紛紜。

這個問題已經夠讓人為難了,現在還有個附加條件:閨蜜的男朋友是自己的親哥哥。

蘇蘅在金水官邸中踱來踱去,實在不知道自己應該先去找蘇璞對質, 還是應該去告訴江吟雪這個消息。她此刻的心情,打個不恰當的比喻, 有點像父母離異不知道要跟誰的小孩一樣,不能接受, 也無法解決。

前思後想,蘇蘅還是決定先去找江吟雪,未必開口告訴江姊姊這件事, 但可以先去看看她。

過了立冬, 天色青蒼,外間的北風呼嘯,轉眼已是時近小雪。

瑯嬛院中。

蘇蘅冒著風雪前來, 狐裘披風下面是蜜合色斜領交襟暖襖, 綾紋羅裙, 臥兔兒暖帽,渾身上下裹得嚴嚴實實,露出來的只有一張鵝蛋小臉兒,鼻頭凍得紅紅的。

方才出門的時候還沒有下雪, 下車了, 雪花飄飄蕩蕩地落下來。

“這麽冷的天氣, 你一向怕冷,何苦出門來?嫁了人了,還這麽風風火火,這會子馬滑霜濃,下雪了傘也不知道打一把。”

江吟雪吩咐婢子將熱花茶和點心端給蘇蘅, 聲音溫柔而平穩,令人心安,“喝點熱茶。蓓兒,給火盆添一點梅花碳和箋香木。”後半句是對著貼身丫鬟說的。

蘇蘅端坐著,披風和暖帽已經脫下了,正捧著熱花茶小口小口啜飲。

來的時候很沖動,一坐下來,看見江吟雪,又不知道開口。

頓了一會兒,蘇蘅才道:“江姊姊,我最近聽到一件事,來找你是想跟你說……”

蘇蘅小心翼翼的,很猶豫,講話也慢,反覆設想這樣說出來的後果。

只是,萬萬沒想到,蘇蘅的話還沒有說完,江吟雪便開口打斷她:“阿蘅妹妹,你若是想來告訴我蘇璞和沈家娘子的事,此事我已經知道了。”

蘇蘅默然,她註意到,江姊姊已經不喚蘇璞為子玉了。

江吟雪將綠橘剝開,以銀色小調羹抹上新雪般的鹽鹵,遞了一片橘瓣給蘇蘅。然後剝下的完整橘皮輕輕蓋在香爐上,柑橘清香隨著熱意氤氳而出。

江吟雪的手又白又細,襯著綠橘,無端令人想起“並刀如水,吳鹽勝雪,纖手破新橙”的詩句。伴隨著這樣旖旎的畫面,她的聲音卻很清冷平淡,雖然盡力不顯露出任何淒郁的語氣,卻聽得人心中惻然。

隨即,她又拋出一個讓人更為吃驚的消息。

窗欞外的雪光一格一格照在她臉上,使得江吟雪的臉色異常蒼白,有失於血色的透明之感。

“八月蘇璞從懷州回來後,此事便是在長公主計劃中的。及至我在和暢樓見你時,也便定下來了大概。我一直,都知道,只是他以為我不知道。”

“他來找過我,我卻不會再見他了。”

她的聲音一字一頓,很清醒,很明澈,很驕傲。

竭力隱藏將那麽一點痛楚按耐下去。

奈何那鈍痛的感覺隨著一次次提起此事,便一圈圈如漣漪般擴大。

早已經選擇的人生路,早已經哭過的決心,早已經知道的事情,本以為下一次說出來的時候可以坦然面對的有緣無分,在面對蘇蘅關懷忐忑的眼神時,幾乎決堤。

然而還是沒有。

眼淚再流,想給他看的那個人,已經不會看見了。

江吟雪的目光移到眼前垂首不語的蘇蘅,摸摸她的頭,嘆了口氣,“傻丫頭,我都沒有哭,你哭什麽?”

“沒哭。”蘇蘅的聲音悶悶地從喉嚨裏擠出來,咬牙倔著,“橘子太酸了,酸得人眼睛疼。”

就像溫熱的水滴落在冰封的心上,江吟雪看見蘇蘅拼命咬牙,努力不讓她的感傷情緒影響到自己的樣子,心中不由一暖。

她唇角牽起淡淡的弧度,“既然酸就別吃了,我去讓婢子取些甜的點心小食來。”

婢子取來蜜煎金桔糕餅與粉煨蓮子湯。

時人好吃蜜煎的果脯,喜歡的程度甚深,乃至於四司六局中出現了一個專門的蜜煎局。

而金桔也是時下十分流行的果子。從前仁宗皇帝的溫成皇後嗜食金桔,宮中大量從江南運來這種果子,上行下效,京中人也紛紛仿效溫成,這風氣在高門貴族之家尤甚,數十年不衰。

只是宮中的金桔是連盆代樹放在船上運來的,民間賣的果子卻是散賣的,保存不了多久。

於是就有人想出了將金桔同櫻桃、橄欖一般蜜煎食用的方子。金桔連皮帶肉都可以食用,洗凈擦幹水分,去柄,劃開米字花刀,剜去果核,放入銀銚子裏。甜酒篩去米粒,倒入銚子裏,將金桔煮透。

將煮橘湯濾出來,便可以當做飲子喝了,酸酸甜甜,很是解渴。

待金桔放涼了後,加黃糖再煮。小火翻拌後,金桔本身再次析出的水分將黃糖慢慢煎化,變成深棕色的糖稀,絲絲縷縷得纏繞包裹在金桔上面,謂之“蜜煎”。①

做好後的蜜煎金桔不但顏色璨然,而且十分甜軟可口,仍帶有明顯而清新的柑橘香氣,可以空口吃,也可以拿來做各類糕點。

眼前的蜜煎金桔糕樣子十分可愛,糯米粉、茯苓粉與飛面混合,揉搟出薄薄的皮,將蜜煎過的金桔切碎包入,拍扁變成胖乎乎的小餅模樣上鍋蒸熟,點綴上梅花瓣後裝盤即可。

“好吃麽?”江吟雪問。她嫵媚的面容有恍惚的笑意,“我愛吃甜的。”

前半句沒有說出來:心裏苦,所以愛吃甜的。

這金桔糕又香又軟,配上清淡粉甜的蓮子湯,很是好吃。

怎奈蘇蘅心裏不是滋味,默然吃了兩塊,亦是味如嚼蠟。她終於忍不住,正色問道:“江姊姊,你既然知道哥哥的事情,為什麽不告訴他?”

“告訴他,然後勸阻他,叫他不要違抗長公主的意思娶沈家娘子?”江吟雪看著蘇蘅的眼睛,輕聲道:“與父母之命比起來,我算什麽呢?再要說這種話,只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

身份之隔,猶如天塹,要怎麽開口?

看著眼前這碟金燦燦的金桔糕,江吟雪的思緒不知不覺又回到了十三年前。

十三年前,一場舊夢。

那時候她還不是行首江吟雪,而是吏部侍郎江新林府中的嫡小姐江向晚,生活優渥,無憂無慮。

春日裏,父親帶她去瓊林苑南面的橫街看馬球比賽。

京中人喜愛擊球,這場球是貴族與官員們之間的比賽,來參觀的人甚多。家中的幾個姨娘聽聞連駙馬都尉也帶著長子來看馬球,便央著父親帶庶妹們一起來。父親不應允,到底只帶著她去了。

其實她當時年紀小,又好靜,本來就對這危險的運動不怎麽感興趣。加上前面坐著不時撫掌喝彩的大人們,她也看不清,頗感無聊。

心中只想,早知道爹爹說的有意思之事便是來觀看這沒意思的馬球,還不如將這機會留給家中的姐妹們,自己留在家中練練箜篌玩玩磨喝樂呢。

大人們觥籌交錯間,她便叫上婢女,悄悄站起來,想要溜到瓊林苑的後花園去玩。

走出馬球場時,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驚叫歡呼之聲,聲勢浩大,她忍不住回頭。

只見陽光下,場中有一小小朱衣少年足蹬烏靴,乘著疾馳的高大青驄駿馬,如風回電激般東西驅突。奔馬上的疾風使得那圓領窄袖袍緊緊貼在他的胸膛上,迅若流電。他見前方無人,手中的偃月球杖瀟灑揮出,七寶球飛旋的影子如流星劃過——

好!

場中的氣氛隨著這少年的一球瞬間沸騰,激動的大人們站起來喝彩,又擋住了她的視線。

她離開馬球場後,便坐在殿後花園中的秋千上吃糕點。一碟香噴噴的蜜煎金桔糕吃了一半,爹爹還沒有來找她。

她實在無聊,便讓婢子給她推秋千,蕩起來玩一玩。

和煦的熏風輕撫過面龐,荼靡亂花於風中飛舞如紅綃,小姑娘的心在這鶯啼婉轉的春日逐漸歡快起來。

“再推高一點!阿卓!再高一點!”

她想要摘到枝頭那一朵開得最好的海棠,於是在風中笑著吩咐婢子。

身後推秋千的力道陡然增大,她高高地蕩起來,幾乎與那花枝平齊。

太高了,高得她有點害怕,阿卓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有力氣了。

金色的陽光越過墻頭,衣袂裙擺飄飄飛起,她微微閉上了眼睛,頓覺頭暈目眩,於是聲音帶了點哭腔,“阿卓,我害怕,別推了,我想下來……”

要使飛蕩的長秋千停下來很難,阿卓必然是沒有這個本事的,然而那秋千卻在身後之人的手中穩穩當當地停了下來。

身後之人握著秋千兩邊的繩子,宛如隔空將她半擁在懷中。

她一轉頭,看見一雙美眸漆黑幽深,笑得悠然瀟灑,如同美好的春日燦陽,汗水打濕了他的衫袖,竟是剛才馬球場上的朱衣少年。

登徒子!

她下意識的反應便是眼前的少年是個登徒子。

那少年見她警惕神色且有後退的步態,一笑坦然,問道:“在這裏玩耍,你是這瓊林苑的小侍女嗎?可知道內務司怎麽去麽?”

她一楞,註意到這少年的衣飾極為華貴,竟將自己的穿著比了下去,頓時反應過來,感覺到羞辱,氣急道:“你才是侍女!”

身邊的婢子連忙來解釋,“這是吏部侍郎家的小娘子,少年郎莫要認錯人了。”

那少年好意幫她蕩秋千反而被罵,摸摸鼻子,看著那金桔糕又一笑,“妹妹別生氣,我見你出門還帶著糕點吃,只以為你住在附近,這才誤會你是瓊林苑的人。若有唐突孟浪之處,煩請妹妹原諒則個。”

她看著那糕點,被這少年的幾句解釋說得有點不好意思,含羞半斂眉,垂下了雙丫髻。

她回家後便旁敲側擊地從父親口中得知,那著朱衣擊球的少年正是家中姐妹們時常說起的長公主長子。

當日馬球場中的驚鴻一瞥,還有那一聲妹妹,卻使得當時春心未萌的她久久記在心裏。

直到父親上呈質疑薛案之奏章後,父親身死,江府妻孥也被充入教坊,死的死,逃的逃,她沒有逃掉,被送入教坊數載,後來進了瑯嬛院。

唯一慶幸的是,她還會彈箜篌,甫一登臺,便迅速地成名了。成名了的行首只需要以聲樂娛人耳,而不需要做她想象中的腌臜事。

十八歲的那年,有人豪擲千金前來看她。

她坐在珠簾後面演奏,一曲罷,那客人並沒有提出要和她見面的要求。

她冷冷謝場欲離去,珠簾之外的人輕聲含笑道:“妹妹,又見你。”

蘇璞沒有說他花了多少功夫才找到她,但她寧願相信是他歷盡波折才找到自己的,否則他如何能在她不說話的情況下認出自己的呢?

此後他常常來看她,除了公宴表演,幾乎沒有人能私下見到她。

她不願意再用原先的舊名字,他略一思忖,便為她另取了一名字,吟雪。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他說自己最愛白樂天的詩,所以以白詩為她取名字。

向晚,吟雪,的確頗有詩意。那是自家族蒙冤敗落之後,她第一次發自肺腑地覺得有一絲欣然慰籍。

很快,第二年,蘇璞就提出要為她贖身。

這樣的提議,她不是沒有猶豫的。

然而,正是因為她在瑯嬛院中名氣如日中天地高漲,有人願意將她想知道的消息或賣或送地告知她。在這魚龍混雜的瑯嬛院,她得以親自出席各種公宴,結識三教九流,後來結識了秦青蘆,才隱約知道,還有人在為當年的薛氏翻案。

薛氏翻了案,江家便也可以翻案。

若是接受蘇璞的提議,離開了瑯嬛院,她一個弱女子,到哪裏去接觸朝中官員,搜尋翻案的線索?

於是她拒絕了。

蘇璞一貫驕傲,被她拒絕以後,沒有聽她的解釋便拂袖而去,有很長一段時間未曾再來。

她托人去打聽,卻得到了蘇璞侍妾袁氏小產的消息。

她懵然半天,才知道原來蘇璞在與她重逢之前已經納了從小服侍他的乳母之女為姬滕。

數月之後,蘇璞來了,從容解釋那她早已知道的姬滕袁氏之事。

既然早已經知道,她料想自己是不會哭的。

但是眼淚是從蘇璞無意中說出袁氏的名字的那一刻滾落下來的。袁氏的名也是他少年時從白樂天的詩中挑來替她取的,“白日斜漸長,碧雲低欲墮”。

她怎麽會誤以為,一貫風流倜儻的他,會將以白詩取名的這番心思只放在自己身上?

她擦幹眼淚,心灰意冷,打算說出一番絕情的話來斷絕了與蘇璞的情緣。

而蘇璞這時卻懇然向她道歉,“是我不好,明知道你家中的變故,還這般逼你。從今以後,我定會竭盡我的所能幫你完成你的心願,不論這心願裏有沒有我。”

他這樣驚才絕艷的一個人,卻卑微地蹲在她身前,溫軟的眸子與她對視,說出這番話。

她心軟了。不止心軟,而是徹底淪陷。

為了少年時的驚鴻一瞥和如今他給予自己長久的溫存愛意,她繼續接納他。

當然,嫌隙一旦產生,便無法消彌,只會越來越大。

其間不乏爭吵落淚的時候。

譬如元夕時嗅到他從懷州回來見她,衣袖上卻有暧昧的脂粉香氣;

又譬如,早在九月蘇璞剛從懷州回來時,沈文敏與晁銓等諸公宴飲,她便在筵席之後聽到了沈文敏半醉之後親口說出的公主府欲與沈府女兒結親的消息。

哭了許多次,沒有用,幹脆也就不哭了。

“阿蘅妹妹,之後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江吟雪說完一個不長不短的故事,舉目看向窗外的飛雪。

紛亂的雪如鵝毛,庭前已經積了薄薄一層,想起從前蘇璞與她執手,寫下“我與梅花兩白頭”的詩句,此去經年,物是人非。

蘇蘅聽罷,有很長一段時間的沈默,良久才問出自己的假想:“姊姊,如果,當年你答應哥哥為你贖身的要求……”

江吟雪坐在菱花銅鏡前,拿起沈香梳子一下一下梳頭發,神色很淡,“沒有如果,我也不會後悔。父母身死,姊妹離散,家中冤案未平,我又怎麽能夠躲在誰的羽翼之下茍且偷生。”

當初留在瑯嬛院的路是自己選的,怨不得任何人。

況且即使現在的江吟雪願意,從前的江向晚也絕不願意為人小星。

蘇蘅不再多言,她已經看出在江吟雪柔弱嫵媚、風致無匹的外表下,卻有不遜於乃父的錚錚鐵骨。

對於蘇璞,她亦不想做過多的評判。

她活了兩輩子,早就明白人是覆雜的多面體,有的人可以是孝順的兒子、忠誠的臣子、體貼的哥哥、清明的父母官,卻沒有辦法成為一個十全十美的情人和丈夫:他溫情脈脈的目光也許會在她身上停留,卻不會長久駐足,這是風流不羈的天性使然。

蘇蘅懇聲只問:“江姊姊,你家的事情,有什麽是我可以幫得上忙的麽?”

江吟雪心念一動,還未作答,便有兩個婢子一前一後撩開氈簾進來。

前面那個婢子嘆氣道:“姑娘,那姓趙的呆子又來了。”

花廳之後是各位行首姑娘們的小樓。江吟雪一人獨占一座三層小樓,那小樓視野極佳,從二樓便可看見前院的花廳是否有人進出。

婢子正拿了江吟雪要的梅花碳回來,路過花廊探首望下瞧,只見有人癡癡站在雪中。

蘇蘅一聽是“姓趙的”,便想起前幾天趙若拙在金水官邸提起江吟雪的異樣神態。其後她問薛恪,才知道原來趙若拙居然真的喜歡江姊姊,此刻連忙趴到窗邊去看,果真是趙若拙。

趙若拙已經站了一會,頭上身上都落了雪,卻仍舊不為這隆冬的嚴寒所動搖。

後面進來的那個拿換箋香木的婢子卻對蘇蘅道:“蘇娘子,外間風雪大,你府中有人來接你了。”

蘇蘅沒有問是誰來了,她已經看到了另一個高瘦頎長的身影。

是薛恪。

他亦站在雪中,手中拿著一把青傘,又遞給趙若拙一把傘。他舉目,看見了站在窗邊的蘇蘅。

“阿蘅,跟他回去吧。若說現下要幫我什麽忙,一則,珍惜眼前人,你過得好,姊姊心裏也會高興的。”江吟雪輕聲道:“二則——幫我把樓下的呆子帶走便是。告訴他,我和他不是一路人,我不欲傷他的心。”

唯其明白真心可貴的人,才更不應該辜負了另一顆真心。

作者有話要說:  ①:蜜煎金桔的做法出自《事林廣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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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小夥伴問為什麽蘇璞會納袁碧雲,其實我有側面零散寫到,袁氏從小就服侍蘇璞,柔媚、乖順、有心機(中性意思)、為蘇璞小產過一次,還有幹娘韓嬤嬤為她舉薦,這些已經完全足夠解釋為什麽蘇璞會納她為侍妾。沒有袁氏,哥哥的人設就立不起來;沒有哥哥,江姐姐的人設也立不起來。

至於趙大哥,他不會放棄的。他是全文對待感情最勇敢的人,他的勇敢專註赤誠打動了身邊的很多人,如果沒有他的那句“心悅君兮”,小薛也不會大方正視自己喜歡上阿蘅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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