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來去匆匆不等人，好像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七夕。

淩晨四點，天未亮，蘇漪就起床，準備去飯店。

今天開張大吉，經過連續十日的宣傳，許多人都表示要來飯店用餐。廚子的任務比較重，她要去幫忙。需要提前把一些燒菜、燉菜和湯菜弄好，破魚、切肉、切菜也不能落下。

還得熬小米粥、玉米粥和紅薯粥，饅頭、包子、餃子、花卷、粉蒸肉和米飯，也可以開始蒸了。

公安局和市委的許多人，都說要到飯店吃早飯，免得中午和晚上去太擠。

刑警隊的那潑人，更是前天晚上就親自到肖家，給蘇漪打了招呼，讓她給他們弄一頓豐盛的早飯，還得多準備幾個肉菜，菜的量要大些，他們會拿著飯盒來打包，等著中午拿去公安局食堂蒸熱吃。

肖義的幾個領導，雖沒有親自到肖家，可也都再三叮囑他，叫他讓蘇漪早上多做幾個肉菜，他們也要打包。

市委那邊許多領導，亦表達了同樣的要求。

這都是郝處長和範科長賣力宣傳的結果。

當然，其中還有肖家酒席的功勞。市委的領導，好些都去肖家吃過喜酒，他們都等飯店開張等很久了。

郝處長和範科長此前有提醒過市委的領導和同事，說今天來飯店消費特別優惠。但是中午和晚上，飯店的生意預計會非常好，去用餐可能要等很久，不如去吃早飯。

想吃什麽，叫人做了裝飯盒裏，打包帶走便是。

於是造成了蘇漪四點便要出門，去帶頭忙活的局面。

在嚴二帶人賣力地宣傳下，已經有三百多隊情侶或夫妻分別在今天預定了午餐和晚餐。並且，接下來的六天，每天的中午和晚上，都至少有五十組客人預訂了餐位。

蘇漪昨晚激動興奮得都沒怎麽睡，若不是肖義按著她，逼她多躺一會兒養精神，她零點就想起來去飯店了。

肖義怕蘇漪忙不過來，跟著她起來，騎車把她載去了飯店，自己也一起進了後院，幫忙洗菜、切菜。

肖義的刀工還有待磨練，蘇漪只讓他給土豆和萵筍去皮，然後將它們切成塊兒，等著一會兒燉煮。

曬幹的各種菌子、香菇、筍子、木耳等，昨晚就已經泡水裏了，現在英子和大丫負責將它們過水清洗，然後撕成小塊的或者條，筍子有的比較長，還需刀切兩下。

蘇漪將淘洗幹凈的小米、玉米碎渣混大米、紅薯碎塊混糙米，分別倒入裝了八成滿的水的三個大鋼筋鍋裏，將鋼筋鍋坐爐子上，讓在一旁洗姜剝蒜的主廚洪大滿的媳婦王來娣看著，隔會兒拿勺子攪一攪，免得米沾鍋。

蘭枝手巧，眼下正在案前捏花卷，裹包子，包餃子。

蘇漪走過去看了一下，包得還不錯。她誇了蘭枝一句，讓她保持這個狀態和手速，繼續包，不要停。

之前蘭枝跟著白案主廚葉山學了七八天，專門學習怎麽弄花卷、餃子和包子，幾天下來，已經包得很好看，還練出了速度。

葉山很滿意她，說她有點天分，又肯下工夫，還跟蘇漪說，叫她把蘭枝留在後廚，給他當學徒。過陣子，他再教她怎麽和面、醒面、拉面，做點心。

蘇漪越過蘭枝，走向在長案另一頭揉面團，搟餃子皮的葉山，問他：“葉師傅，怎麽樣？還忙得過來嗎？”

“還成。”葉山撚起圍腰帕下擺，擦了擦額頭的汗。

蘇漪目光在他案桌上溜一下，“餃子皮已經搟得夠多了，我看蘭枝那兒的花卷面團快用完了，你弄點那個。別吝惜抹香油和臊子，用完了自己去櫥櫃裏取。”

“好嘞！”葉山特別喜歡他們老板的豪氣。他最滿意蘇漪不卡他食材，給他用的都是上好的料，還總是叫他放開手腳幹。更別說，蘇漪之前還教了他許多有創意的配方，開的工錢也高。

葉山已經決定，只要蘇漪開一天店，他就跟著她幹一天。

繞過葉山，蘇漪穿過一扇小門，進入專門炒菜、燒菜的小廚房。

廚房裏，做了十多年川菜的大師傅洪大滿和他師兄白紅兵正光著膀子忙活。

兩人身上的灰色汗衫，都沁染上汗水，有的地方一團一團的顏色很深。

白紅兵的媳婦柳翠在竈臺下燒火，聽著洪大滿和白紅兵的指揮，一會兒抽柴，一會兒加柴，控制著火勢。

柳翠一心二用，還拿了兩個竹籃子，在折豇豆和四季豆。

柳翠的臉叫火映成一團火紅，身上不斷冒汗，她埋頭久了脖子酸痛，擡頭活動脖子。

看到蘇漪，柳翠擡手抹了一把汗，憨厚地問候蘇漪：“老板，來啦！我們三點半就起來，把魚收拾出來了。剛才我家那口子和大滿兄弟已經燒了兩鍋紅燒肉，眼下正弄酸菜魚和水煮魚呢。”

“嗯。你們辛苦了。”

小廚房背光，窗戶比較小又開得高，光線很暗。蘇漪看他們在竈臺上和菜板前點著煤油燈，沒有開電燈。自己拉下燈線，將電燈打開，屋子裏瞬間亮堂不少。

“洪師傅、白師傅，把煤油燈吹了罷。煤油燈有股味兒，點久了菜裏染上這股味兒，很影響食欲。”

蘇漪站門口微笑：“再說，煤油燈暗，你們切菜可能看不清，萬一切到手，可怎麽辦？我知道大家在為我節省成本，謝謝你們為我著想。可這電燈是一定要開的。以後可別在這屋裏用煤油燈了啊。”

“好的。”

蘇漪沖白紅兵和洪大滿道：“兩位師傅，燒完這鍋魚，再燒鍋酥肉和坨坨肉。酥肉裏面放點昨晚我走前泡的白豆，再加些萵筍塊和香菇一起熬煮。坨坨肉裏擱些芽菜、海帶絲和粉絲，註意調味。”

“知道了。”兩人應了蘇漪，繼續切稍後會下鍋炒的肉絲和肉片。

蘇漪出去切土豆絲、木耳絲、萵筍絲和海帶絲了。一會兒要用它們炒菜，拌涼菜。

大丫和英子幹活麻利，很快做完了手頭上的活兒，蘇漪把切絲的任務交給她們，還讓她們拍些蒜泥，切些蒜絲、姜絲和碎姜塊出來，留待備用。

她自己去弄粉蒸肉和粉蒸排骨了。

肖義切完菜，又被蘇漪安排去劈柴。

……

七點整，天已經大亮。裴玉蓉準時來上班，將鋪子的大門和一樓臨街的幾扇窗一並打開。

她看還沒有客人來，便先拿帕子將樓上、樓下的桌椅板凳和窗戶，全部擦了一遍。便是水泥地面，也拿半濕的托帕打掃了一遍。

不多時，蘇漪出來，拿出櫃臺下的幾個花瓶和盆栽，又抱出剛才老農送來的鮮花，開始擺弄。

盆栽她直接擦幹凈擺桌上，鮮花則拿著一通修剪，折騰好了，插花瓶，擺在樓上樓下每張桌子的正中央。

蘇漪怕客人拿走盆栽和鮮花，還特地在門口貼了張紙，提醒客人不能碰鮮花和盆栽，她還叮囑裴玉蓉和大丫、英子，要註意照看每桌的盆栽和鮮花，若是發現有客人弄壞了，得讓他們按價賠償。

七點四十，第一批客人到了——是刑警隊和工商處的人。

打頭是潘公子和小鄒公安這對吃貨哥倆。

小鄒公安今天還帶媳婦來了，準備仗著夫妻優勢，多點些菜，留點中午吃，再帶點回老宅，晚上跟家中父母和兄弟姐妹一起享用。

小鄒公安都想好了，晚上要帶回老宅的菜，讓蘇漪叫人下午三四點鐘，店裏沒什麽人光顧時給他弄。

這樣免得悶嗖了。

現在天道大，白天湛江市的平均溫度都在34度到40度之間，在辦公室還好，出外勤那熾烈的大太陽能把人烤暈。

裴玉蓉看到有客人來，其中一潑還是穿著制服的公安，臉上盈滿笑，招呼他們坐下。告訴他們菜單在墻上掛著，還一桌給了一個小本子，叫他們想吃什麽就寫下來。不想寫菜名，就寫菜名後的編號。

市局刑警隊的人，都坐一張大圓桌前。小鄒公安第一個搶過本子，盯著墻上看幾秒，憑借經過特殊訓練的出眾記憶，提筆刷刷寫下一排編號，他怕一份菜不夠吃，問站一邊的裴玉蓉：“要想多點幾份同樣的菜，是不是在編號後面寫上份數就成？”

“是的。”裴玉蓉答完話，就被郝處長叫去另一桌了。

郝處長他們那桌人，之前都去肖家吃過酒，對蘇漪的手藝，那是十分欣賞和垂涎！

他們為了吃今早的早飯，昨晚都沒怎麽吃飯。現在一個個餓得前胸貼後背。

郝處長鼻子嗅著從後院飄出來的香味，肚裏酸水直冒。他讓裴玉蓉叫人趕緊上點包子、餃子、花卷、面條、小米粥和小菜，待他們先填飽肚子，再點要打包的準備中午吃的菜。

潘公子幾個本來在點大菜，報編號叫小鄒公安寫。聽郝處長這麽說，也紛紛喊道：“把郝處長他們點的，都給我們來一份，不，來兩份！”

先點兩份，吃完不夠再點。他們可不比工商處那群坐辦公室的，食量大著呢。

小鄒公安他媳婦莉莉進來坐下後，就晃動腦袋把一樓的店面一番打量。她看到店裏的布置整潔大方，雖然兩側的桌椅擺得比較近，但中間留有足夠寬的通道，就算人再多，也不會擠得沒路走。

而且，每張大圓桌和方桌的正中央，還擺得有翠綠欲滴的小盆栽，或者放了個插滿鮮花的花瓶。

那花也不知怎麽插的，從不同的角度看，有不同的美感。莉莉很想跟插花的人學學，回家也這麽布置家裏的桌子。

整個店面的裝飾，特別清新雅致，不論是桌椅板凳還是墻壁地面，到處都幹幹凈凈的，還亮得反光，這叫有點小文藝又愛幹凈的莉莉特別喜歡。

她挽著小鄒公安的手，不吝稱讚：“這店裝修得真好。光沖這裝修，我都願意天天來！那花是我們嫂子插的嗎？真好看！”

“媳婦，你快看墻上的菜單，點吃的。觀察什麽裝修和桌面啊！那些能吃嗎？”小鄒公安這粗漢吃貨，特別沒情調，沒欣賞水平，“早點點好，早讓嫂子他們弄。免得耽誤時間，我們一會兒還要上班呢。”

莉莉什麽都沒說，臉上的笑霎時沒了，抿唇狠狠擰了幾下小鄒公安手臂內側的嫩肉。

裴玉蓉聽到莉莉問起花，笑著對她說：“是我們蘇老板弄的。您要是喜歡，走的時候可以把桌上這把花帶走。我們還準備得有多的。”

範科長耳尖地聽到裴玉蓉的話，站起來大聲問：“我也想帶一把去我們媳婦單位送她！行嗎？”他媳婦在文化局上班，就喜歡花花草草。

裴玉蓉微笑：“可以的，範科長。稍後我為您準備。”

潘公子聽了，眉梢一動，也道：“我也想帶把走。”今天他要請女同志去看電影，帶把免費的好看的花，肯定能讓對方高興。

“抱歉，這位同志，恐怕不能再讓您帶走了。我們的備用花束就剩兩把了。”

潘公子遺憾地聳肩：“那算了。”回頭去郊外揪把野花好了。

這個月，要留著錢天天來飯店吃大餐。給女同志準備的禮物，只能水一點了。

不過，他親手摘的野花，那心意和誠意可是十足的！想來也沒有女同志會不被打動。

肖義劈完柴，聽說有客人來了，洗完手，和蘇漪一起把熬好的三大鍋粥端出來，放在櫃臺旁邊的長桌上，他正要去抱碗，便看到潘公子一桌人，朝他們揮揮手：“來得這麽早啊！”

他想了想，又笑說：“既然都來了，也去後面幫幫忙吧。都幹坐著幹啥？”

潘公子第一個起身，笑嘻嘻問肖義：“隊長，我們幫忙，能不能打折啊？總不能叫我們幹白工吧？”

小鄒公安等人笑著附和：“沒錯！得給我們打折。不打折，就不幫。”他們說是這麽說，還是很自覺地跟著肖義和蘇漪去後面搭把手了。

蘇漪說了，不打折，但是每人多送他們兩大肉包，把一群大老爺們高興得眉飛色舞。剛才他們看過墻上菜單後面的價格了，一個大肉包可是要五毛錢和二兩糧票的。這下賺了！

莉莉跟蘇漪說了鮮花的事兒，再三感謝她的花，還說改天要去肖家，請教她怎麽把花插得那麽好看。她看後院大家都忙得很，顧及不到前面，便提出暫時幫蘇漪打稀飯，賣包子饅頭等。

蘇漪謝過她，叫英子忙完，就出去接著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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