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棉襖888號向大大報告！大大，咱們先去城東煙廠家屬院。這個家屬院背後有一片空地，每天清晨都會有貨車拉蔬菜來賣，晚上就是黑市交易場所。’

‘小棉襖25號向大大報告！樓上說的這個地方，我清楚。此地附近的居民，大多是煙廠、紙廠、紡織廠和酒廠的職工，有經濟實力，購買力很強。我昨晚看到這裏有人買賣縫紉機、電扇和手表等昂貴物品。我還聽本地住戶說，這兒幾乎每晚都有人以物換物，或者買賣緊俏商品。剛才我們B組的人巡查這兒時，看到好多有錢人。大大，別猶豫了，跑起來！’

‘喔，小棉襖們說的這個地方我也知道。肥羊是挺多，給錢很爽快。建議主播第一站去這裏。在下是好心的年代粉，此地坐標@*&……其他有興趣的觀眾，可以直接戳坐標進去。這會兒已經有不少人在進行交易，場面很熱鬧，挺有意思。’

‘謝謝樓上的親，已戳進坐標。原來六十年代華國的黑市交易是這樣的，長姿勢了！好好玩！’

‘我也要去圍觀！’

‘哈，看到那個賣雞的大爺沒，雞翅膀綁都沒綁嚴實，光顧著和人講價，雞掙脫束縛它的幹稻草，跑了他都不知道！’

‘看到了，看到了！有個小少年偷偷抱上大爺的雞跑遠，去別的地方賣了。這只大公雞有七斤半，一斤九毛八，叫那小滑頭白撿了七十三塊五。可憐老大爺回過神，雞早不見了，哭得那叫一個可憐！@主播，我看到那小滑頭又趁著人多，偷拿別的大媽的雞蛋，專欺負老人，真壞！主播一會兒進入黑市，先去收拾了那個小賊，叫他把錢吐出來。被他坑了的大爺大媽太可憐了。’

正在黑夜中拼命奔跑的蘇漪看到這條彈幕，喘氣間回覆那位熱心觀眾：‘@黑粉萌萌噠，收到，等我進入黑市，麻煩親幫忙指路。’

黑粉萌萌噠沒想到蘇漪在眾多彈幕中，單單回覆了她發的這條。有種冷宮嬪妃被君王翻牌的巨大驚喜，開心得彈幕都在跳舞：‘@主播，好噠！我給主播盯著那個小壞蛋呢。’

……

‘小棉襖781號向大大報告！大大已經跑入城東範圍，此時距離目標黑市還有921米，繼續按照這種速度奔跑，預計三分鐘後將進入黑市，我剛好看到大大左手邊有條無人的小巷，建議大大停下，進入小巷，把要在這裏賣的電器從空間裏拿出，放入你準備的大口袋裏，扛著慢慢走過去。’

蘇漪被781號真愛粉提醒，才想起自己一直拿著空口袋在夜風中狂奔，一會兒她跑進黑市賣什麽？空氣嗎？

她謝過781號，進入他給自己選的位置，飛快往大口袋裏放進一臺體型精巧的電扇和一臺收音機，並且在電器中間鋪隔了一些揉皺的報紙，免得它們相互碰撞磕壞了。

隨後，蘇漪往吊在脖子上的荷包裏，裝入一塊嶄新的女式手表，拉緊荷包口的粗線，將荷包藏進衣服下。

她想了想，以手為梳，將本來就雜亂的頭發梳理整齊，用跟橡筋綁好，不留一絲碎發。再往手腕上套上一塊之前粉絲送的梅花表，還摸出一副沒有度數的平光金邊眼鏡帶上裝斯文，並換了雙嶄新的棕色圓頭牛皮鞋。配上她在董家屋裏換的新衣服，整個人活脫脫一個行走的暴發戶。

只不過，那副眼鏡給她這個暴發戶增添了一絲文雅氣息。盡管她眼睛以下都叫口罩遮住，看起來也很有來頭，給人一種她後臺很硬、家世良好的印象。

蘇漪對她的這身裝扮很滿意。想來以她這身行頭，去黑市賣電器也不會叫人懷疑她賣的是假貨或者劣質產品。

蘇漪想著要收拾小賊，還要防止有心人打她的主意，將鞭子繞在腰上，並在腰側別了把叫刀鞘封住的瑞士軍刀，眼冒殺氣，踩著鏗鏘有力的腳步，氣場二米八地直奔黑市。

因有黑粉幫她鎖定小賊的位置，蘇漪沒費什麽功夫，很快便找到了那個在人群中晃來晃去挑選目標的小賊。

……

紀二柱剛瞄上一個在黑市買紅糖、糯米糍和薩琪瑪的大媽，那個大媽生意極好，圍在她背簍詢問和購買的客人非常多，大媽一個人要負責答疑，還得跟客人講價，稱重，收錢，根本忙不過來。

紀二柱擠進人群，撲向背簍，想假裝跌倒，摸幾塊薩琪瑪吃。

前天這位大媽來賣糕點時，紀二柱就借用這套偷吃了兩個薩琪瑪和一個糯米糍，那滋味好極了，叫他一直惦記著。

尤其是這麽好吃的東西，還是免費的！更勾得他心癢癢，肚子裏的饞蟲叫囂著進食。

誰知他剛往前撲，就叫一只手拉住後衣領往後扯。麻蛋！誰壞老紙好事？！

紀二柱偏頭一看，是個穿戴貴氣的大姐在拉他。他楞了楞，忘了罵人。那大姐雖然蒙著臉，可皮膚白皙，眉眼長得極好，那纖長濃密又微翹的睫毛，看得紀二柱有些傻眼。

他想，放根筷子到她的睫毛上，不知道撐不撐得住？

紀二柱忽然覺得背後發寒，他凝神，目光古怪地看著蘇漪，眼睛好像在說：大姐，你抓我幹啥？

蘇漪不想把事情鬧大，她冷冷對紀二柱道：“跟我走。”

“你想幹啥？”紀二柱雙手抱胸，有些戒備地審視蘇漪。

“放心，我不會拿你怎樣。只是想和你聊聊。”

“聊啥？我們又不認識。我不……”

蘇漪目光微斂，低聲道：“聊你是怎麽偷人東西的？你不跟我走，我就大聲告訴大家，你是小偷，看大家把你往死揍。怎麽樣？走不走？”

“誰、誰偷東西了？你不要汙蔑我！”紀二柱的眼睛左顧右盼，聲音底氣不足。他沒想到自己會被人發現。

黑市上的人最恨小偷，要是蘇漪嚷嚷開他的身份，他一定會被人打得半死不活。上次在黑市偷東西的一個小個子男人，就叫人蒙頭打斷了雙手。

要不，趁現在還沒有別人知道，趕緊帶上錢跑路，大不了以後不來這個黑市了。

蘇漪拍了拍腰間的刀，沖紀二柱微笑：“想跑？你可以試試是你的腿快，還是我的刀快？”她是故意嚇唬紀二柱的。得把這小子嚇狠了，他才知道怕，才會老實。

紀二柱身形瘦小，一看就是個小少年，她還沒有喪心病狂到對孩子動刀子的地步。她這把刀就是個威懾人的裝飾品，不到迫不得已的時候，蘇漪都不會動。

紀二柱看著那把刀，倒抽一口冷氣：這女人居然隨身帶著刀行走，而且，她的眼神好可怕！她究竟是什麽人？

蒼天啊！他莫不是遇著女土匪了吧？紀二柱的腿肚子開始顫抖。

他的膽子其實很小。實際上，紀二柱還不到十四歲。上頭的爹媽前兩年沒了，家裏的房子被公家收回。他如今在叔叔家住，和弟弟們一起在客廳打地鋪。

叔叔家也是公家分配的筒子樓，只有一室一廳。紀二柱的叔叔是煤炭廠的工人，嬸嬸是罐頭廠的臨時工，兩人的工資都不高，一個月合起來還不到八十塊，可是要養八口人，還得供包括他在內的四個孩子上學，壓力非常大。

即便有紀二柱爹媽死前留下的一點遺產，一大家子依然連飯都吃不飽。

紀二柱也是窮怕餓狠了，才想到黑市偷東西賣高價，換錢去糧站買點糧食回家吃，順便湊弟弟妹妹們的學費。

之前他偷聽到叔叔嬸嬸說，家裏實在太困難，下學期不讓大妹和二弟上學，專心供他和大弟讀書。希望他們以後能成為中專生或者高中生，好進廠做工。學歷高點，掙的錢也比他們幹苦力的多。

蘇漪看紀二柱專找那些老實又糊塗、上了年紀的大爺大媽下手，就知道他是個有點小聰明的慫貨。

蘇漪看他是未成年，才沒大聲喊出他是個小偷，想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這年頭，大家最恨小偷，逮著是得往死裏打的。

“我跟你走。”紀二柱別無他法，耷拉著腦袋，跟蘇漪找到被他偷了東西的大爺大媽，悄悄把賣東西換的錢放回到他們的口袋。

蘇漪把他帶在身邊，找了個沒什麽人的地方，悄聲問他：“為什麽偷東西？”

紀二柱人雖小，可卻是個鬼機靈，跟蘇漪還人錢這會兒，他已經看出她是個心軟的好人，便哭兮兮告訴她自己的身世，“……大姐，我也是餓怕，沒辦法了，才偷一點東西。我人小，沒法做工掙錢，可我真不想弟弟妹妹輟學。他們和我一樣，都很喜歡讀書……”

“那也不能偷東西，尤其不能偷老人家的東西。你說你慘，你窮，他們就不慘，不窮嗎？他們要是過得好，幹嘛一把年紀還冒著犯法被抓的風險，來黑市交易？搞不好你偷的這點東西，就是他們的活命、救命錢。”

紀二柱垂下頭，淚流成河，這次是真哭了：“我知道錯了。再也不敢了。”

“希望你是真知錯，會悔改。”蘇漪沒多和紀二柱講道理，直播間裏的小棉襖們，已經給她找到幾個有剛需的大肥羊了。

她拍了拍紀二柱的肩：“你在這兒等我。今天算你小子運氣好，遇上我。一會兒我給你錢。以後別再幹小偷小摸，欺負老人的事兒，做個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好孩子。”

紀二柱聞言，擡頭，淚眼迷蒙地看著蘇漪挺直脊背，漸漸走進人群的身影，這個大姐，剛剛說啥了？她要給他錢？！他們今兒才第一次見面，無親無故的，她給他什麽錢？這人該不是得了失心瘋吧？

可是，他也沒別的掙錢的法子，回家也沒事兒幹，等就等吧。看她那身打扮，就不像缺錢的。或許他可以期待一下。就算被騙，也沒什麽損失，不是嗎？

……

‘主播剛剛是被腦殘聖母附體了吧？那小賊你又不認識，給他什麽錢？！誰知道他有沒有編謊話騙人！’

‘主播腦殘+1，本來今晚托她的福，欣賞了許多好戲，不想懟她的。可她這做派真是叫人忍不住！’

‘@主播，錢多也不是這麽敗的？’

……

‘看那小孩的樣子，不像在說謊。反正咱們大大不差錢，給他一點，就當做好事了。就算被騙，也沒什麽。只要大大開心就好。’

‘沒錯。我們的大大，由我們小棉襖疼愛和供養。她自己的錢，想怎麽花就怎麽花，黑粉們不要瞎嗶嗶。’

‘我支持大大。那小鬼雖然有幾分小聰明，可畢竟是個未成年。還是主播那句話，誰要是過得好，不缺吃穿用，幹嘛跑到黑市涉險？他穿的那身衣服都被洗爛了，上面還有好幾個補丁。腳上那雙布鞋明顯偏小，他的大拇指都戳破布鞋露到了外面。瞧那布鞋一副滄桑的樣子，一看就被穿了很久。他的家境肯定不好。主播有能力，又剛好碰上他，這是緣分。幫一幫也是好的。最喜歡這樣善心的大大！給大大打call！’

……

‘黑粉和真愛粉等等，先別急著撕！快看咱們主播，她剛剛假裝不小心，撞上一位豪爽的大主顧，一臺在百貨商店要票賣一百三十多的收音機，她賣了兩百塊！還是人家求著她買的，那位大主顧為了買主播的收音機，還白送了她一些糧票和糖票。’

‘這都是十分鐘以前的事兒了。現在我們大大正在拍賣電扇。等我數一數，嗯，眼下一共有七個人在搶購大大的電扇，最先只出五十二的那位主顧又開始加價了，這次他加了五塊錢，喊到了五十七。哼，這麽小氣，我們大大這臺可是德國進口貨，三擋風，低噪音，體型還精巧，不占地方，在僑胞店要票，都要賣四十多一臺，他們也好意思才加十塊。這麽小氣，能買到才有鬼咧。’

‘終於有個大方識貨的，給主播報了六十五的價。我覺得可以賣了，因為他這一報價，其他人明顯猶豫了，都不舍得往上加價。哈，主播不愧是主播！居然還不松口，果然夠黑！難道她想賣七十？’

‘七十？太小看我們大大了。怎麽著，也得賣七十五！’

‘哈哈，被樓上說中了，一位大哥真花了七十五買下主播的電扇。還問她有沒有多的，他可以一起買，給老丈人也送一臺。真是華國好丈夫，好女婿！’

‘這樣大方的女婿，可以來一打！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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