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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神的決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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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盤古開辟天地以來,神與魔的較量便一如既往,從未斷絕過。即使偶而有些小平靜,亦不過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夕,山雨欲來風滿樓。

灰域上空焦土散漫著焦灼之氣,浮屍遍野,這裏自古以來便是神魔交戰的中間地帶,一邊是黑域,另一邊則是白域。

如今,戰場已打掃得幹幹凈凈,可清掃不去的是,漫空彌凝的血腥。一只蒼鷹突兀地盤旋箭落,撲楞著似是受了驚嚇,瞬間騰躍萬丈青冥。

我不禁笑了,那蒼鷹乍落之地,隱蔽著的魔息終於透露了出來,雖然掩藏得是那樣滴水不陋,這便是所謂的天意嗎。

寥闊的戰場,一如我的心,空空蕩蕩,再無掛礙。緊握著炙陽神劍,不禁有些感慨,這柄本屬於我的神劍,被長埋破情島的淺海水域中,如今,它再次重現人世,伴隨著它的主人。

我,神界戰域伏魔宮的主人,素稱戰神的姜潔。我的師弟們,除了宿世,為了三界安寧,都捐軀在這片汪洋血疆上,而我,亦擔負著同樣的使命,亦挾著同門之仇怨。這一仗,只許勝,不容敗。

幔說,我的劍已非往昔,因為我心中有牽掛的人,有情,情會令我的劍變得遲鈍。而她,便是所謂我心中最牽記之人。我搖搖頭,我說,情亦可令我的劍重煥光彩,變得更加鋒利。我從來就不相信自已永遠能擔起這長勝不敗的戰神之譽,可是,我亦不輕信自已會敗給魔界。

幔還在破情島,對於這一場戰役,她說,她很看好我的勢力,只是不希望我輕敵。在她眼裏,我素來便有些小瞧人。

離開破情島,我望見幔身後她師傅蒼笑不算老,卻很蒼桑,不算冷,地甚幽默的身影時,我心中緊糾的結終於緩緩開釋了。如果,這一場戰役,便是我與她緣份的盡頭,那麽,這一去,也無憾了,她的師傅比我更懂她,也比我更知道該如何去疼護一位女仙。

雖然,丹煉宮的難為老人跟我打賭,道這一場灰域之戰,便是我此生終結之期,可是,我卻只當他胡說八道,他的分析不無道理,的確,自古以來,便沒有長勝的將軍。可是,我堅決不信不服,我與幔好不容易在一起,一切才剛剛開始。

炙陽神劍的光芒大作,似在沸騰般的乍起漫天光華。他來了,魔界的第一人,魔王景春。曾經,他是我的結拜大哥,如今,依舊是,雖然礙於世人壓力,我已將他位列黑名單,可是,在內心裏,他依舊是我的大哥,一日是大哥,一世是大哥。

這次戰役,景珊沒有來,景珊是是大哥的親妹妹,也是我的妹妹。大哥說,她迷戀我,以至於廢寢忘食,達至自虐自殘的地步。如若不是師傅九天上神親臨魔界,將我迎回神界,並恢覆上神身份,我想,我會娶景珊的;如若後來未遇見幔,我想,我也會娶景珊的。因為我自已何嘗不是一個癡人,而珊,亦如是。自來,癡人之間,挺能惺惺相惜的,從遇見珊第一眼起,我便有這種感覺。

我斂收炙陽之光。大哥斂了秋水之芒。

大哥說,妹妹本想前來,他說,我欠妹妹的,就讓他這個親哥哥代為索取。

我慘淡地笑了笑,自他手中的秋水魔劍。秋水魔劍雖是魔界無上神兵,唯一能與炙陽相抗之魔器。大哥因極疼愛這個妹妹,是以秋水魔劍始終是景珊之佩劍。

如今,這柄從不離身的魔劍在大哥手中,這其中意味,我能體察,然而,對於那一聲親哥哥來索取之說,我卻莫名有些幹醋。曾經,在她心目中,有兩個親哥哥,而如今,一者為親,一者為庶,更有可能,這個庶的還是個貨假價虛的。

大哥說,“拿起你的劍來,只垂頭喪氣幹甚麽,像個男人一樣”。

的確,這只是兩個男人之間的決鬥,不管誰勝誰輸,他有他的承擔,我亦我我的所守。可是,我與他之間的這相遇相知的情緣情義呢,如今卻無處置擱。

好一壇百花釀,大哥說。我將猛灌了兩口的百花釀扔拋了過去。他兜頭便灌。有那麽一刻,我能感覺他眼裏滲著淚花,和著酒,全喝進了嘴裏。

“大哥”!我說,其實我並不想與他在戰場上相見。逃避過很多次,可是,該來的終究是要來,躲也躲不過。

哈哈哈,他爽朗一聲長笑,一抹嘴,滿是愜意地甩拋出空酒壇子,“哐啷”一聲粉碎。他說,“兄弟,這一刻,我們之間各為所守,再無任何牽連。動手吧”。

他當先掣出了秋水芒,踏劍而來,他身後,萬千魔徒亦依樣踏劍,緊隨其後。

我於剎那間猶豫了一陣,本不想擡起的手,終於一揮袖,炙陽霍霍,烈焰爆瀑而開。慘叫聲處,第一批魔人當頭分解,殘肢零落一地。

當炙陽與秋水交撞得天地動蕩的那一剎那,我知道,這一役又是幾千年來轟動六界的一戰。誰勝了,便可成就不世之威名。可是,這一次,我卻再無半點榮耀之念,只覺得沈重無比。為了三界蒼生,三界安危,我與大哥,只能一人獨活。

大哥冷酷的眼眸,不時傳遞著毫不留情的信息,像是一把逼在我頸項中的匕首,時時提醒,暗示著我,“你我之間,此時只有利害,再無半點親面可言”。

可是,我一再錯覺的認為,那只不過是大哥的掩飾罷了,他不可能真正對我下手。可是,令我不得不信,這一劍,生生刺入我左胸膛。鮮熱的血染紅了素色的戰袍。

這一抹紅暈較起不斷倒入血泊中的魔徒來說,並不算什麽,甚至可以忽略不計,然而,對我而言,卻是如此巨大,無以匹比。原來,這便是絕情的滋味。

是如此寒徹骨髓,令人渾身冷得發顫。

大哥冷笑著道,“你還算不得一個真正的男兒,你怎麽可以讓敵人的劍刺中自已呢。”

我殘忍地笑了,是啊,我為何會讓一個冷酷無情的家夥的劍刺中自已呢,還一廂情願著那個刺中自已的人哪怕只有一絲絲對往日情誼的眷顧。

炙陽的光耀好像從未像此刻這般,恣意的瘋漲。當這一劍,以無可抵擋地氣勢,氣貫長虹,落入大哥身前時,我似乎又一次癥實了自已所見乃是錯覺。這一劍,他竟沒有抵擋,他竟違背了前一刻還在訓誡於我的句。

大哥眸裏全是欣慰與笑意,一如從前我們在魔界那段你往我隨,同枕笑談的時光。淚光再也止不住。你為什麽要騙我,為什麽要騙我,明明說好了,要像個男人,不要讓敵人的劍刺中自已。

我無力的將他擁入懷中。恨極了自已,自已都忘不了前情,為何會去相信大哥為忘了前情。只是一場錯覺,可惜,大哥不是敵人。

大哥說,他這一生,能認我這個兄弟,再無他戀。可是,他此生最恨之事,亦是我這個兄弟,不該是一個上神。此一役,他刺我一劍,算是刺還了景珊對我的恨意,可是,這找補給他的一劍,卻又欠了他的。他說,景珊還在等我,哪怕明知無望,他還是希望景珊與我之間,能牽連著什麽。這一刻,他最懸心不下的便是景珊,我所欠下的,他讓我娶景珊,算作對他的償還。隨後,大哥去了。

魔族大軍,見此情此勢,潰逃得丟兵棄甲,只恨爹娘沒給多生條腿。哭爹嗆娘聲,數百裏可聞。

千裏空蕩的灰域戰場上,殘陽斜染。無盡的空落籠罩下來。幾處蒼鷹炯炯其目,啄食著殘軀。我抱著大哥,茫然一片蕭索。

他背叛了魔族,成全了我們兄弟情義;可是,我雖成全了師門之誼,換來三界安寧,卻背叛了大哥,對不起幔。

幔說,我是個有情有義的上神,必不忍對魔王下手,肯定會有憂患,可是,她並不相信我會敗給魔王,也許,這只是她的一已之測,因為,我答應過她,會活著回去見她。可是,想都不敢想結局會如何的我,也一直堅定的以為,必定會活著去見她,因為,沒有任何理由我不回去,不見她。可是,事至如今,才知道,原來我錯了。一切,再也回不去,我欠了她一個諾。

戰神常勝不敗的神話又得到了延續,也許,三界此時正在沸騰,處處飛揚著戰神的傳說。可是,我的心卻蒼荒疲憊不堪。身在戰場的我,早已厭倦了這裏的一切,同樣,也早憶厭棄了常勝不敗的聲名。這世間,哪有長勝的上神,我相信終有一日,我會敗得極慘,從此,戰神不敗的聲名亦會煙消雲散,只是,這一日還要等多久?愈久,代表著我敗落的淒慘下場會加大更多的籌碼。

魔界的英雄壟上,是安葬歷代魔王的墳冢,可是,他們又怎能容忍大哥的軀身埋葬於那裏呢,大哥只是一個魔族叛徒,死後無有資格安放於那。

抱著大哥,我們來到了武陵丘,這裏有幾灣清溪,一畔桃花。是我們相遇的地方,我只不過神界戰域區區伏魔宮主,無有英雄壟那樣榮耀的墳地供大哥安息,有的也只是,這樣一塊荒涼,無人問津的一方煙霞之地。

將大哥入土後,植入土抷,灑一壺桃花春酒,我想以餘生長伴大哥,以稍釋對大哥的虧欠。可是,這一身神息遲早會洩露我的密蹤,於是,我下了一道禁法咒,禁錮了一身神俐。猶記得,那一次師傅甘冒奇險去魔界尋我,回時便禁止了我一身魔修。而如今,我終於半點修為也無,曾經對修為瘋狂癡迷的伏魔宮的我們師兄弟們。

三個月後,我去丘外打酒,聽得丘外傳得沸沸揚揚,灰域那一役,姜潔戰神大敗魔王,可是,從此再也不聞姜潔的下處。人們開始紛紛猜測。有的說,那一役,戰神亦身受重創,想是彌留之跡,不欲讓天下人顧曉,便尋了個安靜無人之地,默默待斃;也有人說,那一役,魔王與戰神不相上下,魔王心懷結義之情,甘願赴死,而戰神則心懷愧疚之意,潦落六界,從此隱蔽世外,不再接谙俗世之事。

我不知不感嘆世人猜測之精準,不論那一種猜測,都如親眼所觀,如此辟入肌理。是啊,我的心,於那一役中重重受創,如今早已死去,不死的,唯有這滿滿一腔愧疚之意。

忽忽又過半載,忽憶起大哥臨終囑托,道將這一筆生死之債劃給景珊,我不禁心中一寒,大哥之事,必然引起魔界不滿情緒賁漲,如此一來,景珊的處境便堪危了。隨即又一想,自已未免太過豈人憂天了,景珊乃上任魔王之妹,不管大哥做過什麽,她仍舊是正統血脈,自然無人敢加以為難。可是,景珊素來便容易與我結怨,爾今,又無了大哥的護袒,終究令我心懸難放。

擇了個良道日子,我開始修起仙術來,畢竟,禁錮了神息之後,我便等同於一個凡人,想要順利進入魔界,那簡直是不敢想像的一件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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