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鈴聲一響，人流從各個教室裏湧出，奔向食堂。

張閻拿著他和王閱的飯盒去打飯，王閱抱著裝著醬蘿蔔絲的玻璃瓶和洗潔精慢悠悠地走在後面。其他學生從他身邊跑過去的時候忍不住稀奇地看他兩眼，心說這就是他們學校最小的學生，果然白皙秀氣，胖乎乎的臉蛋看上去就軟，昂首闊步的模樣真可愛。

等王閱到達食堂，張閻已經打好飯，站在出口的位置等他。十三歲的他身高一米七，身材頎長，相貌英俊，大家都是穿著天藍色為底色白色為線條的校服，但人群裏最顯眼的就是他，情竇初開的小女生眼神總是不自覺地往他身上瞟。

一個短發的女孩一邊往食堂裏面走一邊不自覺地回頭瞄他，一不小心撞到雨棚的支桿上，周圍的學生哄堂大笑。那女孩羞得臉蛋酡紅，埋頭鉆進人群裏不見蹤影。

好事的男孩們好奇地觀察張閻的反應，卻見他神色淡然，不為所動，目光一直落在遠處。順著他的視線望去，他們看見學校最小的學生正不緊不慢地往這邊走。張閻的目光那麽專註，他們還以為他在看哪個漂亮的女生呢。男孩們頓時意興闌珊，不再關註張閻，嗷嗷叫著沖進人群裏搶著打飯。

“中午吃什麽？”王閱快步走過去，一見有他愛吃的紅燒肉和糖醋魚，頓時樂了，把玻璃瓶打開，用裏面的小勺子往兩人的飯盒裏各舀了兩勺醬蘿蔔肉絲。

張閻仗著身高優勢，順手將玻璃瓶放到墻頭，把王閱的飯盒遞給他。見王閱只吃葷菜，夾起兩根青菜餵進他嘴裏，“蔬菜也要吃。”

王閱皺著眉，敷衍地咀嚼兩下就把菜吞進去，“食堂裏的素菜都做得不好吃。”

張閻眉梢挑了一下，沒說什麽。

隨著來吃飯的人越來越多，食堂裏越來越嘈雜。張閻不自覺地擰起眉。即使已經在學校裏用餐半個多月，他依然不習慣這樣的用餐環境。

王閱看在眼裏，拉著他往外走，“跟我來。”

“去哪兒？”張閻長臂一伸，把玻璃瓶拿上。

王閱拉著他直接來到隔壁的小賣部。

小賣部的老板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就像別人欠她一百萬樣經常擺著一張苦瓜臉，態度也不好，學校裏的學生都很討厭她。但因為她老公是學校裏的老師，而且學校裏只有這一間小賣部，學生們不但不敢得罪她，來買東西時反而都得先客氣地喊一聲孫阿姨或者老板。連張閻這個不八卦的人都知道這件事。

“孫姨，食堂人太多了，我和我哥哥可以在您這兒吃飯嗎？”王閱趴在玻璃櫃臺上，朝正在整理貨物的孫阿姨甜甜一笑。

張閻驚奇地看到孫阿姨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僵硬的表情緩和下來，她的目光只從他臉上一掠而過後落在王閱身上，話不多，但語氣很溫和，“是閱閱啊。可以，以後你和你哥哥打了飯後就到這兒來吃。”

張閻緊接著開口：“孫姨，給您添麻煩了。”

孫阿姨只淡淡地點了點頭，繼續整理貨架上的東西。

王閱拉著張閻到一旁的小方桌邊，小方桌邊放置著四個塑料小板凳。

“孫姨話不多，但人特別好。”他低聲對張閻說。

張閻揉揉他的腦袋，心裏好奇他怎麽會和孫姨這麽熟悉。

吃完飯，兩人禮貌地打招呼後離開。

張閻去洗碗，王閱在一旁等著。

幾個正在水龍頭那裏洗碗的女生主動給張閻讓開一個位置，張閻道了聲謝，幾個女生都紅了臉。

王閱撇撇嘴，揚聲喊：“閻閻，快點！”

等張閻走過來，他語重心長地說道：“閻閻，你現在還小，不適合談戀愛，知道嗎？”張閻盯著他半晌，嘆了一口氣，“回教室。”

“我知道你想說你沒有那種想法，但你不能對女生太溫柔，因為那在她們眼裏會成為錯誤的信號，以後要離他們遠點。知道嗎？”王閱苦口婆心地勸說著。

張閻很想在他的嘴上晈一口，最終只是捋一把他軟乎的腦袋，“好，知道了。”

王閱這才滿意了，踮起腳尖，一臉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

張閻哭笑不得。

王閱的註意力很快轉移到另外一件事上，他發愁地比了比自己和張閻的身高。張閻在這幾年裏至少躥高了半米，但他才長高了二十厘米！難道他這輩子竟然會是個矮子？

張閻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麽，莞爾，“你和孫阿姨很熟？”

王閱將路上的小石子踢到一邊的草叢裏去，“和她做過兩次生意。”

張閻一楞，“什麽生意？”

“第一次是開學典禮時賣的‘笑臉胸牌’，第二次是教師節時賣的‘賀卡’。”王閱捏著下巴想事情。

張閻吃了一驚。這兩件事他都知道。笑臉胸章是鵝黃色的圓形胸章，上面畫著笑臉，還印著“開學啦”、“今天你微笑了嗎”、“新學期新氣象”……這樣的句子。教師節賀卡和市面上賣的沒什麽區別，就是上面印的圖畫更新穎。當初王閱還送給他一個笑臉胸章。但張閻不知道這兩件事都是王閱弄出來的。

“賺了多少錢？”他問。

王閱有點遺憾，“笑臉胸章賣得很好，但當時預估太保守，做的不多，只賺了200多元；教師賀卡也很受歡迎，但不好定價太高，只賺了100多。”

張閻勾唇。

王閱以為他在笑話自己，不滿地瞇眼，“笑什麽，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張閻沈默了一會兒，語氣有點覆雜，“這兩件事你都沒有告訴我。”

王閱嘿嘿一笑。他瞞著張閻做這兩件事而張閻一點都沒察覺，他還是很得意的，但看張閻似乎不太高興，他又有些心虛。

“不是故意要瞞你的，我是想你一定不在乎這樣的小生意，所以才沒告訴你。”

“是嗎？”張閻似笑非笑地斜瞥他。

王閱目視前方，面不改色，當做不知道他的懷疑。他不會告訴張閻，他一直存著和張閻比一比的想法，上輩子張閻比他厲害主要是因為張閻有比他更多的優勢。而這輩子兩人站在一樣

的起跑線上，他相信自己一定要賺比張閻更多的錢。如果能做到這一點，一定會非常有成就感

回到教室，兩人剛坐定，班上的一個男生撲過來趴在王閱的課桌上，遞給他五角錢，“王閱，來一個西紅柿。”

張閻吃驚地看著王閱坦然地接過五角錢，然後從抽屜裏拿出一個紅艷艷的西紅柿遞給那個男生。

男生接過西紅柿一邊啃一邊吆喝著玩得好的同學出去玩。

張閻拉開王閱的課桌抽屜，看見裏面還躺著十多個西紅柿，嘴角微抽。

王閱擠開他的胳膊，把抽屜合上，坦然說道：“我是在做點小生意。不然，你以為家主是好當的？”

張閻默然，說得好像他在家裏只會等吃等喝一樣。

這時，又一個女生拿著錢過來了，“王閱，我買兩個西紅柿。挑兩個大的啊。”

“沒問題。”王閱接過一元錢，挑了兩個最大的西紅柿給她，“給，我都洗過了。”

“謝啦。”女生甩著長馬尾走開。

王閱註意到張閻的表情，湊到他耳邊，“家裏那麽多我們吃不完又沒時間賣，正好拿到學校來賣。上早操的時候我費了很多口水才推薦出去的。大家嘗過以後都說好吃，口碑一下傳出去了。放心，我有分寸的。”

張閻知道王閱說的是空間裏的，“我看你不是想處理那批菜，而是很享受這種賺錢的樂趣。”

王閱輕咳一聲，把錢隨手理好，放進一個鐵皮的餅幹盒裏。

“給我來一個。”張閻伸手。

王閱也伸手。

張閻無奈地掏出錢包，抽出一張一元的紙幣。

王閱把錢收了，拿出一個西紅柿塞進他手裏，“寒假咱們做點什麽好？”

張閻挑眉，不找錢？

王閱裝無辜地笑，不找。

張閻在桌下輕輕踢了踢他的小腿，被踩了一腳，縱容地搖搖頭，小財迷。

“問你呢。”王閱催促，這幾天他一直在想這個問題，但沒什麽頭緒。

“寒假？”張閻皺眉。冬天太冷，他並不希望小孩受苦。

“是啊。寒假有一個多月，總不能天天在家裏待著。”王閱一手托著下巴，另一手將筆轉得飛快。

張閻放松地靠在墻上，拿出從圖書館借來的還沒看完的書繼續看，“你可以先考慮國慶節怎麽利用。”

王閱雙眼一亮。對，還有國慶節。

一個男生走進教室，見張閻看書看得認真，好奇地矮身看了一眼封面，幾排陌生的英文讓他嘖了一聲，佩服地看了一眼張閻，快走幾步遠去。

下午放學後，王閱抱起裝醬蘿蔔絲的玻璃瓶，被張閻攔住。

“晚飯不在食堂吃。”

“在外面吃？你請我。”王閱樂滋滋地把玻璃瓶放回去。

王閱生怕吃了虧的小模樣再次將張閻逗笑，但他沒表現出來，“等會兒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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