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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築藩籬(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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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雲箏的時候,他主動幫忙查原因。她是顧雲箏了,他是這般說辭。顧雲箏笑起來,“你不說也沒事,其實我猜著你早就知道了,否則不會讓雲凝進宮。等我弄清原委再找你說話,看看說法是否相同。”語聲頓了頓,又道,“請你過來,也是要提醒你一句,雲凝沒有用處了。”

“無妨,現在用不到她了。”祁連城不以為意,“再說了,要她在宮裏,主要是讓她把皇上變成一個眾所周知的昏君——這一點,清君會比雲凝做得好。”說著話朝她笑了笑,“你眼光不錯。”

“眼光好的可不是我。”

祁連城會意,“對,是蕭讓。”

顧雲箏與他緩步走在梅林外緣的小路上,問道:“等這番擾攘過去,你怎麽打算的?做官還是怎樣?”

“做官就算了,或者開個學院,或者落發為僧,都不錯。”祁連城笑得有點兒落寞,“也只是想想,說不定幾時就死了。”

一番話說的顧雲箏心頭一黯。

祁連城卻是歉然地道:“忘了你現在不同於往日,不該跟你說這些。”

“我可沒那麽多講究。”顧雲箏笑笑的看著他,“以後你會好好兒的。還是開個學院吧,別出家,你這種人,念一輩子經也難得到寬恕,該下地獄還是要下地獄。”

祁連城哈哈大笑,“說的對。興許就得聽你的。”

他的笑容如冬日暖陽,於冷凜中漾出暖意,煞是悅目。看到他這樣子,可是很難得的,顧雲箏情緒也被感染,唇畔綻出笑容。

**

藍佩儀來到霍府,先去拜見陸騫,隨後來了正房。

顧雲箏已聽霍天北說過此事,對這個女子有了大概的了解。藍佩儀十八九歲的樣子,中等身材,樣貌有著幾分嫵媚,一雙眼睛似是氤氳著淡淡霧氣,下巴上有一顆小小的紅痣。

藍佩儀語聲柔婉:“早就聽說過四嫂的美名,一直不能前來拜見。今日相見,果然名不虛傳。”

顧雲箏險些就笑了,她能有什麽美名?陸騫又能說出她什麽好?難為藍佩儀能說的面不變色。“我以往卻沒聽先生、侯爺提起過你,直至近日才知你到了京城。”她溫聲詢問,“打算常住還是暫住?”

藍佩儀委婉地道:“我是來投奔先生的。”

“這樣啊。”顧雲箏笑道,“府中三爺一家已經離京,你住在他與三夫人的院落裏可好?”

藍佩儀笑望著顧雲箏,“我雖說算是先生破例收的女學生,與四哥有著同窗情分,可外人到底不知道這些。若是住到了三爺三夫人的住處,怕是會惹出閑話。”

“難為你考慮的這樣周全,”顧雲箏問道,“那你的意思是住在何處?”

“我想與四嫂住得近一些,不時陪你說說話。再有,府中不是還有一位安姨娘麽?聽說她善繡,我也想跟她好好兒請教一番。”

顧雲箏思忖片刻,“那就只能住在先前的秦姨娘住過的小院兒了,那樣豈不是委屈了你?”

“怎麽會。”藍佩儀笑道,“說心底話,我在外一直孤孤單單,只盼著能時常與人說說話,過得熱鬧一些。”

“那就依你的意思。秦姨娘離開霍府之後,住處重新修繕過。”顧雲箏喚來李媽媽,吩咐道,“帶藍小姐過去,派幾名伶俐的丫鬟盡心服侍。”

李媽媽稱是,笑著引藍佩儀去了住處。

堇竹不免嘮叨兩句:“這是唱的哪一出?那麽多住處,偏要在夫人眼前晃。”

顧雲箏笑了笑,反問道:“你與連翹、李媽媽怎麽像是沒見過她的樣子?”

“不是像是,是真沒見過。”堇竹解釋道,“我們是留在侯爺的住處服侍,並不是跟在侯爺近前照顧,那時一年也見不了侯爺幾次。”

“難怪。”

藍佩儀住下之後,平日常去外書房,時不時去安姨娘那邊串門,來正房的時候倒是不多。

安姨娘起初是好生應承著,後來便一如既往地教熠航畫畫,回房後看書或是做繡活,藍佩儀過去的時候,直言還有事,徑自來正房。幾次之後,藍佩儀看出安姨娘是不想惹上任何是非的性情,自是不好強人所難,也就不再前去。

進入臘月,霍天賜與太夫人的案子了結。當年母子二人勾結霍家二老爺父子、部分將領害得霍天逸殞命的事公之於眾,除去母子兩個還活在人世,其餘人等因觸犯刑法早已被霍天北處決。

至於太夫人早年間做過的那些擾得家宅不寧的惡毒手法,也成了眾所周知人人不齒的事。

也是因此,霍天北幼年、少年的經歷為外人所知,諸多官員、百姓這才恍悟他當初一些行徑所為何來。彼時是滿心駭然,今時則只覺快意。有的人甚至覺得霍天北用公務處決的那些人稍嫌仁慈,也有些不理智,換了自己的話,不論如何,也要讓天下人得知真實原因,讓那些人飽受唾罵鄙棄。

只是霍天北不是別人,從來不在意外人的看法,以往如此,如今也如此。自己明白、被自己懲戒的人明白緣何而起就足夠。眼下滿京城都在議論這件事,他依然像是局外人一般——好話歹話都一樣,不需聽。而只要不想聽的話,就不會傳到他耳裏。

這樁案子最後的結果,是將霍天賜、太夫人逐出霍家宗族,游街七日,餘生在霍家田莊上為奴。

初時有人覺得順天府尹的腦袋被門夾了,這發落的結果未免過於輕描淡寫,後來才反應過來——到霍家田莊上為奴,日子想來還不如痛痛快快的死去。既然人心不足,既然貪圖榮華,如今落得餘生為奴,不需別人說,自己要承受的落差就是每時每刻都存在的殘酷折磨。

陸騫閑來無事,曾去看過霍天賜、太夫人游街的慘狀,聽到了太多百姓對這兩人的滿帶不屑憎惡的言語。

這不是他願意看到的情形,又意識到,他昔日的那個學生,他是越來越不了解了。

記憶中好像還是昨日的事,雲文遠將那小小的極為漂亮的孩子托付給他,他滿心喜悅,直覺告訴他,這孩子資質很是聰穎,來日必能成為他門下最出色的學生。

那時的霍天北很是沈默,但從來不會哭,仿佛天生就不會落淚的性情。從來都是特別倔強,喜歡學的,就能不眠不休,不喜歡學的,任他如何誘導也沒興致,甚至不肯敷衍。每一次對他的妥協,都是因郁江南而起,照著他的意願去做一些事。反過來也一樣,郁江南待霍天北也如此。那是兩個真正的親兄弟一般的孩子。

他對蔣晨東與霍天北的寄望相同,自心底是更加偏愛蔣晨東。誰不愛聽暖心的話?誰不需要有人不時噓寒問暖?蔣晨東就是如此,很多時候如晚輩孝敬長輩;霍天北不行,從來只是他的學生,做的只是學生的分內事。

他明白,霍天北這輩子只聽雲文遠一個人的話,走的路都是按照雲文遠的心意。所以,就有了如今與蔣晨東在朝堂明爭暗鬥的局面。

他只能支持一個,只能選擇支持蔣晨東,如今已到了不惜算計利用霍天北的地步。

以為霍天北會率性而為,會做出將他逐出霍府的大不敬事情,但是沒有。霍天北什麽都知道,卻由著他。

到了眼下,霍天北對痛恨多年的人,又給了他一次意外。換個角度來看,霍天北懶得殺那對母子,卻不介意將他們利用到底,只有這樣,秦家才會被牽連到底,再無翻身的餘地。

在仇恨的前提下還能有這樣的算計,這種人太少。最重要的是,他不認為蔣晨東若遇到同樣的事,能有霍天北這份冷靜,亦或是冷酷。

太擔心了,擔心蔣晨東有一日會被霍天北用正大光明的理由逐出京城,一生沒個出頭之日。

他得好好兒想想了,想想霍天北的軟肋是什麽。

**

這幾日,霍天北留在家中,在東次間處理公務。顧雲箏則坐在他身側看書或是做針線。

都不是話多的人,沒事的時候,半晌都無一句話。

氣氛卻仍舊是溫馨的。

她會無聲地給他續一杯茶。

他會在她看書時間久了的時候,拿過她手裏的書、針線活,讓她歇一歇。

她乏了,就在他身邊閉目養神或是小憩。他便不時的給她掖掖背角,摸摸她的額頭、臉頰。

陪著她午睡的時候,她總是枕著他的手臂背對著他,怕一不小心碰到胎兒。他松松的圈著她的身形,一手輕輕落在她腹部。就這樣,心裏就很踏實,不需要更多。

這日,顧雲箏覺得悶了,想著連續幾日沒見到安姨娘了,便跟他說去看看。

霍天北已慢慢看出她對安姨娘的欣賞、照顧,自是不會反對,親自給她披上鬥篷。看著她走出院門,心裏想著也該給安姨娘尋個好去處了,若是更名改姓,在京城找個說得過去的人家也非難事。那也算是個被他連累的可憐女子,不能將一生都空耗在侯府。

那邊的安姨娘親自迎出門外,虛扶著顧雲箏到了室內,“夫人有什麽事,命人將我喚去即可,怎麽還親自過來了?”

顧雲箏就笑,“時常走動些也好,幾日不見你,也是想來看看你在忙什麽。”落座後,見安姨娘眼中有血絲,微微驚訝,“又沒好生歇息,所為何來?”

安姨娘思忖片刻,笑道:“等會兒與夫人細說。”說著命丫鬟奉上虎皮花生、蕓豆卷、梅花糕等點心,又親自去做了一盞白玉奶茶,放到顧雲箏手邊,這才遣了丫鬟。

奶茶泛著香甜馥郁的香氣,顧雲箏喝了一口,濃香合著暖意入胃,眉宇舒展開來,又喝了一口。她以往不喜歡這樣的飲品,近日卻破了例,是腹中胎兒所致。

安姨娘垂頭斟酌片刻,輕聲道:“我前幾日做了一件事,這幾日都在想著與夫人說清楚,看看夫人覺得是對是錯。若是做錯了,夫人也好給我個痛快的處置。今日夫人既然來了,我也就與您直說了吧。”

“哦?”顧雲箏實在是想不到,安姨娘不聲不響的能做出什麽要讓她發落的事,之前一點跡象都沒有,“說來聽聽。”到此時也覺得,安姨娘是那般出色的一個女孩子,真不希望她會做出讓往昔情分破裂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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