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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欲來(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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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箏一面與全福夫人寒暄,一面暗自嘆氣。雲凝凡事都掛在臉上,若要她收斂性情,怕是要走些彎路、吃些苦頭。再想到那個最為嚴重的可能,就什麽話都說不出了。

雲凝盛裝之後,先去宮中謝恩,回來後懷著滿腹美好的憧憬,踏上遠嫁之路。

原本,二老爺是想讓膝下長子雲楓護送雲凝到西域的,皇上卻另有安排,說雲楓不必為了送親耽擱公務,平白給人彈劾的把柄,且欽點了一支精兵送親。二老爺自然是受寵若驚,全聽皇上安排。

成國公曾問二老爺,要不要找些人手暗中保護,二老爺說若是被皇上得知,怕是有害無益。委婉地拒絕了。

雲凝是二老爺極為嬌寵的女兒,做父親的是這態度,別人還能做什麽?

這天晚上,雲箏回房時,成國公刻意送她,邊走邊道:“明日蕭讓要帶阿齊出門游歷,你想不想去?”

雲箏笑道,“不想。”

成國公停下腳步,半晌才道:“還是去吧。”

雲箏的笑意到了眼底,心裏卻又酸酸的,“爹和娘也去的話,我才會陪著你們前去。”

成國公目光中有欣慰,更多的卻是疼惜、黯然,“你長大了,我們也還沒老,不需你時時陪在身邊。”

“光耀門楣是阿齊的事,承歡膝下是我的事。”雲箏笑著挽住父親的手臂,“不早了,您快回房歇息去。”

成國公漾出慈愛又無奈的笑,轉而說起唯揚:“我與你三叔、四哥說了,但是唯揚太小,還是讓你四嫂帶著他走更好。你四嫂要安排一下才能走,得晚幾日離京。你幫著安排兩個人吧,這樣我和你三叔心裏才踏實。”

“行啊。”雲箏爽快點頭,“我身邊的大丫鬟紫菀、外院的小廝高程素來機靈有眼色,就讓他們護送四嫂和唯揚吧。”

成國公頷首,握了握雲箏的手,“就像你祖父常念叨的一樣,你要是個男孩子該多好。”又深凝了她一眼,加了一句,“要是不這麽孝順,也挺好。”

雲箏四兩撥千斤:“您定是喝醉了,快回房喝碗醒酒湯。”

成國公笑著點頭,“行,你也回去吧。”

當晚,雲箏將紫菀、高程喚到面前,細細交代了一番。

第二日一早,蕭讓與雲笛啟程離京,知情的不過幾個人,送行的只有雲箏。

兩個人走水路,船只是蕭讓名下的,泊在行人寥落的岸邊。

雲箏騎快馬趕到的時候,恰逢蕭讓與雲笛的馬車趕至,時間剛剛好。

雲笛神色空前的凝重,眼底卻透著幾分懵懂。他是奉父命隨蕭讓遠行,隱隱覺得要發生什麽事了,卻又不敢確定。

“姐。”他一臉惶惑地看著雲箏,希望她能給自己一個確切的說法。

雲箏其實跟蕭讓一樣,看到雲笛就會沒來由的惱火,對他身為世子卻不知自己身上的責任甚是惱火,卻是懶得流露出這情緒,只淡淡一笑,“日後跟著表哥四處轉轉,長長見識。凡事聽表哥的話,不要自作主張。”

雲笛有些失望,輕聲應是,垂下了頭。

蕭讓看著,恨不得給雲笛一巴掌。想問什麽就不能直接說出來麽?在他面前的是與他一母同胞的姐姐,含含糊糊的像什麽樣子?難為雲箏小時候還總為了這小兔崽子和人爭執打架……真是越想越生氣,他煩躁地擺一擺手,“去船上吧,我跟你姐姐說說話。”

雲笛垂著頭走了。

蕭讓重重地籲出一口氣,緩了片刻,心緒才平靜下來。他勾唇微笑,看著面前一身胡服、颯爽英姿的雲箏,“等我回來,你不如就嫁給我吧?你只當嫁了個窩囊廢,在內宅只手遮天,不見我都行。”

雲箏訝然,睜大了眼睛,隨即輕輕地笑開來。

“我選來選去,也沒個合心意的女子。你呢,嫁人的路子太窄,又這麽挑剔,還不如找個對你知根知底的。你要是嫁給我,我不會納妾惡心你。”蕭讓語聲頓了頓,笑容悵惘,“我也不盼別的,你好好兒活著,跟我一塊兒想法子賺錢、花錢就行。”

雲箏的笑容慢慢有了一點傷感。她凝視他片刻,點一點頭,“行啊,等你我再相見的時候,我嫁給你。”

“說定了啊。”蕭讓揉了揉她的臉,“我可沒開玩笑。”

“說定了。”雲箏笑容變得燦爛,“聽你這麽一說,我真覺著不錯。”

蕭讓又說起別的事,“我什麽都能放下,就是擔心府中那些藏書、美酒——你也知道,我那些狐朋狗友到了我府中,比在自己家還隨意。我這一走,他們還不把書、酒全搬走啊?我吩咐管家了,讓他帶人把東西全送到雲府。”

他喜歡自己釀制美酒,朋友又都投其所好,送他禮物從來是大壇小壇的美酒,這些年下來,數目令人咋舌。至於書籍,則是歷代濟寧侯傳下來的,算是濟寧侯府的傳家寶了。

雲箏想到他足足占了三個酒窖的藏酒、府裏大小四個書房的藏書,有些犯難,想了片刻,眉宇舒展開來,“後花園的聽月樓一直閑置著,東西全放那兒,我在東西就在。”濟寧侯府與成國公府為一體,如果成國公府倒了,蕭讓也就別想回京了。

“成!”蕭讓讓她附耳過來,“為防萬一,我將半數的錢財、一些小物件兒留給你了。”說到這裏,語聲轉低,告訴雲箏將財物安置在了何處,末了又道,“說句難聽的,這些不論你來日是死是活,我都給你了。你活著,就物盡其用,經營你我的日子,你萬一有個不好,東西也陪著你。兄妹一場,我能給你的也只有這些。”

雲箏默然,輕輕點頭。

蕭讓不想放大離別的感傷,又已交代了最重要的事,重重地拍拍雲箏肩頭,“我走了。”

“嗯。珍重。”

“一定。”蕭讓灑脫轉身,大步走向岸邊。

雲箏一直目送船只啟程,這才轉身,牽著馬信步前行。

秋風颯颯,發黃的樹葉在風中從容旋轉,緩緩雕零。

她又回眸。

遠山含笑,江水無聲流淌,船只順流而下。

站在船頭的男子風姿俊朗,遙遙凝視著她。

她抿出個微笑,擺一擺手,瀟然轉身之際,淚水猝不及防落下。

若能再見,她會履行諾言,嫁給他。

若不能見,興許就是生死無話、人鬼殊途。

**

濟寧侯府的管家帶人陸陸續續地把美酒、藏書分批送到了成國公府。

雲箏話少了一些,親自指揮著仆婦將聽月樓收拾出來,用來安置書與酒。

成國公府最早是一位王爺的別院,是英宗皇帝賞給第一任成國公的。後花園裏這座聽月樓,是當初那位王爺的藏寶閣。落到歷任成國公手裏,沒有那麽多寶物可安置,樓內陳設又不宜待客歇息,便閑置下來。

到如今,總算是有了個用處。

忙了幾天,蕭讓最在意的兩樣東西都安置妥當。下面三層都是酒,上面兩層都是書。

雲箏命人在五樓走廊設了茶幾、竹椅,裏面設了醉翁椅、美人榻,就此多了個習慣,每日午後都會在那兒看看書,或是觀景時與鈴蘭喝兩杯。

她在後花園獨享清靜,雲太夫人、蒲氏卻是忙得不亦樂乎。兩人先是頻繁回蒲家,臉上的喜色一日勝過一日,後來蒲家來雲府借了兩萬兩銀子。

雲箏聽說之後,猜想著霍天北因為與雲家結親的關系,無意刁難蒲家了,大概將三十萬兩的數字減免了一些。

雲太夫人一直沒忘記雲箏手裏有錢的事,一日來到聽月樓,盡量和顏悅色地與雲箏借錢。

雲箏愛理不理地道:“要錢沒有,要命你也拿不走。這事以後就別提了。我這幾天氣不順,你再打我的主意,我就把這事宣揚出去。”

雲太夫人只得走人,再不敢提。

又過了兩天,四奶奶、唯揚在高程、紫菀等人的護送下,悄無聲息地離開了京城。

雲箏沒去送行,只是給了高程一疊面額不等的銀票。

這事之後,雲箏心緒明朗起來。該安排的都安排了,在有個結果之前,她只管好好陪伴、照顧母親。

這時期上門提親的人很多,都被蕭氏以各種借口推掉或擱淺了,現在不是張羅雲箏婚事的時候,定下親事,萬一雲家落難,反倒會連累無辜。

至於別的事,蕭氏一如以往,出門會友,在家中辦賞菊宴,讓雲箏幫忙招待各家小姐,出來給各位夫人太太請安。凡事都要做兩種打算,如果今時擔憂都是杞人憂天,那麽,雲箏被更多的人熟識也是好事。

雲箏貌美的名聲比以往傳得更盛,衣飾別出心裁的搭配、繡在裙子上的圖案被更多的閨秀效仿。她自然知道母親的心思,也不提及與蕭讓的約定——母親從來就知道,她不喜表哥招蜂引蝶放蕩不羈的性子,不為此,早做主給定下這樁婚事了,她如今若是提及,母親第一反應大概就是攆著她去找蕭讓。

雲太夫人、蒲氏見雲箏出盡風頭,總是沒個好臉色,也就愈發記掛雲凝,時時詢問二老爺送親的隊伍到了何處。

送親隊伍中的家丁時時傳信回來,雲太夫人與蒲氏每次聽了保平安的消息,都會喜上眉梢,表情誇張的與人絮絮叨叨。

到了九月上旬,這對婆媳臉上再沒了笑容,整座雲府也籠罩上無形的陰霾——送親的隊伍這幾天沒了消息,只言片語都不曾送回。二老爺托人打探,全無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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