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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沅澧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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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不過才合衣淺眠了一時片刻,天光朦朧的時候,他便輕巧想要翻身下榻,卻不料她睡得淺,半夢半醒間揉了揉雙眼,聲音軟糯問他,“幾時了?”

江淇便將茶端來送與她,鐘離爾就著他的手飲了,聽他低聲道,“該上朝去了。”

頓了頓,又皺眉瞧著茶盞,仍覺得不滿意,“晚上飲茶你總睡得不好,今日我帶些枸杞回來,每日取少量,夜裏給你泡水喝。”

她像撒嬌的貓,伸手摟住他脖頸,江淇手一個不穩,險些將茶水潑了出來,無奈瞧她笑顏,卻聽她在他懷裏磨蹭道,“是該走了,不然一會兒清歡該瞧見了……”

他放下茶盞,二人的素白裏衣俱有些單薄,擁在一起觸手溫軟,感知得到彼此火熱體溫,“你仍當清歡不知曉麽?”

鐘離爾驀地睜大雙眼,呆滯在原地,瞧見江淇淺笑模樣,難以置信道,“你如何知道……”剛說完這一句,卻又回想起來,“是那日在翊坤宮前……?”

江淇頷首,給她攏了攏錦被,語氣輕快,“你騙人的功夫向來不好,清歡又追隨你多年,如何瞧不出端倪。她既然未言只字免你難堪,咱們生受了便是。”

她看著他洩氣輕嘆,“還以為昨夜瞞天過海,誰知早被你們看穿了……”

擡眼瞧了瞧亮起來的天色,清灰泛白,恰是日出前的好時辰,便拉了他的手往梳妝臺上去,按著他雙肩坐下,躍躍欲試道,“我來與你束發打扮。”

他挑眉,在鏡中瞧她,“不想爾爾還有這樣的手藝。”

鐘離爾不置可否,手指穿過他如瀑長發,一下一下理順,如絲綢般的溫暖順滑,讓她持了雕花木梳,不禁瞧著鏡中人眉眼感嘆,“人說一梳梳到尾,二梳白發齊眉,三梳梳到兒孫滿堂……只不過,卻該是女子的長輩執喜梳。”

他知道她心中為著親人感傷,握住她的手,笑著和緩道,“我已甘願扮個新嫁娘,還不成麽?”

她噗嗤笑出來,再不理會他的打趣,認真將他長發篦了,再依著平日的發式高高束起。

梳成的那一刻,卻伸出雙手將他眼蒙了,湊在他耳後輕笑。

溫熱氣息噴灑在耳垂處,江淇渾身震顫一瞬,鐘離爾眼瞧他耳根騰地紅了起來,感受到掌心處他柔軟睫毛緩慢掃過,笑得愈發不可支。

他聲音有些無奈的甕氣,努力維系著理智道,“爾爾……不要鬧。”

她看著眼前人白皙的耳垂,瞥得見鏡中那不點而朱的唇,將呼吸緩緩屏了,俯身將他耳下圓潤晶瑩輕輕含在口中吞吐一瞬,他坐在這裏,生生受了如同雷電加身一般的顫栗。

她瞧見他性感的喉結上下滾動一瞬,終於鶯鶯笑出了聲,將手指從他眉眼處松開,江淇在鏡中對上她含笑的勾人桃花眸,伸手一拉,鐘離爾便攬著他坐在他雙腿上。

女子丹紅繡鞋繁覆妖嬌,點綴這一室素凈的春潮暗湧,他眸中有些隱忍的情愫,懷中人像個機靈的小貓,點著他的胸膛連忙巧笑討饒,“是我錯了,下次不敢了……”

江淇輕嘆一聲,二人額頭相抵,他看著她的眼睛,握住她的手,有些無力道,“是我不好,尚且不能給你光明正大的幸福……甚至連歡愉之事,也只得克制規避,若在這個當口有了喜,豈非我累了你……”

她未曾想過他竟然為二人之間盤算得如此細致,蹙眉咬了唇,不禁責怪自己莽撞,伸手貼上他的唇,“當年在秋狩獵場,你我撞破婉婕妤之事時,我是如何說的,你可都忘了?若我是在意世人眼光之人,如何前半生凈做些離經叛道之事呢?”

回憶起當年,二人俱是默契相視一笑,她接著柔聲勸慰道,“怪我一個玩笑惹你傷心,咱們不提這個了……往後,總有路可走的。”

他看著她,輕應了聲,湊近吻了她掌心,又囑咐道,“蘭妃那兒今日還需去一趟,翊坤宮的清點事宜若是繁重,待我下朝從東廠回來陪著你辦。”

二人一前一後如常用了早膳,江淇便帶人往太和殿上朝去了。

日頭初升,正是一日最晴好的時辰,清歡推開窗,初冬的寒風吹進內殿,她竟也覺得清甜愜意。

清歡回眸瞧見皇後含笑唇角,帶些逗趣笑道,“娘娘今日怎的這般開懷?”

鐘離爾面上有些紅,瞧著她嗔道,“祁家案便要塵埃落定,大仇得報,如何不開懷?”

清歡只抿唇失笑,二人心知肚明,她咬唇一瞬,走近握了她的手,主仆相伴十數年風雨便都在不言中,皇後輕聲道,“這些年咱們情同姐妹,只有你最知我意。就像一條路,我自個兒走了很久,卻忽然有個同路人願意與我一道……”

清歡默嘆一聲,眼中緩緩湧起淚意,這些年隨著她走過的幾番苦痛折磨都歷歷在目,只輕聲哽咽道,“娘娘不必多說,奴婢都懂。想來老爺夫人,抑或是阿喜姐,都希望瞧見娘娘幸福喜樂。”

皇後握了清歡的手,輕輕將淚痕逝去,朝陽金光破雲,撒入坤寧宮殿內,這一冬便於暖意融融間如約而來。

鐘離爾方要傳小令子前去翊坤宮,卻聽宮人來報,說是寧嬪已到了宮外,皇後忙教人請了進來。

寧嬪入殿,匆匆來不及行禮,直拉著皇後上下探看了一圈兒,罷才撫著胸口氣道,“昨日聽聞翊坤宮走水時娘娘恰巧在,這貴妃真是死有餘辜,臨了還要害娘娘一手……”

皇後向來偏愛她這樣純粹的性子,當下也不遮掩,只笑道,“幸好無事,還能與你同仇敵愾。”

寧嬪氣得跺腳,仍不依不饒,“娘娘還有心情說笑,昨夜兇險臣妾如今回想起來還後怕得很,幸虧娘娘洪福齊天!”

鐘離爾抿唇笑了笑,頷首道,“是,可惜他們都教本宮熬過了這些劫難,人言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說罷領著寧嬪便往外去,“你也別閑著,既來了,陪本宮去翊坤宮瞧瞧罷。”

後妃二人行至翊坤宮前,仍有宮人在拾掇廢墟,燒成了焦黑的宮室再難辨認出那些曾匠心獨運的雕梁畫棟,昔日寵冠六宮的貴妃寢宮一夜之間隨著主人香消玉殞。

她站在這裏,一壁不免傷懷當年京郊驛站走火的可怖情形,一壁又為著大廈一夕傾塌的失落荒唐而感同身受。

寧嬪亦不免對著焦土唏噓,“臣妾剛進宮的時候經過這裏,宮女便勸臣妾快步離開,說這是宮中最大的是非地……那時驚鴻一瞥,只覺得貴妃宮中絲竹雅樂、紙醉金迷,是臣妾等小宮嬪永遠也觸及不到的權勢頂峰。到頭來,所謂潑天的聖寵榮華,也不過如此。”

皇後瞧她側顏一瞬,接過司宜呈遞上來的清點冊子,匆匆掃了一眼,其實也無甚可看,宮內能用的東西所剩無幾,燒死了一個宮人,想來便是昨夜的那個黑影,亦是縱火的真兇。

雖不知那人是誰,卻總歸是祁家最後一個忠仆了。

皇後將冊子合上,對著司宜頷首,“本宮瞧著沒什麽漏下的,你便拿與皇上過目罷。翊坤宮原本也是你替貴妃掌管,剩下重建的事兒本宮一概沒有意見,你多出出主意,順著皇命來辦便是。”

司宜行禮稱是,皇後便領著寧嬪打道永和宮去,路上行過禦花園,見浮碧庭下宮人在清掃最後一地落葉,鐘離爾與她笑道,“蘭妃生子,本宮忙得焦頭爛額,還未得空去看過,妹妹這些日子可瞧見小皇子了?”

寧嬪提及孩子便柔柔一笑,替皇後將一處枯枝拂了,在身側笑道,“瞧見過了,倒也是十分聰慧可愛,蘭姐姐好福氣。”

鐘離爾笑笑,寧嬪卻忽地意識到什麽,悄悄觀察皇後面色,見她神色如常,又猶豫半晌方低聲道,“有些話本不該臣妾說,只是娘娘向來疼咱們,便也顧不得失禮逾矩了……”

鐘離爾覺著她這話莫名,卻仍好脾氣道,“你與本宮還有什麽可藏著掖著的,平白生分了去。”

寧嬪輕嘆一聲,方湊近道,“娘娘不知,皇上給二皇子賜名後,闔宮都在傳,說是硯棋的名字,與孝昭懿太子名念著忒像了些,怕不是皇上追憶孝昭懿太子心切……”

皇後挑眉驚詫一瞬,穿過禦花園宮道,面前宮室豁然開朗,只側首對她盈盈笑道,“哦?是麽?本宮倒不知嬪妃間這般心思靈活,連這樣的事兒都編排得出來,真跟戲文裏演的一樣了。只怕是你們多心了,本宮倒是覺著硯棋名字極雅致,讓人甫聽便想到琴棋書畫,才智雙全上頭罷了。”

寧嬪卻搖首急道,“就算這名字無從說明些什麽,可昨夜娘娘在翊坤宮遇險受驚,皇上是撥了近衛親軍去營救娘娘的,回頭還對坤寧宮多加慰問,娘娘當真瞧不出皇上的心意?”

鐘離爾瞧她模樣,忙握了她激動的手指,只無奈道,“昨夜廠臣早便去將本宮與貴妃女救了下來,近衛親軍到的時候,只將大火撲滅了。”

寧嬪還欲爭辯,皇後卻擺手失笑,“得了,眼瞧也到永和宮了,蘭妃剛為皇上九死一生誕下皇子,這個節骨眼上咱們都是姐妹,不好說這樣的話惹她多心。你的心意本宮曉得,此間事本宮心中有數,放心便是。”

說罷便將寧嬪拉進永和宮中,免了一眾宮人的行禮,那真心歡喜的模樣瞧得寧嬪一嘆,便也不好再多言了。

這廂下了朝,江淇隨著帝皇回到乾清宮內,連爍疾步進殿,轉身將一本奏折痛快摔在案上,朗笑道,“督察院這本折子上的好,方卿願果然懂朕的心思,借著貴妃自戕,恰好可以名正言順誅了祁家,省得朕還得等祁嵐押送歸京再尋罪名。”

江淇頷首,立在殿中朝連爍不卑不亢笑道,“是,臣派出去押解祁嵐的隊伍再有個三五日也將到京城,臣請奏今日便將祁氏滿門關押大理寺天牢,畫押待斬。”

連爍點頭默許,江淇又道,“依著皇後娘娘的思量,還想請皇上的旨意,祁貴妃謚號如何定,及現下養在啟祥宮處的貴妃女,可要受封公主麽?”

作者有話要說:  騙人的功夫不好,那什麽功夫好???

放我下去,這不是去幼兒園的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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