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夭再不看昭莘一眼，也不再回應她的任何一句話，哪怕被昭莘不著寸縷的扔在日光之下，她也只是蜷縮著身子，把頭埋進懷裏，絕不出口求饒。

一想到昭莘吃癟的表情，她心裏就變得十分舒暢，她也毫不掩飾自己的悲歡喜樂，她常常無法自抑的大笑起來，眼淚從她的眼角沒入濃黑的發間。

昭莘脾氣越發的暴躁了，她常常因為婉夭的喜怒無常而鞭笞奴隸，當著婉夭的面，鞭子一聲聲的落下，那些奴隸從最初的哀嚎，悲泣，到最後的無聲無息。昭莘沒有眨一下眼睛，婉夭也從不會開口替她們求饒。

她們彼此折磨著對方，並以此為樂，只要對方臉上露出不悅的神情，另一個總像是贏了一場戰爭般，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

婉夭居住的院子變成了修羅場，每天都會有奴隸在此喪命，昭府一時間成了楚國口誅筆伐之地。

婉夭的眼裏心裏漸漸只剩下一個人，她想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該如何讓昭莘死。那天昭莘如常對著婉夭冷嘲熱諷，如常提著劍，對著婉夭的住處胡亂劈砍。

“夠了！”

婉夭的這句“夠了”在昭莘聽來猶如天籟，可她還是冷著臉，像是一言不合就要提刀砍人般，無比暴躁。

“阿昭，我累了，你帶我出去走走吧。”

“你是不是還不清楚自己的身份？”昭莘想像往常一樣，反唇相譏，話到嘴邊，咕咚一聲，又咽了回去，她乖巧的問道：“小夭，你想去哪？”

“我對這裏不是很熟，你帶我隨便走走吧。”

一時間，昭府的修羅場又變成了春風苑，暴戾成性的昭小公子突然轉了性，逢人便是喜笑顏開，三分笑意。

婉夭身子弱，受不得寒，昭莘便在蛇莫山的溫泉池邊修了座宅院，把婉夭接了進去。昭莘喝酒練劍，婉夭便瞌睡打哈，蓉漓師從神醫，也一同留了下來，給婉夭調理身體。

這神仙般的日子在昭莘長兄歸期中漸漸湮滅，長兄來信，希望昭莘可以自己了結了這位亡國公主的生命，在昭莘一籌莫展之際，婉夭送來了一件正紅的喜服，一針一線皆是親手所繡。

“阿昭，你之前答應我的，會娶我，還算話嗎？”

“算話，自然算話。”待我們行了對拜之禮，生米煮成熟飯，便是長兄也拿我們沒有辦法了。

昭莘當即小心的接過喜服，笑道：“多謝夫人了。”

婉夭低著頭，紅著臉，羞答答的揪著昭莘的衣角，小聲道：“能為夫君效勞，是妾身的榮幸。”

昭莘一把摟住婉夭，覺得自己做了一場守得雲開見月明的美夢，只有婉夭那黑不見底的瞳孔知道，這場戰爭，要結束了。

因是女子同女子成婚，從未有過此等先列，婚事一切從簡。除了昭莘的幾個下屬親眷，喝酒鬧一鬧，便沒有其他的了。婉夭坐在婚床上，大紅喜被有一種鮮血淋漓的艷紅，刺的她頭暈目眩。

她心驚膽戰的望著推門而入的昭莘。

“小夭，你知不知道，我做夢都盼著這一天。”鮮血從昭莘的嘴角處流了出來，她繞過桌子，從抽屜裏取出了一把短劍，劍柄處刻著一個字——夭，這是青兒的劍，只有青兒才會對婉夭這麽放肆又小心翼翼的示好著。

“她在哪，青兒在哪？”

“死了，你還沒有見過她的屍體吧，那張臉可是被甄氏活生生的劃爛了，被水泡的像油鍋裏的面食，哦，你是堂堂一國公主，你是不是，沒見過，油炸過的東西是什麽樣子的，嗯？”

“她在哪，她的屍體在哪？”

“解藥給我。”

“給了你解藥，我還有命逃離楚國嗎？”

“解藥給我，你怎麽恨我都好，外面的那群兄弟是無辜的。”昭莘封住了心脈，強忍住最後一絲清明，同婉夭談判著，她等了許久，只見婉夭奪過了短劍，劃破的自己的手心，嘴中念著古老而神秘的咒語。

昭莘這才清醒的意識到，那個睜著大眼睛，躲在青兒身後的婉夭，早已經死了。

“論歹毒，我昭莘不得不向你認輸，從我認識你這麽久以來，我從不舍得傷你分毫，對你的親友我也是能護則護，可是你，竟然在我大婚之日要我的命，婉夭，地府相見，我絕不會放過你。”

“你沒有去地府的機會了，世人只知陳人好巫風，卻不知這巫術也源自我們陳國，我要你永世不得超生，不，是你們。”婉夭起身向門外走去，從一地的屍體中邁過，宅子裏面傳來一聲悲戚的怒吼，婉夭不悲不喜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不忍，她把青兒的劍放在了心口，騎馬一路奔向了晉國。

世人所欠她的，一個都不能少。

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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