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顧嬈為什麽要找上內務府，而不是劉家？

原因有四：

一、為了防止皇上懷疑劉家有奪嫡之念；

二、走內務府的門道，相當於不避著宮裏眼線，你看我雖然賺錢，但我拉著你一起賺了啊，你也是沾了光的，我掙錢掙得光明正大；

三、拉虎皮扯大旗。在宮外，太監們做生意可比別的什麽王爺大臣做生意容易多了，太監沒什麽忌諱，反正老子有後臺，還是宮裏的，沒準還是皇上。怎麽看都不好惹。即便你是王公貴臣的親眷家屬，怎麽也要防著太過招搖樹大招風吧？

四、宮裏的主子但凡想做點什麽，怎麽也繞不開這群太監，與其到時候讓他們挖出把柄要挾自己，倒不如如今主動找上門邀請合作，也顯出自己的誠意。而他們得了好處，自然也會想著法子替自己遮瞞。這是一舉數得的事情。

顧嬈把永福宮裏打扮得價值連城，也是為以後掙錢鋪路：皇上你看，我掙來的錢都放屋裏擺著呢，你有什麽不放心的？

至於王進忠，那就是個貪生怕死欺軟怕硬之輩，太監麼，多多少少都會有那麽點見不得人的愛好，而大多數太監都很愛錢。

很巧，王進忠也很愛錢。

為了錢，他連國法都敢觸碰，更別說如今能讓他更舒服的坐著掙大錢。

……

很快就到了七月，避暑隨行妃嬪的名單卻遲遲未出，聽說是皇上和太後之間產生了些分歧。

宮裏的劉貴妃已經很久沒有侍寢，雖然皇帝說是為了讓貴妃娘娘更好的養病，但誰都知道貴妃娘娘是失寵，若不是皇長子，可能皇帝再也不會踏足永福宮一步。

太後對劉貴妃留守宮中表示不悅，劉貴妃是眾妃之首，若劉貴妃都尚無資格陪伴聖駕，那麽剩下的嬪妃又有誰有資格伴駕？劉貴妃是病了，可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病癥。

往上歷數十代，也從未有過讓貴妃獨居宮中的道理。

夜間，暴雨如註，電閃雷鳴。

雨水從宮檐瓢潑而下，濺起雪白晶瑩的水花。

顧嬈很罕見的失眠了，大約是雷聲驚醒了熟睡中的重華，好不容易把他哄睡，自己卻無半點睡意了。

檐角下還掛著端午時節掛上的粽角小彩燈，在朦朧的雨簾中，很像是現世的霓虹。

顧嬈忍不住赤腳走近窗下，伸手去接檐下的水。

沁涼的冷意打濕了手心，也清醒了幾分頭腦。

這趟行宮避暑之行，是陳貴人和林美人的懷孕之機。

說實話，顧嬈是不想去的。去了也無非是看皇帝與別的後妃恩愛無間，太後獨居荷園，對皇帝後妃的把控便不再如後宮一樣嚴密無間。而兩位寵妃的有孕之身，也是太後與皇帝離心之始。

那麽，自己若是去了，會產生什麽樣的後果呢？

顧嬈默默的想著。

好像去不去都無所謂，她總不能攔著皇帝不讓他找後妃吧？明知道這不可能。

想明白了這一點，顧嬈的心情立刻輕快起來。

……

“太後娘娘，您就算不為臣妾考慮，也得為您的大孫子考慮啊，重華才三個月，哪裏經得起長途奔襲。”顧嬈嗔怪道，“我這個做娘的，怎麽也沒有拋下兒子不管的道理不是？”

太後如今對顧嬈早已不像以前那麽冷淡，兩個月足以讓顧嬈刷滿太後的好感度。

“你這孩子，”太後用手指點了點她的頭，“難不成竟是哀家欠缺考慮了？”

顧嬈笑道：“娘娘就是太疼惜臣妾了，所以才會事事都想著臣妾……”

香嬤嬤靜靜站在太後身後，望著祖孫兩個，眼裏的情緒早已變溫暖了很多。

皇後束手站在不遠處，瞧著這一幕，眼裏閃過一抹冷意，而後淡淡收回目光，沈默不語。

簾外清風微蕩，風卷起外間丁香花掉落的花瓣，熏染了一室暖風。

太後擡眼瞧著皇後，說道：“出行的名單可以定下來了，貴妃就留在宮中照顧皇長子吧。”

皇後姿態愈加謙恭柔順，氣息平和：“是。”

“著內務府好生照顧著，千萬別中了暑氣，哀家就這麽一個皇孫，萬萬不可出了差池！”說到最後，太後竟有幾分急言厲色。

皇後突然有些想要發笑，唇角動了動，卻還是忍住了：“是。”

出了泰康宮，皇後唇角的那抹譏諷意味愈加明顯，也不知是為劉貴妃的苦心鉆營，還是為太後親自把中宮威嚴棄之如履。

玉質追隨皇後已久，自然對主子的心思了如指掌，瞥了眼身後的泰康宮，小聲說道：“即便是得了太後娘娘的寵幸，可太後娘娘還有幾年可活？不就是生了個兒子麼，有多了不起似的。”

皇後微微一笑，“吩咐下去，去了行宮之後，把那湯藥改一改。”

玉質微怔，隨即意會，不由微笑。

“是。”

……

時間飛逝，轉眼便是三年。

三年裏發生了很多事，後宮又添了不少新人，也添了幾個孩子。當初的陳貴人如今已變成宸妃，那個弱不禁風的小白花林美人也成了林嬪，當初那個膽小怕事的嘉嬪，母憑子貴如今也成了嘉妃。

三年前寵冠六宮的劉貴妃似乎已經被所有人遺忘，劉貴妃不再是以前的劉貴妃，永福宮也不再是以前的永福宮。

唯有內務府，對永福宮永遠都是規規矩矩，不逾制，也不熱絡。

……

四妃已占其三，其餘的人便只好盯著剩下的位置。

有資格封妃的有三位，林嬪，淑嬪，敬嬪。

林嬪福薄，膝下只有一女，淑嬪和敬嬪，進宮短短一年卻已有了身孕。在很多人看來，林嬪這輩子大約也就到頭了，皇後不會再許她一個兒子，那麽她這一生便也沒了再進一步的機會。

可在顧嬈看來，剩下這個妃位，分明是男主為心上的小白花留著的。

宸妃家世好，又生了個公主，得個妃位也算是安撫朝廷。可嘉嬪，一個無足輕重甚至出身低微的女人都被封了妃位，可見是為女主上位在做準備。

又添了淑嬪和敬嬪有孕，林嬪便沒了威脅，存在感降為最低，也最安全。

可見，渣皇帝心裏明白著呢。

……

顧嬈的連鎖店已經暗戳戳的開遍了大半個周朝，王進忠這些年一路過來，收銀票早就不再是他的追求，如今已經死心塌地的跟著顧嬈幹了。

早在一年前，王進忠忽然從中琢磨出了點味，貴妃這布局有點大，再一想逐年長大的皇長子立時一驚，貴妃這是要幹大事啊。

當時，王公公還只是個只想悄悄數銀子的、擁有低級趣味追求的俗人，顧不得會引起某些人的懷疑，心急火燎地深夜求見劉貴妃。

貴妃從睡夢中驚醒，心情自然算不上好，眼底蒙著一層不悅。

“誰規定本宮的孩子只能是個平常王爺？”

“有本宮這樣精明能幹還富可敵國的親娘，就算皇長子是個傻子，本宮也能□□出來個明君！”

“只要皇上不知道，那你我就只是個低俗的商人，有什麽好值得人懷疑的？”

“如果你足夠聰明，就該知道今天出了這道門你該怎麽跟人說話！”

“咱倆早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了。”

那時，王公公無比懊悔自己在今夜踏進了永福宮的大門。

他只想活著。

於是，他選擇了替貴妃保守秘密。

直到後來的某一天，在某個富商的宅院親眼看見主家夫人勒死了一個懷孕的小妾，才忽然醒悟，自己究竟該怎麽做才是正確的。

……

內務府新送了盆花，淺藍色的蕊，淺白色的花瓣，清香怡人。

顧嬈擺在窗臺上，重華看見了，總忍不住去揪。沒兩天就禿得讓人沒眼看。

重華性子活潑，宮女抱著，就去捉人頭發，給個玩具，沒一會兒就厭倦了，放榻上，總是蹬著小短腿往下跳，也不怕摔著。

顧嬈無奈，只好依著後世的步行車給他坐，由著他自己滿院子亂逛。

淘氣的很。

顧嬈想著，老這樣可不是辦法，得管束了，這兩日就把人拘起來，背書。

背不會不許下地，這孩子聰明，鬧了兩天見沒什麽用，也就老老實實的聽話了。看得顧嬈好氣又好笑，感情這還是個會看人眼色的小人精。

書上說淘氣的孩子都聰明，顧嬈心想自己可不能把這麽好的苗子教廢了。

“娘娘，淑嬪又來了。”春枝的語氣有點無奈又有點不耐煩。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這些日子淑嬪和敬嬪倆人跟約好了似的，今兒這來明兒換那個，真是令人煩不勝煩。

顧嬈神情不變，“讓人進來吧。”

說著，把手上的三字經放在桌底下，把重華最愛玩的玲瓏篩子給他玩。

重華人精似的，看了看顧嬈的臉色，才伸手接過來。

淑嬪是個十六歲的年輕小丫頭，挺著個大肚子，還活蹦亂跳的，讓人看著都擔心。

“貴妃娘娘，快中秋節了，您幫我瞧瞧我這個‘嫦娥奔月’繡得對不對？”淑嬪興沖沖的跨過門檻，簡直讓顧嬈替她捏了把汗。

“你月份大了，好歹自己當心著點。”

淑嬪笑了笑，“嬪妾曉得的，娘娘這屋裏鋪了這麽厚的毛毯，嬪妾就算摔一跤也無大礙啊。”

顧嬈嘆了口氣，十分嫌棄道：“本宮鋪的毛毯可不是為了方便你摔跤的。”

淑嬪哈哈一笑，絲毫不在意：“嬪妾這是沾了大殿下的光。”

“你別在永福宮出什麽事我可就謝天謝地了。”

“娘娘您是有大福氣的人，嬪妾這不是天天來您這兒蹭福氣來的麼。娘娘放心吧，肚子不舒服了嬪妾會說的。”

顧嬈對這個丫頭也是無奈，“把你的繡品拿過來我瞧瞧。”

隨口指點了幾句，便叫人回去，忍不住又吩咐道：“你月份大了，別老在外邊走動，不安全。”

淑嬪答應得挺好，可看模樣，分明是沒放在心上。

淑嬪和敬嬪是同時懷孕的，聽某個小道消息傳聞，還是同一夜，這事讓宮人偷偷摸摸笑了好一陣子。

可誰叫人年輕呢，一下就懷上了，擱某些人，幾年都懷不上。

不得不叫人感嘆天地造化當真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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