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些， 清輝便主動撤去了身旁的結界。

事已至此，再無回轉的餘地。

他對長眉聖尊點頭道， “聖尊， 事不宜遲，請動手吧。”

“也罷， 既然這是你的心願， 老朽便不再勸你了。”長眉聖尊嘆息一聲， 隨後對著廖方長老擺擺手道，“地宮將毀， 此地危險，你先將兩位小友帶出去。”

“是。”廖方應聲領命，一揮衣袖， 便想卷起褚盈盈二人向地宮外飛去。

褚盈盈急忙說道， “廖長老，請稍等。”

廖方動作一滯， 疑惑地向她看來。

褚盈盈雙手抱起，恭敬地朝著眾位聖尊的方向拱了拱， 旋即小心地從乾坤鐲中取出兩物。

第一樣，是一串佛宗菩提木所刻的佛珠。

第二樣， 則是一只巴掌大小，由溫玉所雕的七巧寶盒。

單是這寶盒， 就是件品質不俗的法寶。褚盈盈輕輕掀開盒蓋，小巧的玉盒內躺著一顆拇指蓋大小的蓮子。

蓮子晶瑩圓潤，隱含聖光， 透過瑩潤的表面依稀可看到蓮子內部的蓮心上凝結出一道梵文。

這顆蓮子是在他們超度完微合廢墟所有亡魂之後，由禁錮亡魂的石碑所化。那塊石碑本就是上古寶物，蘊含穩固神魂的作用，如今化為蓮子，又帶有一絲功德之力。

眾所周知，舍棄肉身專修神魂的邪靈一旦隕落，便是真正的消失於天地間，再無輪回轉世的可能。

可有了這佛門寶物與功德蓮子相護，未必不能給師兄留有一線生機……

眾位聖尊見多識廣，見褚盈盈拿出這兩樣寶物，有些驚訝，卻也已經隱隱猜到了她的打算。

清輝嘴角微動，正欲出言阻攔，卻見褚盈盈已經先一步動手，生生以火靈力將那菩提佛珠化為粉末。

熾熱的火光在一瞬間點亮了昏沈的地宮。

化為粉末的菩提木在空中形成了一道符文，隨即沒入蓮子之中，與蓮子內原本的梵文共同存在著。

“萬物輪轉符。”

長眉聖尊一眼便認出了這道符文，看向褚盈盈的目光中不禁多出幾分欣賞，“小友對天地道義的領悟，著實令老朽刮目相看。”

此外，能夠調動這蓮子中蘊含的功德之力，便說明這份功德本就是由她修出的。單憑這份品性，便足以令人欽佩。

“聖尊謬讚。”

褚盈盈捧著那顆蓮子，一步步走到清輝師兄身前，“師兄，萬物輪回，過往種種終將煙消雲散。轉世即是新生，何不再給自己一個機會。”

清輝沒有伸手接過這顆蓮子。

褚盈盈對此並不意外。她松開抓住蓮子的手，任憑蓮子漂浮在清輝身前，隨後後退幾步，回到封九離與廖方長老身邊。

封九離輕輕握住她垂在身側的手。

兩人身影一閃，便隨著廖方長老一同消失在地宮當中。

——

就在褚盈盈與封九離離開這處地宮所在的空間之後，眾位聖尊也紛紛飛出地宮，各居一個方位。

那僅剩的不足百位邪修，已被長眉聖尊施展術法，抹去了修為與記憶，統統丟入一方芥子空間內。能在清輝手下茍活著的他們，皆是不得已被迫淪為邪修，尚未做過惡事。眾位聖尊給了他們一個機會，只待地宮毀去，便會將他們送往佛宗，若能洗凈心底的戾氣，便還有機會求得一次再入輪回的機會。

地宮內，只剩下清輝一人。

他與這些邪修的情況還不一樣。

他……早就不是人了。

且與扶幽牽扯甚深，扶幽欠下的罪孽同樣也體現在他身上，他無法完全將自己與這一切剝離開。

這樣的他，還值得別人耗費功德之力，幫他挽留一線生機嗎？

恍惚間，他似又想起方才那道傳音。

那男子告訴他……神魔本無別，盡在一念間，他身處魔窟，心卻向善，便不是魔。他不是蒼元宗的恥辱，而是他們永遠掛念的親人。

他明明早就沒了肉身，可不知為何，此時卻覺得眼角有些許酸澀。

下意識地擡手做出個擦拭眼角的動作，手擡至一半便僵住，嘴角扯出抹無奈的笑。

旋即，他終是伸出手，將那一直飄浮在身前的蓮子抓入手中。

——

外面，眾位聖尊已做好準備。

七星伏天陣自陣眼處開始潰散，整座地宮都開始劇烈晃動起來。伴隨著地宮不斷塌陷，一股令人膽寒的陰煞之氣自地宮中心向四周湧現。

那是清輝的力量。

這道氣息漸漸籠罩住整座地宮，禁錮住地宮內的煞氣不向外翻湧。

良久，塵埃落定。

地宮已然消散於無，它所處的空間也開始崩塌，那股籠罩住地宮的能量也已經蕩然無存。

一片混沌當中，蓮心包裹住僅存的一絲神魂之力，化作一道金光，消失不見。

清風拂過，山坳中只剩下那一片枯樹荒草，再無任何痕跡。

望著空間入口抹去的地方，想到方才那股強大的能量，長眉聖尊不禁心生感慨，“若他一心為魔，願與扶幽聯手，日後我等怕是未必能奈何他們。”

身旁，另外一位聖尊也出言唏噓道，“幸虧，幸虧啊……”

幸虧的是什麽？

褚盈盈心底沒有半分慶幸的感覺，反而湧起無盡的悲涼。

“我們走吧。”封九離在她身旁，開口道。

“好。”褚盈盈反握住他握緊自己的手，點了點頭。婉拒了廖方長老邀請他們去玄機宗做客的提議，告別眾位聖尊，兩人祭出靈劍一路向南飛回，當晚便乘著傳送陣法離開了溟魂界。

他們沒有返回飛仙海，也沒有急著趕往南音寺。

而是在五行星域西南與西北接壤的一座界域，尋了一處臨近傳送陣法的客棧暫且落腳。

“這是清輝師兄留下的魂玉。”

清輝師兄已經隕落，他留下的乾坤鐲沒了神識烙印，能夠輕易解開。褚盈盈從中取出那枚封存了師兄記憶的魂玉。

小小一塊不足巴掌大的玉牌，托在褚盈盈手中，卻令她覺得猶如千斤重。

這玉中承載著師兄這些年的遭遇，一時間，褚盈盈竟有些心生怯意。

可事關清輝師兄，又似乎關乎天魔之事，無論如何，這玉中的內容他們必須查探。

“別怕。”

封九離將掌心覆在她拖著魂玉的手上，聲音堅定而有力，“無論看到什麽，都不要怕。我會一直和你在一起，一同經歷魂玉中的記憶。”

他掌心的溫度，似乎驅散開了魂玉上散發出的寒意。

褚盈盈深吸一口氣，心情漸漸平覆下來。

兩人在屋內布下陣旗與一層層結界，隨後面對面盤膝坐在床上，掌心與掌心相對，凝成一道靈力包裹住飄浮在他們之間的魂玉。

半晌，兩人神識所見的場景同時一變，沈入幻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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