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昏沈，大陸靠近極北荒海的地帶開始下起大雪，就連魔宗北域，距離極北尚有一段距離的平川山中部，也開始飄起淅淅瀝瀝的小雪。

褚盈盈抓緊封九離的衣擺，擡起另一只手，一片雪花從天而降，飄落在她的手背上。

不過幾息，便融化成一灘水漬。

就在他們一路向西飛去的同時，已被茫茫大雪覆蓋的珩斷山脈中，一道身影也正從魔宗的臨時營地中飛出，向噬魂宗趕回。

剛從珩斷山脈飛出沒多久，他便覺察到宗門禁地的禁制被人觸動，心念一動，速度不減的同時他祭出一枚傳音符，吩咐遠在枯魂嶺的下屬池磷前去焚冤谷禁地查探情況。

片刻後，池磷匆忙趕到焚冤谷，催動了魂鏡。

當看到魂鏡中，那本應當放著法寶的四方石臺已被打碎，籠罩在四周的禁制也已然被破，無淵魔尊不禁略感驚訝。

這禁制，並非他所布下的，自然也不是上一任魔尊伏天所布，而是出自於萬年以前的噬魂宗先輩之手。

過往這幾千年，不是沒有魔尊對這禁地裏放著的法寶感興趣，可都無一例外，無法從禁制中將法寶取出。

就連他自己，接管魔宗以來也從未親手拿起過這件法寶，只依稀知曉這法寶出自萬年前參與過人魔之戰的一位魔門女修之手。

忽地，他註意到魂鏡中碎石下方還有一些很淺的痕跡。

吩咐池磷護法將魂鏡挪得離地面近了些後，他便看清，原本四方石臺所在的位置處，赫然描繪著一道陣法。

“焚冤谷近日有無異常？”無淵魔尊問道。

“並無，焚冤谷近日並無門內弟子進入，谷底的枯木林也並無異常。”池磷護法有些自責地回稟道。

顯然，實際上並不是沒有異常，而是那潛入焚冤谷的人，竟然可以瞞得過谷底諸多禁制，還能避得開那片駐守在此的枯木林。

這般本事，怕不是只有合道境尊者才有吧？

“池磷，你親自帶人駐守谷外，在本座回宗前，勿要再動谷內的任何一物。”

吩咐過後，無淵魔尊便將魂鏡收回，切斷了與池磷護法的對話，再度掐起法訣，全力向噬魂宗方向趕路。

——

天色漸明，下了一夜的小雪終於停下。

整座山已覆上了一層薄薄的白色，在清晨的陽光下，顯得格外純凈。

趕了半夜的路，褚盈盈和封九離已經離開了平川山中的那條裂隙，一路沿著山脈外圍，向北而去。

“再往北百裏，我們會經過平川城，那是魔宗北域中能夠派入前五的大城池。”

封九離一邊禦劍向前疾飛，一邊低聲對褚盈盈說著自己的打算，“平川城以西就是陰極宗的駐地，平川城就在其轄下，城內必定駐有高階修士。我們可以直接繞過平川城，在其北邊的小鎮買件魔宗常用的飛行法器或馬車，一路趕往極北，再從那裏回到珩斷山脈。”

無論是禦劍飛行還是用七巧錦雲，在魔宗的地界裏都太過紮眼，若是買件魔宗這邊常用的幽魂馬車，或是其他常見的飛行法器便可大大避免被高階魔修發現的危險。

離開平川山後，褚盈盈與封九離就已經披上了黑色的鬥篷，兩人此時全身幾乎都籠罩在鬥篷內，僅露出雙手和小半個下巴。

靈劍隱沒在山腳的樹林間，一路緊挨著地面向北疾飛，失去樹林的遮蔽後，封九離便收了靈劍，掐起一道輕身訣，帶著褚盈盈一同來到平川城北側的一座小鎮。

許是因為距離城池較遠的緣故，這小鎮裏來來往往的魔修並不多，大多都是煉氣境修為，一路走來，他們也只察覺到有兩位築基境魔修。

褚盈盈和封九離的全身都籠罩在鬥篷內，兩人身上又帶著凝霜花煉制的木牌，在不適用靈力的情況下，哪怕是元嬰境修士站在他們面前，都未必能認出他們是正道修士，而非魔修。

兩人在一家租賃馬車的店鋪門前停下腳步，沒再繼續往鎮子中心走。

店鋪的主人是位煉氣境後期的魔修，褚盈盈和封九離二人入內時，他正半靠在櫃臺前撥動著算盤盤著賬。

聽到腳步聲，目光一瞥，見到兩位看不透修為的‘前輩’，忙放下手頭的事情，恭敬地拜了一禮，隨後熱情地笑著問道，“兩位客人是來租賃馬車的？我們這店鋪是平川城旭游車行的分店，馬車共有三種品級，最上品的租賃一個月也不過三十枚靈石，中等品級和下等品級的則只要二十靈石和十二靈石，不知兩位客人想要哪種？”

封九離壓低嗓音，問道，“要一架中等品級的馬車。”

說著他直接擡手一拋，將一塊巴掌大的銀色礦石拋到了店鋪主人的手中。

“不租，拿這物件交換。”

那店主人低頭一看，赫然是一塊三品煉材‘星月銀’，這是煉制法器的好東西，這麽一小塊若要放到大些的城池去賣，至少能賣出七八百靈石，在這個小地方，也能價值六百靈石以上。

這可比直接用靈石交易還要更加劃算。

店鋪主人忙不疊地點頭道，“行，客官您稍等，我這就給您將馬車取來。”

他從櫃臺後面繞出來，帶著褚盈盈和封九離去了店鋪後院，院子裏正擺放著六駕馬車。

只見這店鋪主人在腰間的儲物袋上輕輕一拍，手上便多出一只魂幡。魂幡微微一晃，兩匹身形透明的‘馬’就出現在了眼前。

“這馬車要是有什麽問題，您二位隨時回來尋我。”店鋪主人面上帶笑，這一單生意裏外裏足夠他賺上二三百枚靈石了，想到這他忍不住更熱情了些。

套好了馬後，又殷勤地幫二人將馬車趕到了門前的大路上，隨後將控制馬車的一只銅制小哨子交到了封九離手中，目送著這二位‘貴客’離開。

見馬車快要拐出路口，他才轉身走回店裏，嘴裏順帶著小聲嘀咕了一句，“出手這般闊綽，定是魔門大宗弟子。”

從進入小鎮起，封九離和褚盈盈的神識便一直是散開的，店鋪主人嘟囔的話，自然也落入了兩人耳中。

聞言，兩人不禁對視一眼，頗有幾分哭笑不得。

拉車的‘馬’是魔氣滋養的馬匹死後留下的陰魂，經過擅長控魂的魔修馴養，便成了拉車的好手。

這種馬被魔宗修士稱之為‘幽魂馬’，它們拉車既快又穩，唯一的缺點便是壽命不長，像現在拉車的這兩匹馬，腳下的‘魂火’呈青色，代表其壽命僅剩三年，三年之後便會魂飛魄散。

馬車駛出鎮子後，褚盈盈便祭出陣盤放在馬車中間，開啟一道防禦陣法。馬車沿著寬敞的大道一路北行，偶爾還會遇到一兩架外表相似的馬車。

許是馬車太過平穩，也或許是其他什麽原因，過了片刻褚盈盈便覺得眼皮越來越沈，恍惚間竟沈入了夢鄉……

幾乎是同一時間，封九離也閉上了眼。

而在兩人都未曾看到時，那被擺放在兩人之間的黑色畫卷上，忽然開始散發出點點熒光。

——

過了近半個時辰，兩人才同時睜開雙眼。

褚盈盈尚且未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身體卻下意識地轉向封九離那邊，朝他看去，口中喃喃說道，“我方才做了個夢……”

他話音一落，便見封九離也點頭道，“我夢到了人魔之戰時期的兩位前輩。”

褚盈盈眼中的震驚更甚幾分。

他們做的是同一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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