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蛟龍在海面上空盤旋了一圈，身上淡青色的鱗片在陽光下泛出耀眼的光澤。它舒展了一下兩只巨大的前爪，低頭看向海邊的三個人類孩童，不怒自威道。

“何人喧嘩？”

“是我……”

小胖子瞄了眼離自己僅有三丈遠的大爪子，縮了縮脖子，沒敢接著說下去。

這蛟龍未免有嚇唬小孩之嫌。

褚盈盈到底不是真正的六歲小孩，對秘境的了解也比其他人更甚幾重。

知道這些靈獸不會傷害蒼元宗弟子，哪怕對方修為再高，也沒什麽好懼怕的。她上前一步，將小胖子擋在身後。

“前輩，我們是蒼元宗今年入秘境進行覆試的新弟子。他們二人仰慕海中靈獸已久，想要從中選擇本命靈獸。南海域各族居於深海，便只能用這個法子，將前輩們從海中請出來。”

蛟龍的視線從馮瑞端身上移開，轉而投向褚盈盈，一雙銅鈴大的眼睛裏露出幾分疑惑、幾分思索。它低頭又湊近了些，鼻尖噴出一股氣，差點將褚盈盈吹倒。

“小丫頭，你身上有一道我很熟悉的氣息。”

褚盈盈微微一怔，旋即恍然，“晚輩祖父名為褚道陵。”

這話說多了，頗有一種‘我爸是李剛’的感覺。

“原來是褚家的小丫頭，難怪。”

蛟龍轉了轉眼珠，又噴出一口熱氣，“六百年前，我兄長跟著褚道陵離開了秘境。如此算來，我與你祖父同輩。”

“前輩……”

“喊前輩太過生疏了。我勉為其難讓你喊聲……叔爺爺吧。”

“……”

就在這時，海面上噴出一道水柱，將蛟龍噴了個正著，有些嚴肅的女聲從白石鯨口中發出，“不要再逗他們了。”

白石鯨又游近了些，看向重新探出身子，好奇地朝自己這邊打量的小胖子，目光柔和了起來。

靈獸的喜愛都很純粹。正如同長明鳥喜好美色，白石鯨一族天生偏愛圓潤的外形。

馮瑞端長得白白胖胖，皮膚也滑溜溜的，正投了白石鯨的眼緣。

“孩子，白石鯨一族去年剛得一幼獸，你可願與之締結本命契約？”

別看白石鯨長得可愛無害，實力卻不容小覷。它們在遭受攻擊時，可以將皮膚石化，防禦力驚人。哪怕是一頭攻擊力強悍的成年蛟龍，在白石鯨石化後，也只得無可奈何。

馮瑞端卻幾乎沒有猶豫，搖著頭小聲說，“謝謝前輩，但我已經有心儀的選擇了……”

秘境之中，南海域諸族，以蛟龍一族最為強大。

聽到小胖子的回答，白石鯨和靈光電鰩幾乎下意識便以為，小胖子想要契約蛟龍一族。

就連此時盤踞於空中的蛟龍，也這麽認為。

它有些倨傲地揚了揚頭，“蛟龍一族近年來並無幼獸出生，怕是要讓你失望了。”

馮瑞端被說的一楞，趕忙擡起雙手使勁擺了擺，“不是不是，前輩您誤會了，我不想契約蛟龍一族。我……我想契約一只八足海妖！”

這下子幾只靈獸都有些驚訝。

南海域生活著眾多妖獸，其中不乏像蛟龍、玄龜這樣生來天賦高貴的，亦有白石鯨、靈光電鰩這些在某一方面實力突出的種族。

和它們比起來，八足海妖還真排不上號。非要說優點的話……腿多算不算？

“為何？”白石鯨的語氣裏充滿疑惑。

“我爹說，做菜最重要的就是調配湯汁和調節火候，如果有水靈根和火靈根最好。我爹沒有火靈根，所以契約了一只鬼頭鷹。我沒有水靈根，所以想契約一只水屬性靈獸。”

馮瑞端說著從褚盈盈身後走出來，臉上還有幾分不好意思，聲音卻比剛才大了不少，“我從拿到靈獸圖鑒起就想契約八足海妖了，八足海妖力氣大，能控水，還能變幻大小，唯一的缺點是食量大。這個不怕，我要是餵不飽它，還能帶它去找我爹蹭飯！”

“他爹是？”

常開源還以為八足海妖是什麽特別厲害的妖獸，沒想到聽了這麽一番解釋……

“他爹是我們宗門膳堂的馮長老，等覆試結束正式拜入師門，你就該知道他了。”褚盈盈笑著說。

自從馮長老接管膳堂以來，蒼元宗的夥食直追青川城最好的靈食酒樓。要是讓蒼元宗的弟子們評選最喜愛的長老，馮長老票數絕對能進前三。

別說是宗門弟子了，就連生活在宗門裏的靈獸，有好多都特別羨慕馮長老養的鬼頭鷹。那只鬼頭鷹也很‘對得起’馮長老的精心飼養，體型直追膳堂蓄養的腹香豬，唯一的區別就是多了對翅膀。

“你小子真是很有眼光！”

遠處忽然傳來聲音。三人看過去，便見幾只成人腰肢般粗壯的烏黑色觸腳在海面上搖晃，時而兩只觸腳碰撞，發出‘啪啪’的擊打聲，像是在鼓掌一樣。

“八足海妖！”馮瑞端眼睛都亮了。

那只八足海妖快速從遠處游過來，扭了扭八只腳，擠開跟前的白石鯨和靈光電鰩，湊到小胖子跟前樂呵呵地說，“走走走，我帶你回族中看看，這三年族內添了七八個孩子，你看上哪個盡管帶走！”

說著它便吐出個泡泡，包裹住馮瑞端，又用一只腳纏住他，打算帶他潛回海底。

“前輩等等，帶上我同門一起啊！“

“他也想契約一只海中靈獸！”

八足海妖掃了眼小胖子指著的那個臟兮兮的小子，張嘴又吐出個泡泡。

很快海邊就只剩下褚盈盈一人。

馮瑞端和常開源都被那只熱情的八足海妖帶回了海底，前者領回去契約小海妖，後者據說會被介紹給海妖族地附近的其他族群。

白石鯨和靈光電鰩也已經悄悄退走。

寂靜的海岸附近只剩下盤旋在空中那只蛟龍。

它猛地低下頭湊到褚盈盈跟前，大咧咧地問道，“侄孫女，你有啥打算？”

——

半個時辰後，碧青色的蛟龍背上坐著個粉雕玉琢的女娃娃。

一人一蛟沿著南海域的海岸線一路向北，終於在臨近黃昏時趕到了福澤山。

蛟龍剛在空中停下，山腳下就傳出一道滄桑沙啞的聲音。

“蛟族小輩，來福澤山作甚？”

在其他海族目前霸道無比的蛟龍，在這裏卻十分乖順，恭恭敬敬地回答了一句，“晚輩護送人族小娃來此。”

“將人放下，你離開罷。”

那聲音又說。

蛟龍立馬向下方飛去，將褚盈盈放在海邊一塊礁石上。

“侄孫女，前面是玄龜一族的前輩，你自己過去吧。回頭離開秘境前，記得去海邊看看你叔爺爺我啊！”

褚盈盈朝蛟龍揮了揮手，看著對方的身影消失在雲層間，這才轉身跳下礁石，朝前方入山的水流旁走去。

正如圖鑒冊子上所說，福澤山是一座很奇怪的山，它和大部分山的構造都不一樣。

它坐落在海邊，山底大半是空的，灌註著海水。

褚盈盈沿著小徑一直走到山腳下的洞口，終於看到一只趴在水邊的龜。這只龜年紀應當不大，身形只有一米長，在玄龜一族中算是體型最小的了。

“老祖喊我出來接你，坐在我背上，我帶你過去吧。”小龜的嗓音也很稚嫩。

褚盈盈說了聲“謝謝”，小心地爬上龜殼，盤膝坐下。

小龜馱著褚盈盈，慢慢爬入水中，接著吐出口泡泡裹住她，帶著她向海底潛去。

途中又遇到了幾只玄龜，無不投來好奇的目光，小龜卻沒有中途停下，一直潛到深海，游進一道狹長的縫隙。

縫隙後漆黑一片，適應了片刻，褚盈盈隱約看清周圍的樣子。

這裏像是一座建造在海底的密室，周圍空無一物，只有一面面光禿禿的黑色石壁。而在她眼前正前方，赫然趴著一只體型巨大的玄龜。

“您是……玄桑前輩？”褚盈盈一下便想到了這玄龜前輩的名號。

據宗主伯伯說，秘境內由於特殊的限制，少有修煉到八階以上的靈獸。僅有的幾位，都是活了近萬年的，玄龜一族的玄桑前輩就是其中年歲最大的，據說從秘境存在起就已經存在了。

六百年前，祖父進入秘境時，玄桑前輩就已經有八階後期的修為了，按照人類修士來算，已經無限接近大乘。

巨龜緊閉的雙眼忽然睜開，凝視著褚盈盈。

審視片刻，它忽地站起來，整個海底仿佛都隨著它的動作顫了顫。

正當褚盈盈疑惑這位玄龜前輩要做什麽時，一枚金色的蛋從它身下飛了出來，漂浮在褚盈盈面前。

蛋上有著覆雜的銀色紋路，卻比巨型玄龜小了無數圈。

據說，最小的玄龜蛋也有半米高，這枚蛋卻只有柚子般大小。

“這是一枚金翅火鳳蛋。”

玄桑重新趴了下來，四周的石壁隨之顫動，那枚蛋卻穩穩浮在褚盈盈面前一尺遠的位置。

“這枚蛋我以靈力蘊養了近萬年。你可願與之締結本命契約？”

一枚被養在玄龜族中的火鳳蛋？

褚盈盈沒有被這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暈，而是滿心不解，“前輩為何選我？”

靜默半晌，玄龜緩緩開口。

“褚家小輩，你可知這座秘境的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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