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嘖，真是了不得，沒想到蒼威竟會做這樣一件好事。”

“他到底也是一個用情至深的人。”

人間一處的屋檐上，火焱和風岳隱著身型凝視著捧著幾本書走在大街上的年輕男子，男子一身青衫，峨冠博帶，面貌俊逸，帶著明顯的書卷氣，一瞧便知道是個讀書人。

“蘇庭生這世也算是不錯了，日後金榜題名，嬌娘相伴，很是順遂，只是這事恐怕不能叫水煙和北華曉得。若是一個對舊情人重燃愛火，恐怕另一個非要毀了天地六界再自毀神元不可。”說到這，火焱頗為感慨地搖頭嘆道，神情頗有大義凜然的味道，“嘖嘖，他們一個個還真都是癡情種，可癡情種全都情路坎坷吶，想來將這世間情長看的最透徹還是我啊，百花叢中走，不沾花粉塵。”

“不過就是個風流薄情的人，說還敢講自己說的這樣大義凜然。”

“水煙？！”

火焱猝然轉身，看著紫群飄渺的女子立在他的後頭，想及前頭自己說的話，一下子竟有些不知所措。倒是風岳反應地快，問道：“你怎麽來了？”

彼時水煙並不答話，只將目光悠悠定在遠處的人界男子身上。

“你們好本事，竟將他的氣息掩得這樣好。”

“這不也是為了六界蒼生著想麽，我瞧那魔皇可是個醋壇子，每次找你回神界，他就僵著一張面孔，好似我欠他了幾輩子的，尤其現下那雙紫紅色的眸子，這一瞪過來，我可擔心自己身上會多出幾個洞來。”火焱拍著胸口，裝出一副受驚的樣子。

實則這些年，北華比起從前冰山帝君的封號，的確是要更為嚴厲狠絕了一些。這也是沒有法子，魔界七十七境裏頭的魔王們，可個個都是不好相與的，只不過也從小妖精那裏聽說他們為難北華，是因他們始終沒能弄出個小娃娃。

這會，火焱見水煙沈思，並不曉得她是在想北華，只以為還是順著目光惦念起蘇庭生來，趕緊勸道：“水煙，你現在可有了北華，名正言順地拜了堂成了夫妻，你現下要再三心兩意的話，可是要天打五雷轟的！”

“你胡說什麽。”水煙擡眸，有些厭棄地瞥了他一眼。

此時，風岳只當沒聽見他們說話，反倒是眼睛一瞇，見蘇庭生轉進一個小巷，說道：“這小巷被施了術法……那是小瓷和……齊律？”

水煙和火焱也同時擡眸去瞧，自然他們早便知道齊律已修成妖道，聽說這幾年又因水煙的淵源而拜在了小瓷的門下。

“他們兩個這是做什麽？”水煙見他們化身成惡霸擋住了凡人庭生的去路，疑惑不解。

“明擺著要找茬唄。”火焱摸著鼻子應道，一副準備看大戲的興奮勁。水煙睨他一眼，吩咐道：“還看，還不去給我辦妥了。”

“為什麽要我去？”他還想看戲呢，“你在這，他們兩個誰不聽你的話，你說一句話可頂得過我的拳頭。”

水煙嘴角微翹，帶著絲絲冷意，“你這是要我去見庭生一面？那好，我回去便告訴北華，火焱上神心腸好，想叫我同老情人聚上一聚，你說他聽了會作何感想？”

陰險，這丫頭自待在魔界之後，是愈發學壞了。

可面上火焱立即擺手勸道：“別呀，你要是這樣說，且不說那個悶騷魔皇會不會沖過來宰了我，背地裏是肯定要往死裏整我的。”

“通常，我會選擇前頭的那個法子，比較一勞永逸。”

“哇！”

火焱瞧著了無生息突然出現在背後的，嚇了一大跳，急急就往外頭一跳，連術法都顧不上用，差點就從屋檐上摔了下去，好在風岳機敏，一道清風穩住了他跌落的身型。

“北華？”

此刻水煙亦有些驚訝，不過稍後想想便也通了，她既能察覺到庭生再生，那以北華現下的能力也斷然沒有問題，“你怎麽來了？今日不是要同長老們商量事情麽？”

華發黑袍，襯得北華極為冷峻，他抿著嘴不說話，只遠遠瞥了被兩惡霸調戲的蘇庭生一眼，瞳眸裏劃過一絲說不清的感覺。

“聚夠了嗎？”

“嗯？”水煙一時沒反應過來，一旁的風岳好心地密音提醒道，“你方才不是說同老情人聚一聚麽？”

奈何水煙恍然大悟之時，卻見北華的面色愈發變黑，最後竟又是一聲不響地猝然隱身而去，連個招呼也不打一聲，這……水煙嘆口氣，心想這事落在一邊的火焱眼裏，以後定又要成為神界的八卦閑話了。彼時他們會說些什麽，是說當今魔皇悶騷吃醋得緊，還是說她禦夫有方？想及每次回神界看著那些神仙瞧自己的眼神，水煙便覺得頭痛。

這會她也不能再做停留，只狠瞪了火焱一眼，這筆賬暫且記下，隨後便是指尖凝起一滴雨露，翩然一灑，化作人間一場大雨，頃刻落下。

小巷中，化作人身的小瓷齊律自然感受到了雨水中的氣息，不禁面面相視，曉得水煙插手，兩人二話不說，霎時就趁著一陣雨幕隱去了身影。凡人蘇庭生莫名地看著之前還擋在自己面前人猝然離開，一陣錯愕，少頃方對著雨幕笑道。

“果然每每下雨之日便是我的大吉日，希望科考那日也落場雨就好了。”

這話雖是自語，可卻是清清楚楚地傳進了幾人的耳中，水煙對著看不見她的蘇庭生淺淺一笑。韶華白首，歲月如梭，她和他也曾有過最美好的回憶。

這樣就好。

下一刻回到魔界的水煙，穿梭在魔宮紫晶回廊之中，北華似乎封住了自己的氣息，讓她故意尋不到。真是個小孩子，水煙心想，大概是回到魔界後事事都順著他，而將他順出壞習慣了？

水煙動了動術法，就見紫晶後頭冒出幾個小巧的腦袋，背後的翅膀飛快地顫動地，巴掌大的小妖精歡快地舞動在水煙的周圍。

“魔後、魔後。”小妖精們叫的很是殷勤。

水煙瞧著這些小眼線，問道：“魔皇呢？”

“好似是在畫境吧。”一個小妖精說道。

另一個小妖精應地有些小心翼翼，“魔後啊，魔皇是不是在生悶氣？我瞧那張臉臭的。”

“臉色的確很難看。”旁的小妖也紛紛頷首附和。

水煙擺了擺手，直奔畫境而去，北華看來的確很喜歡那個地方。不久，她就尋到了那個鬧別扭的魔皇閣下，這些年他的背影比往昔魁梧了一些，只是俊逸的面容倒是未改，還有那叫旁人讀不懂的神情。

水煙徑直走到他的身邊，故意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以顯示出自己的存在。

“又不說話？”

北華靜了許久，才開口道：“問什麽？”

水煙眨著眼睛故意說道：“比如是不是見到他回來就起了色心呀？是不是想變心了？是不是想朝三暮四地回到他的身邊去了？是不是……”

“你敢！”北華狠狠地抓住她的手，打斷她的話，那些字一個個都戳在他的心窩，“我不會放手的。”

水煙笑了笑，本就是故意逗他的，好在比起以前的隱忍旁觀，這會他的立場已被她磨練地好不動搖。少頃，水煙借勢躺進他的懷裏，笑道。

“你若敢放手，我便為你跳一次墮天，看到時候你悔不悔。”

北華抱緊她，責備道：“不許說這種話。”

“北華。”

水煙微微踮起腳，湊到他的耳邊輕語說話，呢喃如初春柳絮，柔綿飛舞。

“我有你的孩子了。”

情之所初，許在時時刻刻，情之所守，則在朝朝暮暮。

他們走過千百年，勝的並非時間，而是那一份感情，那一份歷經情劫磨練最終叫人無孔可入的安謐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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