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恢覆了上神記憶的人，和只能做一個區區凡人時的氣勢口吻相比，可真是大不相同了。”紫衣女子回轉過身子，冷冷一笑，“不過上神，你的記憶雖是神界神坻，可說到底，你現在的仙法不過是個初出茅廬的仙家，憑這種能力，說話還是客氣一點得好。”

“終於碰上一個說話不饒舌的了，這樣很好，我也不喜歡繞圈子。”淩嫣然將小瓷置在肩頭，“不過在動手之前，我還是依禮再同你確認一次。你認識那位公主吧？我們要見她，你確定要阻礙我們嗎？”

紫衣女子的笑冷冽冰涼，又帶著一絲不屑。

“呵，居然能看到上神如此天真的一面，看來我今晚還真是來對了。”輕視的目光漸漸化出一道寒芒，“不過我自己都沒想到會有和你動手的一日，上神，你可要小心了啊。”

沈靜不動的身影，倏然冒出一條紫色的巨蛇，淡紫色的蛇鱗下通紅如血，它張著血噴大口，露出尖銳的毒牙，如閃電一般得俯沖過來。這與當初魅姬那條小小的赤蛇不同，不是近在咫尺的威脅，而是犀利狠絕的進攻。既是淩嫣然雙手奮力建起一道屏障，卻是絲毫都沒有抵住這條毒蛇，要不是解生反應的快，立即將她拉過按到在地，恐怕淩嫣然的肩頭已經被咬在毒蛇的口中。

“紫仙！住手！”篤陌大喝，頸上的佛珠驟然飛出，卻被那女子一手揮斷。

“這可是她自己送上門來的！怨不得我！”

好大的殺氣，這個人到底只是想要阻攔她見寧丹公主，還是與她有什麽深仇大怨？如果說真的有，淩嫣然也不會覺得奇怪。躲過又一下的襲擊，她緊盯著殺氣濃重的女子，她一直覺得篤陌和尚和這個女人對自己都有所了解，甚至是從她還是水煙的時候起，他們似乎就都認得她。可是為什麽她自己卻一點印象都沒有？明明已經記起了所有的事情，為什麽還是會不知道？難道她的記憶並不完整？

滾落的佛珠散落在青草之間，淩嫣然靈機一動，十指如撥弄琵琶一般，極快地捏起仙法，浮起掉落的佛珠，越過巨蛇一並擲下女子。

只是犀利的珠子卻被女子的一道紫色屏障穩穩攔住，“哼，就這點把戲也敢拿出來丟人現眼。”

低首跪在地上的淩嫣然，嘴角幽幽一笑，“自然不止這點。”張開的五指猝然握緊，“佛鎮！”

落在女子四周的佛珠，在掉落間被淩嫣然匯成一個陣法，將紫衣女子牢牢地鎖在正中。以佛家靈物作為媒介的萬丈佛光，足以鎮壓住六界的仙神妖魔。

然而，令淩嫣然沒有想到的是，泛起光輝的陣法卻對女子沒有生出半點的效果。

怎麽可能？！仙法對她沒用？就連佛家陣法也對她沒有用？！

此時，不止淩嫣然，就是解生也驚愕失色，這個紫衣女子到底是何方神聖？

“小心！”

巨蛇在空中扭曲著身體，就好像絲綢一般柔軟，可是撞上來的力道卻是如斧頭一樣兇狠。

盡管曉得仙法與她沒有用處，可是看著蛇頭猛地沖過來，淩嫣然還是反射性地建起了結界，這時就在一邊的解生也不禁架起手勢，結下一道屏障。

“鐺”得一聲，蛇頭狠狠撞在結界上，不止沒有沖撞過來，甚至猛地被彈了出去！

“可惡。”紫仙見此，低聲咒罵了一句。

淩嫣然和解生則是默然不解地盯著這一幕。一個人不行？兩個人卻可以？交換的眼神裏，兩個人幾乎同時都在詢問對方這一個答案。

一場驚險過後，紫色的毒蛇又重新化作一條柔軟的披帛，靜靜地纏繞在女子的手臂之間。

“今天我就陪你們到這裏，如果你們還不識相，明日就進洛陽城來，我一定叫你們有來無回。”

冷笑著轉身而去的女子，瞬息消弭在一片黑夜中。

此時，淩嫣然和解生仍舊坐在地上，淩嫣然有些煩惱地抓過一把頭發，扶著額頭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這種感覺已經不是疲憊可以說清的了。直到一雙僧鞋出現在淩嫣然的眼簾，她方緩緩地擡起頭，望著一臉哀痛的篤陌和尚，說不出是生氣多一些，還是疑惑多一些。

“她是誰？”

“她是寧丹公主的近身侍婢，也是貧僧的姐姐。”篤陌難得直爽地回道。

“什麽？你的姐姐？”

難得篤陌很誠實地做了回答，可是淩嫣然卻覺得自己還是聽不懂。

彼時解生張口問道：“你們既然是姐弟，那她一個凡人，為何會有如此強大的法力？為什麽嫣然一個人對付她就不行？我們二人合力卻有些效果，她又為什麽不讓我們見她？”

空氣再一次靜謐下來，只是這次的安寧並不是因為幾人的屏息，而是因為淩嫣然猝然倒在了解生的肩頭，霎時昏厥過去。

“水煙，我的病還能拖多久？”

那一處煙雲飄渺的山頭，盤坐在山崖邊上遙望山脈遠景的男子，揚著溫柔的微笑，似如閑聊一般地問出這句話。

只不過回他話的女子，也是在一邊悠閑地擺弄著架子上的草藥，一邊滿不在乎地應道。

“有我一日，便有你一日，你是不相信我的醫術，害怕我救不了你嗎？”

蘇庭生笑著，“你這樣高妙的醫術，恐怕就是皇宮裏的禦醫也望塵莫及吧。”

“那是自然的。”水煙也不謙虛，原本她的一口仙氣，便是華佗在世也及不上的醫術，“塵世雜念太多，哪裏有我這仙靈之境的清凈。”

漫天的空靈之氣拂面而來，只是沾到一點，便讓心緒得以安逸。

“水煙，你自小一個人生活在這裏那麽多年，不寂寞嗎？”

擺弄著藥草的手指倏然一頓，背著他的面色漸漸止住了原本的笑意，不過言辭間倒還透著仙家的坦然自若。

“是有過那樣的時候，所以我也曾經背著家師跑到城鎮上去。那時候，看什麽都覺得新鮮，覺得廟會集市什麽的都要比這幽靜的山頭，來得熱鬧有趣。可是看久了，就會發現煙塵之地的是非太多，我不喜歡。”疏離草藥的手重新又擺弄起來，卻只是漫無目的撫弄著被曬幹的藥物，好似她游離不定的情緒，“庭生，你呢，你喜歡什麽樣的地方？”

“嗯……”仰望天空的男子，十分認真地思考了一會，怡聲說道，“對我來說，地方可能是次要的，關鍵的還是在於人吧。”

“比如說，我嗎？”偏頭望著他的笑靨，帶著一點得意和戲謔。

“是啊。”蘇庭生笑得開朗又欣喜，不過正是因為她這樣直爽的性子，才讓他可以走過那段陰霾的日子，“水煙，如果我病好了的話，我們一起去我原來住的地方看看吧。”

“怎麽？懷念那裏嗎？”

“是懷念風大哥啦，他自從把我送到這裏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他有什麽事嗎？”

“師兄那個人素來難定心性，興許又不知道游蕩到哪裏去了。你有空惦念他，還不如想想晚上吃些什麽。”

水煙相信她對他的欺騙，不會有被揭穿的一天，如果有一天他真得非要見一見她曾經的男裝，那麽幻相在她手中也不過是一眨眼的事情。但是……

午後的青山上，暖暖的陽光傾瀉在男子柔和的面上，勾勒出他溫和而瘦弱的輪廓。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還能看顧他多久，仙氣在他身上的效用正在逐漸變弱，可能她必須想其他的法子來醫治他了，徹底地醫治他。

“吃面吧，忽然很想吃了。”

面麽，這是佳凝最拿手的。

“那就吃洛陽的燴面吧，你也想家了吧。”

“不用那麽麻煩，就煮碗清湯菜面吧。”畢竟洛陽燴面，就是水煙也煮不出佳凝的味道，真是可惜呢。

蘇庭生一定不會想到，自己默默念在心裏頭的後半句話，就這樣一字不差地落進了側身過來的水煙眼中。那句想家的話，本就是為了探得他的想法，這可能就是女人懦弱的地方，無關於神仙或是凡人，能令堂堂天界上神在意的，不過是自己愛人前世的姻緣。

那段與她沒有半點關系的姻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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