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煙上神，我們可是許久不見了。”

冥主見了淩嫣然，偏頭打量著她，眉目含笑，一點朱紅眉心在白皙的肌膚下熠熠生輝。少頃，這位眉目如畫的女子又自言自語道：“對了，你已經什麽都不記得了。”

“你也認得我？”淩嫣然忽然覺得這個鬼界同她結過緣的人，還真是不少。

“當初你天天纏著我的模樣，可還歷歷在目，叫人難忘啊。”

淩嫣然扯著嘴角，總覺得這位冥主看她的神色，實在有些不對勁，不尤往北華那靠了靠，輕喚道：“帝君？”

可是北華仍舊緊閉雙唇，沒有理睬，清冷的眼眸只是直直地定在冥主的身上，似要逼她就範。白無常這會也跟著跑了進來，見了冥主立即行禮告罪。

“屬下失職。”

冥主擺擺手，“必安，你先下去。”少頃，她細長的眼眉一挑，對著他們輕笑道：“行了，這下子人也齊了，北華，三生鏡和水煙，我若讓你二者選其一，你會挑哪個呢？”

三生鏡和她？

淩嫣然瞧著默不作聲的北華，心裏頭狐疑。三生鏡其實就是鬼界的孽鏡臺吧，所謂孽鏡臺前無好人，那塊鏡子素來是用於映照多惡之魂在世時的罪孽。自然，若換上一種法子，這面鏡子同樣能夠照出一個人的前生。

前生。

依北華帝君之前突然改變的態度來看，他是想要看水煙的那一世吧，但是她的前生是個妓子，可不是水煙吶。北華帝君就算要了三生鏡，對著她再怎麽照也是照不出任何東西來的，那又有何用？

“三生鏡。”

霎時，淩嫣然和冥主眼帶驚訝地瞪著冷冷開口的男子，兩人都有些不能相信。自然，淩嫣然受到的打擊委實大得不是一點點，曾經多次對她出手相助的人，竟然在這種時候舍棄掉她？為什麽？

淩嫣然在這個問題上，半晌都不能想明白。

這會，倒是冥主昂起下顎，冷笑道：“嘖，不愧是神界帝君，果然薄情寡義，真真叫人聽了寒心吶。”黑色的綢緞劃過光潔的地面，步到楞住的淩嫣然面前，對著她幽幽一笑，“不要擔心，他不要你，我總要的。”

淩嫣然的眼睛看著眼前的黑衣美人，可腦子就是回不過神來。

北華帝君莫非就是因為水煙欠他的那個答案？這個答案，就這麽重要？還是說……這就是帝君對帝後的執著？對了，就像當初她只曉得水煙愛上了那個凡人，卻不知那個凡人根本不愛水煙，而她亦不知，北華同水煙之間的感情，又到底是什麽樣的？

北華帝君……是不是也很愛水煙？

淩嫣然忽然又覺得頭上一陣抽痛，就像有木棍一擊擊狠敲在她的天靈蓋，疼痛欲裂。怎麽會這樣？淩嫣然雙手緊緊抱著自己的頭，身體撐不住的屈膝跪下，為什麽……為什麽只要一去想水煙的記憶，就會那麽痛？

“嫣然！”北華的聲音裏難得帶上一絲焦急，扶著她倒下的身體，眼神緊張，五指張開在她的額前，顯出耀眼的光暈。

“北華……”她靠在北華的手臂上，疼得幾乎睜不開的眼睛，淩嫣然牢牢地抓住北華的小臂，虛弱而恍惚地問道，“你、你喜歡我嗎？”

時光剎停，淩嫣然的頭痛開始漸漸平覆，而北華卻好似得了病，冰冷的面上沒有半點神情，一雙無緒被混沌所遮掩，似乎被這個問題直接給震住了。冥主冷眼旁觀地看著這兩個人，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深。

“那句話，不是我要問的……”淩嫣然捂住頭，否認道，“不是我。”

北華聽了什麽都沒有說，只將她抱了起來，對著一旁的女子說道：“借我一間屋子。”

冥主一語未說地看著他的背影，輕笑的語調說不出是嘲諷還是好心。

“不是她自己要問的，難道是水煙嗎？”清瘦的身影似乎閃了閃，冥主眼光一亮，接著說道，“我這個故友，倒也一直很想曉得，北華帝君做了那麽多事，真正的用意到底是什麽呢？”

然而男子穩穩的步調不疾不徐地向宮殿的深處走去，沒有再露出一點破綻。冥主偏著頭看著，纖長雪白的手指，在轉轉流動的熒光中畫了一個圈，燃起一道青黑的煙霧，瞬時幻化出了一只漆黑的烏鴉。冥主輕撫過烏鴉的黑羽，低語了幾聲，輕揚一揮，機敏的烏鴉便極快地飛遠了在了蒼穹之間。

盡管她不知道，他們之後的故事到底會如何進展，不過等到懷裏的那個女子徹底恢覆記憶時，她相信，這個故事一定會十分有趣好看。

冥主的手指點了點自己眉間的朱紅，皎潔的目光同她的笑靨一般，興趣盎然。

而另一頭的淩嫣然，還未到房間，人已全然蘇醒了過來，她對剛剛所發生的一切也記得十分清楚，急忙讓北華放下了她，倆人立在宮殿的回廊中，前後皆是飄渺的煙雲，將他們好似置身在雲端之間。

“有勞北華帝君。”

北華的神情依舊淡漠，“你沒事了？”

淩嫣然點點頭，實話說道：“不知道為什麽，水煙的記憶逐漸恢覆之後，我的頭就開始隱隱作痛，剛才更是差點就要失去意識了。北華帝君，你知不知道其中的原因？”

北華搖搖頭，眼眸卻微微垂了下去。

如果說第一次的頭痛只是偶然，那麽第二次痛得如此劇烈，顯然不合常理，盡管淩嫣然素來心胸開闊，可不代表她不會進一步地思索盤算。

“剛開始恢覆記憶的時候，解生和我說，只要我還在人界，以淩嫣然的身份過活，身為淩嫣然的記憶就不會消失。我也一直將水煙上神的往事視作自己諸多前世中的一個，所以從未深究這一層關系。可是現在想想，會這樣想的，似乎從來都只有我一個，師傅和解生一直都認為我和水煙不是同一個人，我們的人生亦是不同的，那麽如此一來，我的仙根仙骨皆是來源於水煙上神，我和她根本就不可能同時存在。”

淩嫣然肅穆地盯著北華，定要在他面無表情的神色間探得一二。

“北華帝君，我要問你一句，恢覆水煙記憶的同時，是不是代表淩嫣然就會逐漸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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