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目交心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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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晃的馬車裏，萬籟無聲，淩嫣然坐地很是拘謹，倒不是王爺馬車華貴的緣故，實則仁親王委實樸素得很，只是她忽然發現自己竟未曾與男子這樣單獨相處過。畢竟與南少還是嬉笑打罵，各懷鬼胎的多，對話也不講究禮數，直來直去。
而這會，盡管她知道自己即便說錯了話，仁親王也不會像南少那般，用自己的身份壓著她，可淩嫣然還是有些緊張。
迦嵐端坐在馬車裏，餘光瞥見了女子有些拘謹的手指，目光覆又直直地望著前方的車簾，首先起了話題道：“淩將軍如今可還好？”
“回仁親王的話，家父身子健朗，回到長安後便在城外帶兵，倒讓家母安心不少。”
“淩小姐說話不必那麽拘禮，淩將軍是我的恩師，淩小姐即是恩師之女，我理應多加照顧。只因我自邊境歸來之後，刻日便出使南疆，未能抽身登門拜謝恩師，如今我得歸長安，擇日定登門拜訪。”
怪不得那個陳世子在南郡王府時，沒有認出仁親王，原來是他常年不在京畿的緣故。
“對了，前段日子是淩老太爺的壽誕吧？他老人家的身子可還好？我在軍中之時，還與他有過幾面之緣，淩老太爺一代梟雄，門下出了不少才俊。”
“勞煩王爺掛心，爺爺身強體健，每日清早還要起身練武，只是他素來怕熱，所以暑夏季節不大出來走動，說是往年在邊境天天頂著不落的日頭，被熱怕了。”
“嗯，那裏的確很熱。”迦嵐笑了笑，“在那裏常駐的老兵，退役之後多不大喜歡瞧見太陽，我若在那裏多待幾年，恐怕也會和淩老將軍一般。對了，淩小姐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習武的？”
淩嫣然這會已覺得自在了一些，答道：“我學的有些晚，七歲才開始學的，那年爹還駐守在邊境，爺爺率先回京，我和娘才搬回長安居住。爺爺說我頗有武學天賦，習拳練劍，都能得精髓所在，只可惜……沒能生做男兒，不能持槍上陣。”
實則當年女將軍舒蘭是兵臨城下的情勢所迫，並不是女子武藝高強，便可名正言順地為國效忠。
“即是男兒隨軍出征，家中親人也必然十分掛心，淩小姐生得一副女兒身，或許將軍為此高興也不一定，何況女兒更懂爹娘的心意，這樣很好。”迦嵐側目笑顏溫和，頗為儒雅。
而談及男女之別，淩嫣然有些被說到了痛處，一直淡揚著的笑靨，稍稍抿起了一些。
“其實我們家也希望有男孩子可以繼承家業，但是爹對娘一片癡心，不肯納妾，這份心意讓我很為感動，縱然我不能投軍立功，可若有一天，迦國要我如舒蘭女將軍一般上戰場出征，嫣然定沖在人前，絕不會丟淩家半點臉面。”
迦嵐頷首讚許，錚錚目光中對她很是刮目相看，“看來淩小姐才是真英雄，巾幗不讓須眉。”
“不敢當，我明白這世道終是男女有別，各有各的處事本分，可若然女子能與男子一般，文武科舉，入朝為官，那麽到了為國為家之時，不也能夠多一份力量麽。”
“淩小姐的提議很對，其實女子亦是國家棟梁，甚至有些女子的文韜武略要更勝男兒。”迦嵐微笑的嘴角稍顯，“我是半點都不敢小瞧女子的。”
實則淩嫣然只是一時沖動，抒發了一下自己遠大而不切國情的思想抱負，卻沒想到會得到他的認同，這會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王爺沒說我離經叛道，就很好了。”
“怎麽會？”側目而來的瞳眸一派認真，並不似玩笑，“淩小姐不必妄自菲薄，翻開史書，每朝每代皆有不少奇女子，甚至在亂世之時，無論戰場征討，還是幕後謀略，都有令人欽佩不及的巾幗英雄，委實讓人讚嘆。”
“仁親王說得是。”
迦嵐這會又目視前方，侃侃道來，“其實我一直也希望國中能循序改革，男女同等，實則迦國如今外憂之患甚重，若國內止步不前，必然對迦國不利。數十年來，迦國與玄朝紛爭不斷，落得現下只守住了這東南之地，而玄朝一心吞並我國的野心仍舊未改，若非此地富足，得以用金銀用具換得與南疆的同盟，那玄朝與南疆對迦國前後夾攻，我國便岌岌可危了。
迦嵐不住地搖了搖頭，語調喟嘆。
“想當年，迦國曾一度稱霸中原，即是彪悍如西域、蠻夷如北丹都要對迦國懼怕三分，俯首稱臣，可如今天下版圖被分割地四分五裂，實在讓我等迦氏子孫痛心。”鏗鏘有力的字句，滿滿皆是果敢坦誠，“我十四歲投身軍營，苦練數年，便是希望能有一天，為迦國奪回山河，重振迦國雄風。”
“王爺有大志向，實在令人佩服。”
話語雖然客套，卻是淩嫣然有感而發。據她所知，兩朝之前的迦國處於戰亂之中，漫天戰火，彼時淩家先祖亦有參戰，正是因此得到戰功，被封為宣勇大將軍，從此光耀了淩家門楣。縱使如今爹爹剛過不惑，但已是二品上將軍，在軍中頗有威望，而爺爺更是為國提拔了不少將才，更有鐵血將軍之稱。
淩嫣然生於將門，雖幼時是得娘親書香之家的外公教誨，但是外公對淩家忠烈之氣頗為追崇稱頌，亦讓她要時刻謹記將門忠義。
“今日約莫是與淩小姐頗有志同道合的意思，這才多說了話，還請淩小姐不要見笑。”
淩嫣然忙不疊搖頭道：“不會，是我要感謝王爺才是，其實今日的游園會，我並不想多待，好在王爺將我帶了出來。”
“當真？”迦嵐側目看她。
“當真。”淩嫣然重重地點了點頭，不想迦嵐笑得高興，說道，“淩小姐與我果然志同道合，其實我也不想在那多待，看來今日我們倒是互幫互助了。”
淩嫣然抿嘴笑著，這位仁親王公正嚴厲之外，其實甚通情理，又很風趣，實在是個好人。
原先緊張的車廂裏，這刻已是笑聲連連，兩人說著話，既是馬車停下都未有發覺，直到車夫在簾外稟報，迦嵐方應允撫著淩嫣然下了馬車。
臨別之際，迦嵐擡頭看了看淩府匾額，對淩嫣然道：“我稍後還有些事要辦，今日便不登門拜見將軍了。對了，明日我與幾個好友約了去郊外狩獵，淩小姐功夫了得，可想一試身手？”
淩嫣然聽著高興，立即應道：“可以嗎？我自然是求之不得，我已經好久沒有去打獵了。”
迦嵐頷首，“自然，那明日巳時，我來接淩小姐，弓弩馬匹我會為小姐準備好的。”
“不用了，王爺，那些我自己都有。”淩嫣然脫口而出，只是轉念才覺得這樣不是拂了別人的一番好意？不尤暗自責怪自己不擅言辭。
好在，對方仍舊是翩翩風度地笑讚道：“淩小姐果然是將門之後。”
這日，風朗雲清，淩嫣然一直站在自家門口，瞧著遠去的馬車消失在街道的盡頭。頭上日頭熾烈，她卻第一次覺得這炎熱的盛夏，似乎也是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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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會，盡管她知道自己即便說錯了話，仁親王也不會像南少那般，用自己的身份壓著她，可淩嫣然還是有些緊張。
迦嵐端坐在馬車裏，餘光瞥見了女子有些拘謹的手指，目光覆又直直地望著前方的車簾，首先起了話題道：“淩將軍如今可還好？”
“回仁親王的話，家父身子健朗，回到長安後便在城外帶兵，倒讓家母安心不少。”
“淩小姐說話不必那麽拘禮，淩將軍是我的恩師，淩小姐即是恩師之女，我理應多加照顧。只因我自邊境歸來之後，刻日便出使南疆，未能抽身登門拜謝恩師，如今我得歸長安，擇日定登門拜訪。”
怪不得那個陳世子在南郡王府時，沒有認出仁親王，原來是他常年不在京畿的緣故。
“對了，前段日子是淩老太爺的壽誕吧？他老人家的身子可還好？我在軍中之時，還與他有過幾面之緣，淩老太爺一代梟雄，門下出了不少才俊。”
“勞煩王爺掛心，爺爺身強體健，每日清早還要起身練武，只是他素來怕熱，所以暑夏季節不大出來走動，說是往年在邊境天天頂著不落的日頭，被熱怕了。”
“嗯，那裏的確很熱。”迦嵐笑了笑，“在那裏常駐的老兵，退役之後多不大喜歡瞧見太陽，我若在那裏多待幾年，恐怕也會和淩老將軍一般。對了，淩小姐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習武的？”
淩嫣然這會已覺得自在了一些，答道：“我學的有些晚，七歲才開始學的，那年爹還駐守在邊境，爺爺率先回京，我和娘才搬回長安居住。爺爺說我頗有武學天賦，習拳練劍，都能得精髓所在，只可惜……沒能生做男兒，不能持槍上陣。”
實則當年女將軍舒蘭是兵臨城下的情勢所迫，並不是女子武藝高強，便可名正言順地為國效忠。
“即是男兒隨軍出征，家中親人也必然十分掛心，淩小姐生得一副女兒身，或許將軍為此高興也不一定，何況女兒更懂爹娘的心意，這樣很好。”迦嵐側目笑顏溫和，頗為儒雅。
而談及男女之別，淩嫣然有些被說到了痛處，一直淡揚著的笑靨，稍稍抿起了一些。
“其實我們家也希望有男孩子可以繼承家業，但是爹對娘一片癡心，不肯納妾，這份心意讓我很為感動，縱然我不能投軍立功，可若有一天，迦國要我如舒蘭女將軍一般上戰場出征，嫣然定沖在人前，絕不會丟淩家半點臉面。”
迦嵐頷首讚許，錚錚目光中對她很是刮目相看，“看來淩小姐才是真英雄，巾幗不讓須眉。”
“不敢當，我明白這世道終是男女有別，各有各的處事本分，可若然女子能與男子一般，文武科舉，入朝為官，那麽到了為國為家之時，不也能夠多一份力量麽。”
“淩小姐的提議很對，其實女子亦是國家棟梁，甚至有些女子的文韜武略要更勝男兒。”迦嵐微笑的嘴角稍顯，“我是半點都不敢小瞧女子的。”
實則淩嫣然只是一時沖動，抒發了一下自己遠大而不切國情的思想抱負，卻沒想到會得到他的認同，這會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王爺沒說我離經叛道，就很好了。”
“怎麽會？”側目而來的瞳眸一派認真，並不似玩笑，“淩小姐不必妄自菲薄，翻開史書，每朝每代皆有不少奇女子，甚至在亂世之時，無論戰場征討，還是幕後謀略，都有令人欽佩不及的巾幗英雄，委實讓人讚嘆。”
“仁親王說得是。”
迦嵐這會又目視前方，侃侃道來，“其實我一直也希望國中能循序改革，男女同等，實則迦國如今外憂之患甚重，若國內止步不前，必然對迦國不利。數十年來，迦國與玄朝紛爭不斷，落得現下只守住了這東南之地，而玄朝一心吞並我國的野心仍舊未改，若非此地富足，得以用金銀用具換得與南疆的同盟，那玄朝與南疆對迦國前後夾攻，我國便岌岌可危了。
迦嵐不住地搖了搖頭，語調喟嘆。
“想當年，迦國曾一度稱霸中原，即是彪悍如西域、蠻夷如北丹都要對迦國懼怕三分，俯首稱臣，可如今天下版圖被分割地四分五裂，實在讓我等迦氏子孫痛心。”鏗鏘有力的字句，滿滿皆是果敢坦誠，“我十四歲投身軍營，苦練數年，便是希望能有一天，為迦國奪回山河，重振迦國雄風。”
“王爺有大志向，實在令人佩服。”
話語雖然客套，卻是淩嫣然有感而發。據她所知，兩朝之前的迦國處於戰亂之中，漫天戰火，彼時淩家先祖亦有參戰，正是因此得到戰功，被封為宣勇大將軍，從此光耀了淩家門楣。縱使如今爹爹剛過不惑，但已是二品上將軍，在軍中頗有威望，而爺爺更是為國提拔了不少將才，更有鐵血將軍之稱。
淩嫣然生於將門，雖幼時是得娘親書香之家的外公教誨，但是外公對淩家忠烈之氣頗為追崇稱頌，亦讓她要時刻謹記將門忠義。
“今日約莫是與淩小姐頗有志同道合的意思，這才多說了話，還請淩小姐不要見笑。”
淩嫣然忙不疊搖頭道：“不會，是我要感謝王爺才是，其實今日的游園會，我並不想多待，好在王爺將我帶了出來。”
“當真？”迦嵐側目看她。
“當真。”淩嫣然重重地點了點頭，不想迦嵐笑得高興，說道，“淩小姐與我果然志同道合，其實我也不想在那多待，看來今日我們倒是互幫互助了。”
淩嫣然抿嘴笑著，這位仁親王公正嚴厲之外，其實甚通情理，又很風趣，實在是個好人。
原先緊張的車廂裏，這刻已是笑聲連連，兩人說著話，既是馬車停下都未有發覺，直到車夫在簾外稟報，迦嵐方應允撫著淩嫣然下了馬車。
臨別之際，迦嵐擡頭看了看淩府匾額，對淩嫣然道：“我稍後還有些事要辦，今日便不登門拜見將軍了。對了，明日我與幾個好友約了去郊外狩獵，淩小姐功夫了得，可想一試身手？”
淩嫣然聽著高興，立即應道：“可以嗎？我自然是求之不得，我已經好久沒有去打獵了。”
迦嵐頷首，“自然，那明日巳時，我來接淩小姐，弓弩馬匹我會為小姐準備好的。”
“不用了，王爺，那些我自己都有。”淩嫣然脫口而出，只是轉念才覺得這樣不是拂了別人的一番好意？不尤暗自責怪自己不擅言辭。
好在，對方仍舊是翩翩風度地笑讚道：“淩小姐果然是將門之後。”
這日，風朗雲清，淩嫣然一直站在自家門口，瞧著遠去的馬車消失在街道的盡頭。頭上日頭熾烈，她卻第一次覺得這炎熱的盛夏，似乎也是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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