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刻火焱對於自己以乞丐之說而將小姑娘收的服服帖帖的作為，感到頗為滿意歡喜，不尤春風得意地點頭笑道：“好了，既然你信仰佛門，那麽本上神便先教你一些佛家學術，你要好好牢記。”

“是。”淩嫣然應得爽快，佛家的金剛經和心經，她還是誦念得不錯的。

“汝歸佛世尊，世間為眼目，善說微妙法，令得寂靜句，汝等諸天眾，威力大色相，因持佛梵行，由是生天界，覆有凈行者，具色壽名稱，是大智佛子，非久生此界……”

待火焱將一串長長的佛經以梵文念得形如流水之際，只見淩嫣然瞪大著眼眸望著他，一副渾渾噩噩的模樣，不尤令火焱眉頭一皺，“有什麽地方不懂的，就問。”

“請問，你剛剛說的是人話還是神話？”

淩嫣然只見男子唇角一翹，嘴角委實抽搐地厲害。半晌，火焱方平息下自己驟然上火的性子，“為師已大略知道你的根骨，罷了，修道你是不成了，還是渡劫吧。”

淩嫣然好學多問道：“什麽是渡劫？”

“就是通過對世事萬變的大徹大悟，來提升你的仙靈，因你身有仙根，這樣修行也算快捷。”

淩嫣然聽的似懂非懂，“那怎麽渡？”

“渡劫裏頭，渡情劫是最方便，也是最有效果的。”只是藥效稍猛，容易留下些心裏創傷罷了。

“情劫？”淩嫣然愈發狐疑，“是不是找個人，我喜歡他，他喜歡我便成了？”

火焱的扇子搖得十分愜意，“你不用喜歡他，只要讓他喜歡你就成了，最好是喜歡到願意為你死的那種，他的愛越深，才能體現你的功力深厚。”

“總覺得怪怪的。”淩嫣然這刻已全然不再被什麽神仙仙骨所打動，凝視著紅發男子的神情，“你確定你是來渡我成仙，而不是渡我成妖？”

火焱略帶鄙視得瞪了她一眼，“你竟敢懷疑本上神？你可知火神於九天之上，那也是威風赫赫的神位。”

淩嫣然心想她還真不知道火神算是個什麽神位，不過她亦不是好騙的姑娘，其實仔細想想，素來妖精和神仙作為非凡之人的共性，實則是差不多的。外貌皆是生得天上有地下無，於是便成了人間絕色。他們都會法術，一個叫的高深些為仙術，一個喊的實在點為妖法，細想之下，淩嫣然覺得自己區區一個凡人，的確不能分辨出其中的差別。

於是，淩嫣然只得逞著口舌之快，說道：“你說你是神仙，可我又怎麽知道你不是妖怪變得？自然，你若能帶我到天庭上瞧瞧，我便信你是神仙。”

語落，淩嫣然又見男子的眉毛也跟著抽搐了幾下，半晌都沒停下來。

不過她的心情倒是平緩許多，俗話說是禍躲不過，可就是死，常人也都要尋個清楚明白。此人若然是個妖怪，惱羞成怒之後必然會現出原形，他若是個神仙，自然也就沒什麽好怕的，說不準還真能帶她去天庭漲漲眼見。

這一剎，一直維系著高傲風度的火焱，終於豁然爆發，大吼道：“死丫頭！你一個肉眼凡胎的凡人，怎麽可能上天庭去？能上九重天界的皆是得道仙人。”

只是火焱雖氣得厲害，淩嫣然倒顯得越發安然，嘴硬道：“我不管，我就是要看天宮，否則我才不要聽你的話，渡什麽鬼情劫！”

火焱不想自己身為上古神座，竟也會被一個小丫頭弄出恨之入骨的感受。委實不知道水煙是怎麽入得輪回投得胎，偏偏生了一個這麽古怪多疑的性子。

“死丫頭，我活生生一個上神站在你面前，你還有什麽不信的道理？”

“我就是不信。”

“為什麽？！”這會換火焱的心思不能回轉過來，“我哪不像神仙了？就我這樣貌，在天界裏也是出挑的人物。”

淩嫣然心想，容貌好壞與是不是神仙有什麽關聯，她從來不覺得廟堂裏供奉的那些神仙長得有多好看。果然眼前這人就算當真是個神仙，可思維這般離奇，性子這般火爆，還莫名其妙的要讓她去渡什麽情劫。淩嫣然覺得此人，委實不太靠譜。

“哪裏那麽多廢話，只一句帶不帶我上天庭不就完事了？”淩嫣然這刻已是破碗破摔，只瞧著衣裙上的汙漬感到可惜，“若是不成，還請你這位上神怎麽來便怎麽回吧。”

火焱這會恨得牙癢癢，良久，不顧自己俊美形象，一手按住淩嫣然的肩頭咬牙切齒道：“死丫頭，老子這次壓著一身仙骨修為不要，也要讓你見見什麽是地地道道的仙家妙境！”

淩嫣然一聽，心情猝然大好，閃爍著一雙靈動的眼眸，交手稱讚道：“上神果然威武。”

不想話音未落，就見火焱眼睛一瞇，驟然火光乍現，淩嫣然猝然覺得天旋地轉，回廊景致一番扭曲變化之後，後院廊道的景色霍然大變，四處綠樹成蔭，奇花繽紛，伴著暖風帶來淡淡的甜甜香氣，飄渺煙雲的漣漪湖泊間，一切皆是恍若夢境。

而在短暫的頭暈目眩之後，胸腔的每一口呼吸，都令人感到心頭舒暢。

“這……這裏……”淩嫣然木然吃驚地看著眼前旖旎的景象，“就是神仙們住的地方？”

誠然還是立在自家回廊中的姿勢，可是眼見的景物已是大相徑庭，氤氳山水湖色間，都透露出一股非凡的氣息。

火焱對此顯得十分淡然，“也不算是，天帝所住的天庭神界，我們也稱作九重天界，生活在那裏的人被奉為神。而這裏是名喚龍域的仙境，夾於人界與神界之間，被奉為仙。”

“仙界？”她竟不知道，神仙、神仙，其實是神、仙有別的。

“對，上古創世分六界，神界、仙界、人界，魔界、妖界、鬼界，佛道另存，而各路仙君魔君亦各有各的領域，各有各的職責，於我們而言，魔界妖界並非敵對之人，不過是種族不同罷了。”

淩嫣然頓時領悟，“原來真實的神仙妖魔，並不是傳說中的那般。”

火焱搖著頭，有些厭棄道：“人界七情六欲，俗事最多，古時一點點的仙魔事跡傳到如今，多已被添油加醋，浮誇不實，你以後可要放亮眼睛，莫做這些以訛傳訛的事。”

淩嫣然委實不喜歡被他說教，急忙轉向問道：“可你帶我來這做什麽？不是應該帶我上天界嗎？”

火焱萬般隱忍著自己手上的拳頭，沒有敲在女子的頭上，“你給我感恩戴德一點，像你這種凡人能來這走一遭就是幾世修來的福氣了！凡胎肉身，隨意入住天界，你知不知是會身形俱滅的！”

不知他是不是在故意嚇她，可是看著火焱氣急火燎的模樣，淩嫣然到底安分了一些，雖說未能到神界漲一漲眼見，不過來仙界走一遭也算是不錯了吧。

“那這個仙界，我這個凡人就能隨意出入了嗎？”淩嫣然欣賞著五光十色的美景，一邊問道。

“仙界的規條不比天界，這就和你們將軍府和王宮裏頭的規矩一樣，總有差別。”

其實這個比喻委實不太妥帖，想她在家中，除了一個爹爹能夠制住她以外，其他人皆是對她寵溺有加的，於是淩嫣然一直覺得自己過得不比皇帝差，甚至要比君王來得自在許多。

“不過仙境到底是仙境，這裏的景物雖有與凡間相似之處，但是心境感受卻大有不同。”

“總算你歷經三世，今世終於有了些天分。”火焱展著扇子，寬慰道，“要知在這修煉一年，可抵得上人間百年光景。”

淩嫣然聽著分外開心，激動道：“那我到這裏來修行不就好了？這樣很快就能成仙了！”

“你想得美。”扇骨不輕不重地打在淩嫣然的發頂，火焱換上一副認真的嚴師面容，循循教會道，“天地之所以分六界，就是要各按其職，各守本分，既是天界的神仙也各有各的責任。不要以為神仙便可以為所欲為，人界有王法律條束縛，神界也有自己的天條道規，是任何人都不可以違背的。”

淩嫣然聽得朦朧，可心中對此又好似十分明白，脫口問道：“比如，愛上凡人？”

仙境妙地，火焱緊緊地盯著女子，在這一瞬，他好似看見了從前的水煙。那個愚笨到為了凡人，竟然縱身一躍，摒棄掉上古神坻身份的笨女人。

不及火焱作答，忽然，背後傳來一個陌生的男子聲音，“火焱上神。”

男子的嗓音低沈而有魄力，令火焱全身一震，當即便眉頭一皺，神色顯得有些僵硬。只是頃刻回轉過來的火焱上神，笑意盎然，竟顯翩翩公子的倜儻。

“這不是北華帝君麽，帝君何以會在此處？”

淩嫣然稍稍探過腦袋，看著被稱作北華帝君的男子遠遠走來，周遭仙氣彌漫，飄然出塵，明明腳踏青草石路之上，可姿態卻如履雲霧之間，仿佛騰雲駕霧一般。

霎時，淩嫣然幡然大悟，猶如醍醐灌頂，原來這才是真正的天界神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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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火焱所念經文，出自佛說人仙經。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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