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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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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拎著兩只野雞一只兔子下山,尋思著如今也已經入了冬,日子眨眼就過了,再不多時日,就要下雪了,那些個好人家,家家戶戶都開始添置過冬的皮毛,不知這山裏,有沒有那些個狐貍白貂什麽的,若是有,這青鹿山,又要熱鬧一陣了。

我不可能一輩子呆在小破廟,也不能一輩子讓宋家養著,如果要活路,當地的獵戶不知會不會教我。

誒,去年的冬天我在幹什麽?進了上書房都嫌冷,站半天要喊累,誰能想到,一年都還未過,我如今砍柴燒飯修房頂,蹲在野地裏跟個野人似的度日如年等一只兔子,扒皮抽筋得心應手。是手也糙了心也糙了,真是時過境遷,世事難料啊。

山下茶棚的酒壚邊有漁家拿了一個魚簍來,裏面全是一尾一尾小手指那麽大的小銀魚,點了酒讓店家現烹,那可真是香飄十裏。我攏著袖子哆嗦著在一邊等店家給和尚沽酒,突然聽到茶棚裏議論紛紛,道:“陸家的門生被抓了好幾個,不只是這樣,先前,不是還辦了幾個姓陸的大官兒嗎?這皇後娘娘,怎麽就半點動靜都沒有呢?”

我心頭一緊,豎著耳朵聽他們說:“皇上怕是和皇後娘娘面和心不合……”

“誒誒,不要妄言!”又有人小聲喝止了。

我走在上山的路上,心想著,這茶棚匯集三教九流,又是開在官道邊,沒準是京城消息最靈通的地方。街頭百姓平日消遣,無非是哪家的閨女出嫁哪家的兒子中了進士,還有就是所謂的皇家秘辛,我是一個字也不信。阿毓和陸氏再不合,恐怕連紫宸殿前站著的宮人都不得知曉,這些平頭老百姓哪裏來的消息。

只是,陸家被辦了,倒是一件值得思索的事情。

沒準是我當初一席話,阿毓真的放在心上了呢?我莫名的有些自我安慰的竊喜。

我知道他現在處境艱難,但是既然已經下了手,好日子馬上就會到了的,熬過這一陣,拔除外戚對朝野的影響,阿毓的皇位會穩得不能再穩。

只是,如今他的身邊,又是哪一位起居郎呢?

我一邊想著一邊登上破廟的臺階,突然聽到右廂房有一群人談笑的聲音,準是和尚的那群“小友”們。此處離青鹿書院不算太遠,腳程也只要一個時辰,來青鹿書院讀書的都是京城一些達官貴人的子弟,山下只有幾十戶農家數個茶棚菜攤,士子們沒得消遣,又都有一些附庸風雅之意,時常來找和尚談經。

我可沒說我二哥附庸風雅,我二哥是真風雅。

我說和尚怎麽守著這麽個窮得叮當響的小破廟,還能吃得這麽紅光滿面,原來全靠著這群風流大才子,抱上幾個子弟的大腿,漫說將來人家當不當得了大官,就是吃穿,那還用愁嗎?

聽到一群笑鬧聲,我提著酒自己回房了。論說我和那些士子也不差多少歲,可是我覺得我經過這麽一番折騰,有些事都看透了。人情恰如飛絮,悠揚便逐春風,沒什麽意思。

我放了酒,枕著胳膊放空,突然聽到院子裏有人輕輕喊了一聲“衡之兄?”

我嚇了一跳,連忙開門出去,見林文定抱著一個包裹,左右環顧不知所措。他扭過頭看見我,眼淚一下就下來了。

我趕緊把他拉進屋,關上門,問他:“你哭什麽?”

林文定眼淚汪汪,上下打量我,道:“宋兄何以變得這樣狼狽?”

他是錦衣玉食出來的公子哥兒,不食人間煙火,平日裏看我都是衣著光鮮,白馬金丸,才這樣大驚小怪。

我道:“這都是命,你先別哭了。”我左右找了找,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找著,只能讓他坐我的床上了,我拿起水壺,想了想,才問他,“喝水不?”

他搖搖頭。

於是我又放下了。坐過去,問他:“你是怎麽找上來的?”

說得他眼睛又紅了,道:“那日太後找你去,是發生了什麽事?我好幾日未見到你,後來才知道你被宋家逐出家門了,到底是怎麽回事?”

患難見真情啊,我是真的沒想到林文定會來找我,他一個書呆子,什麽都不知道,一定左右碰壁,也怪艱難的。

我道:“沒人知道我是怎麽被逐出家門的嗎?”

林文定搖搖頭,道:“我想宮中有些人是知道的,只是不讓說。”

我嘆了一口氣,道:“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

林文定道:“我去你……我去宋家拜訪,問了令兄,才知道的,對了……”他扒拉著包裹,“這些都是令堂令兄讓我給你捎上來的,你收好。”

他把包裹塞到我懷裏,我往裏掏了掏,摸出了一個冰冰涼涼的東西,總算是定了心。我把那銅錢揣進懷裏,道:“如今皇上身邊是哪一位起居郎?”

林文定一聽這話,咬牙切齒道:“是陸耀。”

我咽了咽唾沫,道:“陸耀?”

林文定氣不打一處來,道:“我不喜歡他,整天陰陽怪氣的,他一定對皇上沒安好心!”

我脊背發涼,我說為什麽太後拿我,又放我放得那麽輕易。陸耀進上書房,是一筆交易。我害了阿毓。

我深吸了一口氣,問:“我記得今天不是休沐的日子,你是偷偷出宮的?”

林文定搖搖頭,道:“皇上,已經待在紫宸殿五六天沒出來了,崔公公說今天也不會上上書房,於是我就……”

我連忙捉住他的手,道:“你說,皇上怎麽了?”

林文定道:“我也不知道,那日你走後,皇上也走了,回來的時候我見著臉色很不好,我想是劃傷了手的緣故,想去請太醫,皇上又不讓。”

我咽了咽唾沫,說:“然後呢?”

林文定道:“後來再過幾日,崔公公說你的事情,我才知道的。皇上聽完面無表情叫他下去了,到了中午突然猛地吐了一口血,直接暈了過去,滿室的人都嚇瘋了,太醫來了五六個,我被擠出去後再沒能進去。到了晚上皇上擺駕紫宸殿,崔公公出來叫我也先回去,明早不必來,等著宮裏的吩咐。後來皇上又病了數天,總算是上朝了,可是也是時好時壞的,如今天氣冷了更是每況愈下,有時每日都有太醫候著熬藥把脈,這個月裏到上書房的時日更是不足一半……”

阿毓聽說先前從娘胎裏出來身子骨便不是很好,我剛開始也覺得他平日比常人要畏寒得多,身上也涼得多,以為是他嬌貴,看來是真的一直虛著,宮裏卻不讓說。

我連忙捂住他的嘴,道:“這件事有誰知道?”

阿毓怎麽了?是病了?還是被人害了?我心如刀割,恨不得現在就長出雙翅飛進紫宸殿去見他,不見他,我心不安。

林文定道:“宮裏差不多都知道了。”

我道:“那皇後娘娘……”

林文定說:“皇後娘娘在侍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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