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戩在玉清宮門外徘徊片刻才令人通報求見。

小玉和桐瑤此時恰自玉清宮而出。“舅舅。”小玉朝楊戩微微低頭以示招呼，桐瑤亦付以一笑。

“你們這是要去哪？”楊戩問道，玉帝需暗地吩咐定是有什麽事。

“奉玉帝之旨，前往昆侖山。”小玉回道。

昆侖山，定是去找西王母。楊戩還想繼續問下去，可守衛已來回報“玉帝有請”，只好朝二人點了點頭，道了句：“一切小心。”便轉身朝前離開。

聽到身後腳步，已在宮中等著的玉帝先開了口：“朕就知道你會來。”

楊戩在其身後停了步：“臣楊戩參見玉帝。”

“不用多禮了。”玉帝回身，“時間緊急，朕也就不多說什麽。關於十萬天兵之事，你應該明白朕的意思。”

楊戩心嘆當真被老君說中：“回玉帝，臣不敢妄自揣測，故特來求得明意。”

“當年擒齊天大聖孫悟空就派了十萬天兵，如今若朕不這麽說，天庭上下難免會心生惶恐，更甚者滋異端之心。只有兵力強盛，才可穩住神心。”

“莫非玉帝擔心……”

“朕知道，他們中有些人安逸慣了，天庭稍有失勢恐怕會棄明投暗。”玉帝望著楊戩雙眸，“你去調遣兵力，不管還有多少，留下兩萬鎮守天庭，其餘全部調往泰山。這是我們最好的機會，若此次不能得手，等天魔獸威力漸長，留下的人也沒什麽用了。”

楊戩抱拳道：“是，臣謹遵玉帝之命。”此刻，他知道已沒有更好的法子。

前往昆侖之前，桐瑤拉了拉小玉衣袖，停下步，等小玉轉頭看向她時才道：“我去看看哈倫後再去，好不好？”

小玉聽桐瑤說過當年三個人曾一起嬉戲談笑之事，稍頓了下，並沒有反對：“我再去看眼沈香，一炷香後南天門見。”

桐瑤點頭回笑。兩人分開後，桐瑤朝小玉臨走前指的方向走去。

哈倫正坐在殿上滿臉疑惑，如果說還有誰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那一定是當時和哼奇奇一起離開的桐瑤等人。可是桐瑤現在在哪兒，他卻一點也不知道。哈倫捂著頭，沈了口氣，餘光瞥見門外有人影走近。

“瑤瑤？”哈倫起身瞪大眼睛看著面前。

“哈倫，是我。”桐瑤走到哈倫身前停住，“你真麽這麽傻，萬一玉帝降罪與你，你該怎麽辦？”

“看到奇奇行為古怪，一時心急沒想那麽多便上了天。瑤瑤，你快和我說，那日我們離開後你們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玉帝說泰山的是占著奇奇身體的天魔獸？那奇奇呢？他去哪了？”

桐瑤臉色變得難堪，哈倫的話不禁讓當時洞中之景又一一再現。她簡單和哈倫說著當時之事，說到奇奇以自己姓名迫使天魔獸放了自己時，已微微啜泣：“我也希望知道他在哪兒。如果我知道，我一定會將他帶回來，不惜一切。”桐瑤欲言又止，咬著嘴唇，“可是天魔獸不僅占據了奇奇的身體，還吞噬了他的靈魂，我真的不知道還能不能將他找回來。我真的很怕這場仗我們打不贏，但我更怕的是無論什麽結果奇奇永遠都回不來了！”一路壓抑著情感與小玉沈香相隨的桐瑤在昔日故友面前終於止不住她的淚。她突然放聲大哭起來，像個孩子般淚如泉湧。

哈倫見她一面用手擦著淚，一面淚從指縫間流淌，心中又是一緊。為奇奇，亦為面前人。

“瑤瑤，我們一定能救回奇奇的。當初我們也以為你死了，可是你依然活了過來，現在也一樣，只要我們能將天魔獸殺死，奇奇就能回來。”哈倫雙臂張開將桐瑤的頭依偎在自己肩上，說著連自己也不敢去相信的話。

這一路上，她忍了太久，此刻全部釋放出來心裏竟略微好受一些，桐瑤吸了口氣帶著哭腔言之鑿鑿：“我馬上要去找西王母娘娘，玉帝說她應該有辦法。不管怎樣，不管做什麽，我一定會將奇奇帶回來。哈倫，你放心吧！”

哈倫輕拍著她的背：“但是答應我，不要太為難自己。我不想失去奇奇後，再失去你。”

桐瑤點了點頭，卻沒再開口說話。

沈香還是安靜地躺在兜率宮中由清風明月相陪，小玉離開後依約來到南天門，桐瑤還未到。伸手劃過南天門的白玉天柱，雕龍畫鳳一如她第一次來到天庭，那般宏偉壯麗。可如今斑駁未顯亭臺卻印在人的心上。此番去到昆侖，也許就是西王母口中的時候到了。可是那時會發生什麽，她一點把握都沒有。如果當初她沒有和沈香離開，現在是否還依偎在三聖母身畔，過著平淡的日子，還是被玉帝召回與此刻無半點差距？她有點想他們了，還有姥姥。姥姥若能活到現在，又會對她說什麽……

“小玉，抱歉讓你等久了。”桐瑤臨近時跑了幾步，微微喘息朝小玉道，將其從遙思中拉回。

“沒事，我也才到。”小玉回頭，看著雙眼紅腫未消，淚痕尚在的桐瑤在心中嘆了口氣，伸手將她面上淚痕擦拭幹凈，淺淺一笑。

桐瑤略顯難堪揉了揉雙眼：“我以為已經不明顯了。”

“痛徹心扉過，哪有這麽快不留痕跡。”小玉凝視著桐瑤雙眸，“你沒必要瞞著我，換做我是也一樣。我們體內各承一魂一魄本就是緣分，何況現在他們一個個離開，有著自己的任務，我們更要攜手才能做到最好。”

桐瑤點點頭：“我們現在就趕赴昆侖，我有一種預感，西王母娘娘已經在等著我們了。”她輕輕一笑，亦是對小玉言語的認可。

昆侖之巔，雲簪正取著雲中之水，遠見有人正坐在湖邊，一動不動。雲簪懷捧玉壺飛到那人身邊才停下。

那人感覺到身邊雲簪的存在，緩緩轉頭淺笑：“雲簪，是你啊。”

雲簪微微屈身：“精衛上神。”

“別這麽叫我。你們都知道我是誰，偏偏我自己只能從眾人口中得到。”精衛略顯無奈望了眼雲簪，“就叫我精衛吧，比較親切。”

雲簪心中本有些惴惴不安，自精衛上神來到昆侖後，大多時間和西王母娘娘待在一起，其餘時間不是自我修行就是一個人坐在昆侖之巔。依王母之命，沒人敢來打擾她。

“多謝精衛上神……是精衛。”

“坐吧。”精衛朝前伸手示意，見其坐下後遂問道，“你見我以前的我嗎？沒失憶前的我？”

雲簪搖了搖頭：“小仙修行尚淺，上古大神之事只在古書中見過。”

“那你應該曾聽過我的故事。娘娘說我曾有一段故事，但她並不願告訴我。我能感到我的法力不僅僅是恢覆，甚至在西王母的幫助下比當年更甚。但是我卻什麽都記不起來，娘娘說我喪失了一魂一魄，而那裏有我的記憶。”精衛平淡的說著，眼前的一切讓她覺得陌生。西王母娘娘雖然對她很好，但她還是感覺孤獨，心中好似落空了一塊，誰都不願幫她補上。

雲簪一時陷入沈默。她是知道一些，但不知該不該說。擅自打擾精衛上神已是不妥，何況再說一些不該說的話。

“我總覺得自己不該回來。這裏我誰也不認識，而且大家好像也很怕我似的躲著我。那日我見到的兩個和我一模一樣的女孩也再沒看見。雲簪，我真的很想知道以前的我是什麽樣的？如果你知道，告訴我好嗎？”精衛滿懷期待看著雲簪，雲簪心中一顫，猶豫不決。

精衛的目光漸漸黯淡，她已經有些習慣這樣的結束，嘴角苦笑：“沒關系，你有你的顧慮，我不怪你。”

“雲簪心中精衛上神絕不是這樣。”見她眼光漸漸渙散暗淡，雲簪內心忽而一緊，脫口而出，隨即才意識到自己可能說錯了話。她本想緘口不言，但精衛欣喜的雙眸又朝她看來，她覺得自己再也按耐不住。雲簪將玉壺放在一旁，雙手輕握住精衛十指：“若是精衛上神覺得雲簪失禮，雲簪甘願受罰。但是有些話，雲簪想說很久了。”

精衛瞪大雙眸笑著：“你讓我在昆侖寒風中感到溫暖，我又怎麽會怪你。”雙手反握，笑容掛在臉上。

“精衛……有一天能這麽叫你雲簪真的覺得很意外。雲簪修行千年，可你卻只是書中的傳說。雲簪永遠都記得當知曉你最後化成青鳥投石大海的哭的淚流滿面。那時王母說我修行太淺，喜怒易形於表，讓我多加修煉。我聽了話，很少再去藏書樓。但是，當我見到娘娘每年的同一日總要面向東方靜靜的待一整天時，我就知道我所看的故事，很有可能是真的。”

“是怎樣一個故事？”精衛問道。

“你可還記得後羿和聖靈石？”

“聖靈石倒是聽王母提起過，可後羿……”精衛搖搖頭，“他是誰？”

雲簪沈默了片刻：“不如我將我所知道的都告訴你？”

精衛急忙地點頭，她終於等到了。

“我所知道的精衛，絕不會在昆侖之巔唉聲嘆氣。她活潑靈動，有時又有些調皮。為了就父親炎帝，她下凡遇到了刑天之子，也就是身藏聖靈石的後羿……”

雲簪將自己所知的一切都告訴了精衛，那一刻她已不在乎王母知道後會將她怎樣。她不能看著自己一直以來崇敬的人這麽消沈孤寂下去，如果她能給她力量，讓她做什麽都可以。

華宮麗苑之內，西王母伸手將懸於空中的幻雲鏡掃去，轉身嘴角爬上淡笑，也許讓她知道所有，讓她自己選擇，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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