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可可驚訝地看著沈揚帆，她不知道他的道歉從何而來。

沈揚帆被孫可可盯得有點不自在了，他也在奇怪自己剛剛為什麽會將“對不起”這三個字脫口而出，從記事開始，好像自己就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對不起”這三個字，準確地說，是他從未為他所做的任何一件事感到抱歉。

沈揚帆雙手插入褲兜中，清了清嗓子道：“我的意思是說，我為昨天和今天說的傷害你的話道歉。”說完，沈揚帆頭也不回地走了。

孫可可像遇到千年怪物一樣，看著沈揚帆遠去的背影，一時之間還不能接受這樣的劇情反轉。

回到房間的時候，韓佳和安靜已經睡著了，孫可可輕手輕腳地走進了房間，盡量不弄出聲音，突然，手機鈴聲響起，孫可可一看是媽媽來的電話：“餵，媽媽，這麽晚了，還沒睡啊？”

“可可。”媽媽的聲音帶著哭腔：“你爸出事了。”

“爸爸怎麽了？”

……

掛斷電話，媽媽的話不斷在孫可可腦海裏回放，像一部電影在重播一樣，媽媽說爸爸上山做農活時摔斷了腿，急需一大筆醫療費，家裏的經濟情況，孫可可是十分清楚的，為了供自己上大學，爸媽省吃儉用，每一分錢都給了自己，家裏根本沒有存款。孫可可剛剛才到沈氏集團工作，還沒有發薪水，哪來的錢？

陸安聽得到外面的一切動靜，自然也聽到了孫可可與媽媽的通話，作為一只鬼，他可以為孫可可驅除圍繞在她身邊的鬼煞，可以為她做飯洗衣，但是就是不能為她籌錢，即使他有錢，他手裏的錢也是地府通用的冥幣。

孫可可接完電話後，立馬來到酒店大堂的取款機旁，她的銀行卡賬戶餘額顯示：3700元。這些錢只夠爸爸在醫院維持兩天的，但眼下也想不了那麽多了，她立馬將那筆錢匯給了媽媽。

匯完錢後，孫可可的腦袋像她銀行卡的餘額一樣，空空的，她找了大堂的一個角落坐了下來，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落了下來。

陸安坐在她身旁，雙手環抱著她，此刻，他覺得自己好沒用，一點忙都幫不上，只能坐在她身邊，給她一個無力的擁抱。

“陸安，這個世界為什麽這麽不公平？好人總是會遇到更多的災難，偏偏那些壞人，像趙啟帆反而能賺到那麽多錢，他殺了冉冉之後，還能那麽瀟灑地活那麽多年，這不公平，不公平。”

陸安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孫可可，她說的是事實，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不公平，即使有陰司報應，也只是極少的一部分能兌現罷了。

突然，陸安的眼珠子一轉，靈機一動：“趙啟帆？”這個名字提醒了陸安，當初用合同從趙啟帆那弄來的十萬塊錢除了給冉冉的爸爸交醫療費外，還有一部分嗎？

“可可，你那不是有趙啟帆的十萬塊錢嗎？”

陸安的話讓孫可可止住了眼淚，是啊，自己手上不是還有給冉冉爸爸治病的十萬塊錢嗎，上次在醫院預交了一年的費用三萬塊，現在還剩下七萬塊，不如先挪用一下……

爸爸躺在病床上痛苦呻呤的樣子，冷漠的護士和醫生催著爸媽繳醫療費的樣子，幾張扭曲的臉在孫可可的腦海裏不斷閃現，還有冉冉渾身是血的樣子站在她面前，她覺得腦袋好疼，雙手抱著腦袋痛哭起來。

陸安用力擁緊了她，這時一只溫暖的大手落在了孫可可的肩頭，“怎麽每次見你，你都在哭啊？”沈揚帆坐在孫可可身邊，手很自然地落在了孫可可的肩頭，當然，他看不到陸安想剁掉他那只手的眼神。

“沈總，沒事。”孫可可盡量維持著應有的禮貌，想要告辭起身離開。

沈揚帆一把按住她，“也許有什麽事，可以跟我說說，說不定我能幫你。”

孫可可像聽見自己中了頭獎一樣，呆楞在那良久，瞬間又反應過來，沈揚帆真的可以幫她，“那個，沈總，我有個不情之請。”孫可可想到了預支工資。但是作為一個未轉正的正式員工來說，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缺錢嗎？”沈揚帆洞悉一切的神情讓孫可可頗為窘迫。

孫可可真想扭頭轉身走掉，可是在現實面前，人有時不得不低頭，畢竟讓生命好好地活著才是我們最根本的訴求。“是的，”孫可可都不知道這兩個字是怎樣從她唇齒間迸出來的，她只覺得這兩個字發音好艱難。

深吸一口氣，孫可可繼續道：“我想預支半年的薪水，行嗎？”

沈揚帆看著眼前滿臉通紅的孫可可，看來這是她第一次開口問人借錢，“不行。”沈揚帆斷然拒絕。

“明白了，打擾了。”孫可可臉上布滿淚痕正要轉身離開，幾欲絕望，卻被沈揚帆叫住了：“公司沒有預支薪水的先例，如果開了這個口子，只怕以後就難以管理其他人了，但是，我私人可以借你，你可以每月拿出薪水的一部分來還我。”

沈揚帆的話讓孫可可再一次升起了希望，“我錢包在房間裏，你跟我來。”

孫可可激動地跟了上去，氣得陸安在那直跳腳，這個笨女人，這麽晚了去一個男人的房間，還是在酒店裏，她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陸安吹胡子瞪眼地跟著孫可可去了沈揚帆的房間，他在心中暗暗發誓，如果沈揚帆有什麽不軌行為的話，就算被雷火避鬼符打得魂飛魄散，他也會保護孫可可。

沈揚帆住在這家酒店最高級的總統套房內，房間內的設施擺設是孫可可長這麽大從未見過，是從未想到的精致與豪華，沈用兩根修長的手指從西服外套內夾出了一個皮包，“五萬塊，夠嗎？”沈揚帆遞給孫可可五沓厚厚的鈔票。

“夠了，夠了，”在接過沈揚帆鈔票的那一刻，孫可可的臉像被火燒過一樣，她只能在心中拼命告訴自己，這是爸爸的救命錢，為了籌集爸爸的手術費，問別人借錢並不丟人，一點也不丟人，她這麽做是對的，是對的。

“沈總，我給您寫個借條吧！”孫可可拿起桌上的筆在酒店房間的便簽本上寫起了借條，沈揚帆接過借條，心中暗暗讚嘆，孫可可的字寫得不錯，借條的格式及用語措辭都很不錯，看來人事部招聘人才時還是下了點功夫的。

孫可可再次向沈揚帆道謝，然後離開了沈揚帆的房間，直到孫可可離開的那一刻，陸安緊繃的神經才放松下來，回房間的路上，覺得有點餓，順便吃了個游魂當宵夜。

夜晚的鬼魂總是那麽肆無忌憚地進進出出，好像這是他們的地盤，反而是那些建造了高樓大廈，創造了現代社會文明的人類，在夜晚像個小偷一樣偷窺著這個世界，一如一直躲在安全通道後偷偷觀察著孫可可離開的主管。

當孫可可把錢匯給媽媽，回到房間時，天已經微微亮了。

韓佳與安靜仍然沈浸在美夢中，晨曦的魚肚白折射在米黃色的窗簾上，微寒中散發著一絲暖意。孫可可想也許這就是人生吧，有人活得像王子公主，一生無憂無慮，有人累得像條狗，還得時不時地面對生活中的小磨難。

“別胡思亂想了，趕緊睡會。”陸安的囑咐從木牌中傳來，孫可可的耳中響起一陣好聽的樂曲，很快，她就陷入了沈睡。

等孫可可被韓佳鬧醒時，已經八點四十五了，距離集合時間僅剩十五分鐘，孫可可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沖進衛生間，快速洗漱完畢。

“你為什麽那樣看著我？”孫可可好奇地看著韓佳，因為此刻，韓佳的臉上正掛著一副戲謔的表情。

韓佳沖安靜使了個眼色，兩人圍著孫可可轉起了圈圈，弄得孫可可莫名其妙。

突然，韓佳一把抓住孫可可的肩頭：“昨晚，你和總裁大人怎麽樣啊？”說著，韓佳沖孫可可眨了眨眼。

孫可可求助的眼神看向了安靜，“今早，本公司流傳的最新八卦，某孫姓新進女員工昨晚進了總統套房，據目擊者稱，這位孫姓女員工在總統套房內整整呆了兩個小時。”

兩小時？孫可可被流言驚得目瞪口呆，也第一次見識了流言的利害，明明只是十幾分鐘的時間，而且她進總統套房不是他們想得那樣的，但是自己總不能說自己家裏遇到了事情，急需用錢，所以去跟總裁大人借錢吧，弄不好大家還以為，自己是用身體換金錢呢，被包養之類的。想到此，孫可可決定聰明地閉上嘴巴。

可是，顯然，孫可可低估了流言的失真性與胡編亂造性，等她們三人坐上公司安排的旅游巴士時，韓佳告訴她，最新的版本是“孫姓女員工與總裁漫步沙灘，並共度良宵。”

切，陪自己日日共度良宵的是陸安好不好？昨晚陪自己漫步沙灘的也是陸安，好嗎？這幫人真是吃飽了撐的。

不理會背後那指指點點的目光，孫可可打算閉目養神，看了下時間，才九點，昨晚和媽媽因為匯錢的事一直通話到淩晨三點，讓媽媽多睡會，等下打個電話問下媽媽，希望爸爸能順利手術，一切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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