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22章

關燈
紀恒勾了一下嘴角,站起來, 毫不客氣地一陣翻箱倒櫃, 檢查了一遍小卷的儲備。

米還算好, 有小半袋, 菜只有幾根歪歪扭扭的小白蘿蔔。

幾片劈開的木柴靠著竈邊碼著,最後的一點炭珍惜地裝在墻角的藤筐裏, 只剩一個底了,看著可憐巴巴。

紀恒不動聲色地重新把藤筐上的蓋子蓋好。

“我過來之前叫人去找師父修吊橋了,不知道要用多久,你的炭火和糧食好像都不太夠。”

小卷指責, “本來吃的還算勉強夠, 現在多添了個你, 反而不夠了。”

越想越氣,更想揍他了。

紀恒瞥一眼她可憐的白蘿蔔, “放心,我不會跟你搶蘿蔔吃。”

又補充, “而且如果我先凍死了,我準許你吃我的老虎肉。”

“懂了,原來你到這兒來, 是千裏送肉來了?”小卷磨磨牙,“那也不用等你凍死,我先一刀把你宰了不是更快?”

“夏小卷,目光不要那麽短淺,留著我說不定還有用處。”

紀恒微微笑了一下, 抄起案上小卷切菜用的刀,走到門口打開門。

一陣徹骨的寒風夾著雪片呼地吹進來,他閃身出去,關好門,又重新回到暴風雪裏。

過了不知多久,久到小卷以為他真的凍死在外面,準備出去收他的老虎肉時,他回來了,拖著好大一捆幹樹枝。

真吾崖上到處都光禿禿的,本就沒有什麽樹,也不知道他是走了多遠才找出來這麽多。

除了木柴,他手裏還拎著幾只死鳥,個頭都不小,看著像是在真吾崖絕壁上做窩的一種雕。

小卷看見它們耷拉的腦袋,立刻對這幾只倒黴的同類冒出點同情。

紀恒把雕放下,隨口解釋,“崖上一時半會也找不到別的,而且我們白虎捉鳥的技術最好,從小就當成功課勤學苦練,捉這個最方便。”

小卷:“……”

小卷不甘示弱:“我們青鸞也從小就學怎麽給老虎挖陷阱下套!”

紀恒看她一眼:“不然你現在也出去捉一只?”

小卷微微一笑:“老虎太蠢,上不來真吾崖。”

兩個人鬥著嘴,紀恒手裏幹著活。他把那幾只雕用繩子綁好,倒掛在屋子外面凍著,只留了一只,褪掉毛剖了內臟。

他是白虎王的兒子,養尊處優,收拾起鳥來居然手法嫻熟。

小卷沒問他。不用問,問了肯定就是:我們白虎從小就學怎麽剖鳥肚子褪鳥毛。

小卷做飯時,他把鳥放進竈膛的灰裏煨著,等小卷悶好米飯炒完蘿蔔,他的鳥也烘好了,剝掉外面黑乎乎的一層,居然香氣撲鼻。

小卷抵抗住誘惑,大口吃自己的米飯蘿蔔。

紀恒在小卷對面坐下,撕下一條鳥腿,遞給小卷:“換你一碗米飯。”

“半只才能換一碗。”小卷坐地起價。

紀恒沒跟她爭,直接撕了半只鳥給她,自己過去盛了碗飯。

屋裏熱起來了,兩個人對坐著吃東西,有飯有菜有肉,要是不考慮外面嗚嗚嗚鬼叫一樣的風聲,還挺溫馨和諧。

小卷啃著香噴噴的鳥腿琢磨。

“紀恒,既然你能爬上真吾崖,我們明天幹脆一起順著崖壁爬下去,直接回宛丘吧?為什麽要守在這兒?”

紀恒看她一眼,直截了當地說:“很危險,你是只鳥不是老虎,我覺得你不行。”

小卷白他一眼,不過沒再堅持。

裏屋是炕,貫穿整間屋子,倒是足夠大,晚上紀恒自覺地要了被子,放在離大竈遠的那頭,把被竈火烘熱的一頭讓給小卷。

有繾綺谷的事在前,雖然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小卷也不怎麽擔心。

兩個人相安無事,可是到半夜,小卷就燒起來了。

大概是白天變成青鸞去峽谷飛了一圈,受了涼。

小卷迷迷糊糊地哆嗦,一會兒覺得自己在真吾崖,一會兒又覺得自己已經回到了靈澤州家裏,可是就算在家裏,靈澤州好像也變成了冰天雪地,冷得要命。

有人把一層又一層的被子蓋在小卷身上。

小卷拉住那人的手不放,委屈得嗚嗚咽咽的。

那人沒說話,伸手摸了摸小卷的額頭,給她掖緊被子。

可小卷還是一直抖。

後來突然就暖和了。

一個又大又溫暖的東西鋪天蓋地地包住小卷,毛茸茸的,好像有人用火熱的軟毛毯子給小卷做了個安樂窩。

小卷蜷在窩裏,雙手使勁揪著厚實的毛,把臉貼在毛裏蹭著,整個人都舒服了,一身又一身地出汗。

等小卷再醒來的時候,不知是什麽時候,也不知過了多久。

眼前是厚密紮實的白毛,一只巨大的虎爪正蓋在小卷臉頰上,還好只有肉墊,沒露出爪尖,否則小卷就得破相。

小卷正蜷在大白虎懷裏,小卷小,白虎大得多,整個人都被他緊緊地包住。

怎麽就窩到他懷裏了呢?

小卷連踢帶踹,七手八腳地往外爬。

他的虎身是個龐然大物,死沈死沈的,任小卷踹了半天,也不睜眼。

小卷好不容易鉆出來,喘了口氣,覺得眼前發白,人虛得不行,忽然想明白,自己好像一直在燒著?

小卷摸摸額頭,熱度似乎是沒了。

外面仍然是呼嘯著的風雪聲,炭盆裏的火徹底熄了,從他懷裏出來,小卷才發現屋子裏冷得像冰窖,白虎仍然躺著一動不動。

他該不會凍死了吧?

小卷下意識地摸了摸他,立刻知道沒有。

他燙得像只火爐,怪不得剛剛抱著那麽舒服。

“紀恒?紀恒?”小卷叫他。

他從喉嚨深處發出一點聲音,仍舊閉著眼睛。

小卷搖搖他,順手拔了拔他的胡子,又揪了他肚子上一撮毛,最後膽大包天地拽了拽他的大粗尾巴。

他居然完全沒有任何反應。

他這是也生病了?

誰讓他逞強,剛連夜冒雪爬上真吾崖,又緊接著出去打鳥找柴火。

真吾崖特殊,任是白虎的神獸之身也撐不住。

小卷把炭盆重新燒起來,把屋子弄暖和,用他找回來的木柴點上竈,割了點鳥肉煨粥吃了,終於感覺好多了。

小卷又回來看紀恒。

他身上依舊燙得驚人,就算是老虎,也不該這麽熱。

識大體顧大局的不止他一個人。他不能讓小卷凍死,小卷也不能讓他出事。

白虎王的繼承人為了救一只青鸞出岔子了,就是給整個青鸞一族找麻煩。

小卷費了好大的勁,又拖又拽又推,才把他挪到炕上燒熱的那頭,用被子把他捂好,去燒了水,扳著他的頭,給他一點點灌下去,又勉強餵了點粥。

紀恒還燒著,小卷用布浸了雪水,敷在他頭上。

敷了一天,他的熱度就是不退,小卷很憂愁。

晚上,風雪小了點,小卷合衣在他旁邊躺下,摸了摸他的頭,心裏默默籌劃。

明天早晨就算風雪不停,無論如何,還是要試試能不能越過峽谷,飛回宛丘。

就算不能把他弄回去,好歹可以給他帶點藥回來,不然就這麽等著師父他們,還不知要等到什麽時候。

小卷發著愁睡了,睡著睡著,忽然覺得有什麽東西沈甸甸地壓在身上,壓得人呼吸不暢。

小卷閉著眼睛本能地推了一下。

熱乎乎的,觸手所及之處,卻不是毛,又光又滑還有彈性。

小卷立刻被嚇醒。

天亮了,紀恒的臉正在很近的地方,眼睛睜著,望著小卷。

他發著燒,眼睛格外亮,唇色也比平時紅,實際上,從下頜到喉結,從一對漂亮的鎖骨到胸前,全都泛著紅。

他全身都火燙火燙。

不知道什麽時候,他突然變成人形。

不穿衣服的老虎看著不怎麽尷尬,不穿衣服的人卻完全不是那麽回事。

小卷嚇得魂都沒了,趕緊推開他想往外爬。

紀恒卻用胳膊牢牢箍住她,好像不太明白她為什麽那麽慌,忽然逼近小卷。

他的呼吸熱得灼人,就在小卷以為他要親下來時,他卻張開嘴,在她臉頰上肉肉最多的地方咬了一口。

還好下嘴不太重,但是還是疼。

紀恒又就著剛剛咬過的地方舔了舔,低聲感慨:“小破鳥,真好吃。”

小卷:???

他是把她當成門口掛著的那幾只雕了嗎?

小卷要瘋了。

他大概是腦子燒壞了。

小卷跟他較了一會兒勁,無奈這個人糊塗著,無論怎麽揍,都不怕疼一樣死死抱著小卷,好像真是抱著他好不容易才弄回來的鳥肉。

小卷絕望地給了他一耳光。

他被打了,困惑地看著小卷,卻沒松手。

小卷沒辦法,又狠狠抽了他一耳光。

這次他幹脆不理了,把下巴抵在小卷肩窩裏,閉上眼睛,一副隨便你抽的樣子。

小卷一鼓作氣,連抽了他好幾下,一點效果都沒有。

外面忽然傳來敲門聲,是師父清晰的聲音。

“小卷?紀恒?”

師父竟然親自來了?吊橋看來已經修好了?

小卷這才註意到,此時天光大亮,一縷陽光照進來,外面的暴風雪已經停了。

兩個人這樣抱在一起,被師父看見可怎麽辦?尤其是他還徹底光著??

小卷壓低聲音小聲吼紀恒:“變老虎!快點變老虎!”

紀恒也聽見師父的聲音了,擡頭看看房門,又低頭看看懷裏抱著的小卷。

小卷急了,“快變老虎啊傻瓜!”

紀恒偏頭琢磨了一下小卷的話,忽然乖了,瞬間變回虎身。

那一次從真吾崖下來後,回到宛丘,吃了師父的藥,紀恒轉天就退燒了。

燒雖然退了,紀恒卻以養病為名,閉門不出。

小卷知道為什麽。

那天扇耳光扇得太狠,他臉上的巴掌印好多天都沒消。

如今五千年過去,真吾崖已經遙不可及。

小卷在夢中,卻還是覺得像是回到了崖上那天晚上,在毛茸茸的溫暖中酣然一覺。

早晨醒來時,紀恒已經起床了,穿著舒適的棉T和運動褲,正在床邊地上做俯臥撐。

夏小恒也湊在他旁邊,跟著他一起趴下又爬起來,有模有樣的,完全不是昨晚見到他虎身時的慫樣。

紀恒聽見小卷的動靜,站起來,“懶不懶?再睡下去,咱們兩個都沒早飯吃。”

小卷看了一眼旁邊,床的中線上,一排靠枕仍然碼得整整齊齊,好像沒人碰過。

昨晚窩在大貓懷裏的事,仿佛是個夢。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