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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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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倒吸一口氣,最震驚的害怕他們兩個大男人,孟江離和元城面面相覷,誰也沒想到一個弱女子會走到這一步。

反觀吳若,她表情一直淡淡的,看不出是喜是悲,一雙寒冰幽深的眸子裏仿佛永遠結著薄薄的冰晶,讓人看不透猜不透。

王寡婦的淚水流到嘴角,眼淚幹涸,臉上的妝暈開黏在臉上,眼妝絲絲暈散,臉蛋越來越恐怖。

她再次哽咽,拼命忍住淚水,吸了吸鼻子,疲憊地回:“是啊,去了,去了那個地方。我還以為你不知道。”

雙雙依舊沒說話,王寡婦繼續說:“當時我就站在樓外,排排彩色燈籠在寒風搖搖擺擺,真漂亮。樓上的姑娘穿著薄薄的輕紗在上面揮舞胳膊,招呼過路男子上來。可是天太冷了,又是後半夜,街上基本上沒人,只有幾個做生意喝醉酒準備回家的。一個醉漢把我撞到了,可能是我站在那兒太久了,以為我是柱子。他就騷擾我,想拉我一起走,一開始不肯,後來他塞了一袋銀子,沈甸甸的,暖乎乎的,好久沒拿過這麽重的銀子,可以夠我們娘兒倆過了冬天。本來拿錢就要跑,可是對方力氣大,把我手緊緊拽著,怎麽都掙不開……”

“夠了!”雙雙忽然呵斥一句,語氣有些波動,“我不想聽。”

王寡婦轉頭看著瓶子,慢慢說著:“好,娘親不說了。”

氣氛有些低沈,孟江離輕輕嘆氣,看向王寡婦時,雙眼皆是同情,對她也有很大該觀。

元城背過身,面對墻壁閉著眼不忍再看,神態盡顯心痛惋惜和無可奈何。

吳若問手瓶子,“接下來還想讓你娘死麽?”

瓶子聲音依然倔強,恨意不減反重,“讓她死。”

聽此一言,王寡婦心悲痛,眼淚一下子下來,原本止住的淚水再也停不住,漸漸哭出聲來。

雙雙開始說話,句句皆是痛苦和憎恨,“哭什麽,哭有用麽?當時為什麽不讓我死,死了就幹凈了,何至於讓我痛苦多年,你呢也可以早就嫁進富貴人家,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麽?”

聲聲質問敲打王寡婦的心臟,讓她心痛不已。

燭火在房間裏輕輕搖曳,房梁上的大紅花松散落在地上,發出輕輕聲響,原本美麗的樣子變成一堆亂布。地上的鮮血漸漸暈散開,從齊更海的額頭慢慢地流動。

“他死了麽?”孟江離推推身側之人,問他。

元城探了鼻息,松了一口氣,沖他搖搖頭。

這邊,王寡婦早就不在乎齊更海死活,目光落到大紅亂布上,自說自話,神情悲愴,“活著怎麽就那麽難……”

瓶子裏的聲音未改語氣,仍說:“快去死好麽!”

元城有些看不下去,道:“王雙雙,她畢竟是你母親。”

瓶子裏又是低低的冷笑,言辭尖酸刻薄,“母親,我說了她不配。五歲時發燒死掉就好了,要我活著是為了什麽。”

“為人父母,自然一切為了孩子著想,你娘親為你犧牲到比如地步,可以適當收斂了。”元城依舊是高高在上的神明派頭,他覺得對就是對,一切按照倫理綱常慣例來辦。

吳若在心輕輕嘆氣,此人還是如此冥頑不靈。

王雙雙說:“大人,讓她死了吧,我已經不想再多說什麽。”

王寡婦聽到這一句,忽然悲慟低頭哭泣,眾人還想說些什麽,就在這一剎那,她爬起來直往柱子上撞。

撞了一下,沒撞到柱子,反而是撞到結結實實的上,是孟江離挺身而出用自己的胸膛挨了這一下。

“啊……”他低呼一聲,捂著胸口蹲下身子,疼得他面目猙獰。

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王寡婦哭喊:“你攔著我幹什麽,讓我死了算了。”說著又要撞墻。

元城趕緊過去拉住,對教唆自己母親自殺的王雙雙,說:“王雙雙,你何至於此?”

雙雙沒有說話。

吳若仿佛局外人,看戲一般註視大家,明明這一切都是她引起的,現場最淡定的反而是她。

孟江離擡頭看她,“美人兒,你讓她們母女二人好好把話說清楚,一下是女兒有怨,一下又是當娘的不易,這讓我們旁觀者無法站邊啊。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說著,齜牙咧嘴站起身,胸口一陣一陣抽搐的疼。

吳若輕輕挑眉,示意他過來坐下。

孟江離有些高興,把凳子搬到她邊上,厚顏無恥說:“就知道你還在乎我。”

吳若輕松一笑,把瓶子放在桌上,說:“你有什麽怨氣,今天都撒了吧。她死了以後就沒有機會聽你說了,一股怨氣不說,誰也不知道你經歷了什麽。”

吳若這句話的確很有道理,瓶子裏暫時沒聲音,應該是為這句話沈思著。

王寡婦這邊也停下來,元城身上本就沒什麽法力,這樣一來,僅存的一兩成又散了……

王寡婦說:“雙雙,你有什麽話要說就說吧,這麽多年我也沒好好聽你說話,也不知道你在想什麽,我承認虧欠你。現在為娘願意聽你說,到時候你要我死,我就死。”說到這裏,她整個頹唐衰弱跌在地上,再無力氣掙紮。

元城慶幸她不動,松開手跑到一邊,看到孟江離已經站到吳若身邊,微微驚訝二人關系如此之好,自己挑了個角落看著。

瓶子裏終於有了回覆,“好。”

簡簡單單的一句就代表她願意交流,事情可能就會明朗些。

她說:“五歲發燒的那一年,我記不太清,可是有件事腦子裏記得很清楚。你回來時候身上一股酒氣,脖子上還有傷,我喝著藥迷迷糊糊聽到有人說話,是李嬸兒,這個女兒嘴巴最大,眼睛毒辣,我知道的事都是她說的。她問我,你這幾天去哪兒了,藥從哪裏來的。我自然不知,也沒回答。可是幾天後,巷子裏就有傳聞了。我跑出去和小朋友玩兒,他們朝我吐口水,罵我賤貨,王胖罵我是爛貨,全家都是爛貨,他老爹看到你和一個男人進去了。所以啊,我不再是清貧之家的女兒,而是暗娼的賤貨。”說到最後一句,她咬牙切齒,飽含憤怒和痛苦。

王寡婦無法回答,呆呆看著瓶子,忍住眼淚,嘴角緊緊抿著,生怕一放松又哭出來。

“今年我十二了,七年了,一年三百十五天,七年兩千多個日子,院裏的男人來了四五百次。原本我還數著,數到兩百我就累了,麻木了。你愛怎樣就怎樣吧。還記得每次來都帶零嘴兒的劉阿三吧?這個人最惡心,以為帶些糖果就能隨意下手。有時候你在家會安分些,不在家他會過來,只有我一個人。”雙雙停頓了一下,話語微微有些波動,哽咽著,悲哀地說:“這事你是知道的吧,所以知道我大肚子後,才會拼命想打死我,你罵我賤,你何嘗不是?”

字字句句沒有控訴,較為平淡的講述讓人心痛。

王寡婦哭了,這次她嚎啕大哭,雙腿合攏並立埋頭大哭。

這個場景,他們三人也無法插嘴,只能默默等待平息。

吳若眉睫微動,原本她是受王雙雙所托,親自過來制裁齊更海,把一切毀給王寡婦看,事到如今,事情有些出乎意料,這些凡間的恩怨情仇竟讓她心有些微漾,一下又一下揪著自己的心臟,是心痛的感覺。

她下意識看向元城,他雙目緊閉,輕輕嘆氣。

王雙雙繼續說:“生活這麽難,可以將我送人,或者再嫁,可是你偏偏走上這條路,給我們家蒙羞,你到底是怎麽想的,世間竟然有你這種不顧名聲,不顧自己女兒清白的母親。”

王寡婦立馬哭訴解釋,“不不,雙雙,不是這樣的。有了第一次以後,就再也沒人願意和娘親生活。好人家的男兒怎麽會看上我,只有像齊更海這種下流無恥之輩才願意陪娘,我能怎麽辦,平常縫補衣裳的活兒只能勉強夠我們填飽肚子,遇上穿用是遠遠不夠的。我的名聲外面隱隱在傳,我只能靠他,你明白麽?”

王雙雙冷笑連連,回:“是啊,所以連自己女兒也出賣對吧?”

冷冷一句話讓在場每個人倒吸一口氣,兩個男人更是瞠目結舌,顯然不敢相信世界上還有如此骯臟無恥之徒。

那也就說明,肚子裏的並不是蛇蛋,而是真真實實的孩子!

元城心猛然一痛,千想萬想怎麽也沒猜到事實竟是如此荒誕。

這世間上的人都怎麽了!

王寡婦恐懼猶豫開口,“你說什麽,你是說他?”說著目光落在地上昏迷的齊更海。

“是。不然我是怎麽死的呢,你以為我真是因為肚子大了羞憤死的麽。身上的傷你是沒長眼麽,都是他活生生打的。”她的言辭不再那麽激動,稍稍緩和了些,可還是那麽不客氣。

王寡婦激動了,她一下子撲在他身上踢打著:“畜生啊,王蛋……”

地上的人絲毫沒有回應,任由她隨意打罵。王寡婦怎麽也沒想到齊更海竟然有這種心思。雙雙剛撈出來時,身上的傷她是看到的,只不過她聽了齊更海的話,以為都是糾纏之人動的手,加上齊更海表面把雙雙當女兒看待,自然沒往那方面想,還以為總算找到靠譜人家。

沒想到動手的反而是這混蛋,那晚他騙她,說會好好處理雙雙的男人,讓她暫時別回去,以免生出事端,後來雙雙死了,他撒謊說是被那個男人打死的,自己也受了重傷,不知雙雙被人投井,真是王蛋。

明明之前他說,雙雙想和男人私奔,她以為雙雙是受自己影響,作風隨便。可沒想到這一切都是騙人的,她後悔當時沒有好好傾聽女兒的話,任由她隨便生長,自己真不是個好母親。

她踢著踢著,身上沒了力氣,頹然跪在地上,眼淚已經留不出來,話語疲憊倦怠:“娘錯了,娘不該依附在他身上,錯了,一切都錯了……”她喃喃自語著,整個人有些呆滯麻木。

王雙雙此時沈默一瞬,不鹹不淡開口:“一方面不想拋開我,另一方面任由我被人欺淩,真是好母親。”

王寡婦喃喃接著,視線落在地上:“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我已經沒什麽好說的,死吧。”她下了最後通牒,言辭冷漠,仿佛面前不是個人,更不是她母親,而是螻蟻。

“王雙雙,你……”元城這句話剛說出口,被不知何時來到他身邊的孟江離拉拉衣袖,輕聲說:“別說了,她聽不進去的。看吳若怎麽做吧。”

元城深深看了吳若一眼,她面無表情看著這一切,放棄勸誡。

吳若開口:“王雙雙,你想好了麽,如果讓她的死法和你一樣,就必須被人活活打死。你想讓誰打死她?”

此言一出,瓶子裏寂靜良久。

是啊,誰來打死她,死了又要誰負責。

王雙雙說:“算了,讓她自己投井吧。”

王寡婦這次沒有抗拒,漠然聽著女兒對自己的審判。也許,她自己都覺得十惡不赦,是該死了。

吳若起身,將瓶子收在手裏,擡眼對地上的王寡婦,說:“走吧,去院子裏。”

王寡婦心如死灰坐在地上。

元城上前,終於忍不住:“吳姑娘,何必讓事情發展至此。”

吳若擡眼看他,心想這人還是如此脾性,說:“這事你管不了。”只輕輕淡淡一句話,他一下子無話可說。

“王寡婦走吧。”她再次輕聲提醒,地上人依舊未動,她低下身子,輕聲細語呢喃一番,王寡婦的雙眼竟有了神采,眼睛直勾勾望著吳若,聲音喑啞,說:“真的可以?”

“當然。”吳若起身俯視她。

“好。我願意。”王寡婦回答,並從地上起來。

“這是發生什麽事了?”孟江離茫然不解望著元城,希望他能給出回答,可是邊上之人同樣搖搖頭。

吳若對瓶子裏的女孩說:“她會去死,只不過要在給你收拾劉阿三之後,你覺得如何?”

“隨便吧。”聲音沒有任何感情波動。

吳若揮手間,地上的齊更海已經消失去了衙門,一心對女兒身懷愧疚的王寡婦消失去了劉阿三的家。

元城對眼前的她充滿疑問,眼睛定定望著,仿佛要把她看穿。

孟江離碰碰他胳膊,悄聲一句:“行了行了,事情快告一段落了,你沒機會了。”

元城一時沒有理解,反倒她聽見了,問:“什麽機會?”

孟江離立馬嬉皮笑臉,“沒機會接下去聽故事了。”

“那倒未必。”

吳若冷冷回答,眸子盡是冷傲冰霜,在鮮艷的大紅嫁衣和精致妝容下,更顯冷艷嫵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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