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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如此情深相如意如期完劫終如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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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錢、來贖?

黛玉頓時瞪圓了眼睛,盯著雲涯瞧了幾眼,覺得荒謬更覺得想笑。小姑娘還是矜持的,趕緊坐回椅子上,撇開臉兒,悄悄拿帕子掩住彎起的唇線。

倒是另一個肆無忌憚的,賈敬只楞了半刻,便笑得前俯後仰,笑得讓兩旁的侍衛不得不使大了勁兒捏住他。賈敬尤不肯停:“太子果然好手段,一環扣一環,哪裏都不曾落下!”

“比起三叔,孤這些不過是邯鄲學步。”雲涯不欲聽他這跟沙啞了聲音的鴨子似的聲,對著侍衛擺擺手,“堵了嘴帶下去,一會自有刑部之人來提。”

侍衛領命,押著賈敬下去。

雲涯這才轉向黛玉,嘆了口氣:“想笑就笑吧。”

剛聽賈敬那沙啞嚇人的一嗓子,有點被嚇著,黛玉哪裏還笑得出來?輕輕放下帕子,抿嘴盯著人瞧:“所有行當中,最惹人厭便是要債的。看這下還有誰會說你好。”

連賈敬處心積慮放出去的那些“太子賢德”的話,估計都要被扭曲為太子要債的砝碼。

雲涯搖頭:“他們說他們的,與我何幹。”不過是個太子,要眾望所歸做什麽?想篡位還是嫌活太長?

黛玉環視著周圍,有些擔憂,道觀畢竟是道觀,總顯得清貧了些:“也就是說,你還要在這兒待著。快入冬了,欽天監蔔出今年有大雪,你……註意些。”

提起這茬,雲涯頗覺得哭笑不得:“雲諾記得把我的書全送來,卻不知道送條被子。”書中就算有黃金屋,也沒法保得飽暖,除非劃個火折子將書點著了,能生火。

黛玉趕緊問道:“很冷麽?”

“現在還好,反正,今夜也睡不成了。”

天邊已經露出了魚肚白,又是一個不眠夜。自從開始與賈敬這場相互煎熬,雲涯已經不記得有哪天夜裏自己能睡滿兩個時辰……幸好,已是終局。只望所有業障隨著肅殺商秋皆落為春泥,而後的瑞雪能兆個豐年。

黛玉瞧了瞧外頭,抿了抿唇,有些不舍:“我也該走了。”

道觀畢竟是道觀,不是女眷該來的地方。尤其,這太子還不肯“還俗”呢。

雲涯上前,觸及黛玉落在眼前的碎發,輕輕將之全捋到耳後,看清小姑娘一雙杏兒眼中深藏的絲絲情誼,才笑道:“回去罷,路上小心些。對了,記得幫我送條被子來。”雲諾是指望不上了,那被寵壞了的小叔叔壓根不知道什麽叫“體貼”。

“知道了,我會讓嬸嬸送來的。”靠得太近有些赧然,黛玉趕緊撇開眼兒,“你千萬小心,雖然已經抓到了賈敬,但他或許還有同黨……總之,小心些。”

“放心。記得、等我。”

哥哥都叫你算計了去,還有“不等”這條能選麽?

黛玉捂著發燙的臉,低著頭跟侍衛快步離開。到院裏換了個不起眼的小轎,趁著天還沒亮離開,正好掩人耳目。

纖細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扣住轎簾,黛玉從窗後悄然望去,恰巧一窺玄真觀肅穆的全景,半遮半掩的正殿中依稀可見三清像前紫煙裊繞。本該是世外聖境,卻成俗世人分辨愛恨情仇之處。

心中不由升起一絲罪孽之感。

黛玉輕輕一嘆,看著自己吐出的氣團凝成一個白色的小球,又漸漸消散不見。還是有些冷了,黛玉正想要掩好窗簾,卻陡然瞧見,三清像前,似是立著一頎孤傲的白影。

並未跪,不是因為無所顧忌,而是因為無悔無怨。

黛玉扣著轎簾的手指不由滯住,同樣在心中真切地祈禱,這寒風腥血雨冷的一秋,能真的就此揭過,就此結果。

如此情深,如期完劫。

……

人世多苦。

見風使舵黨簡直沒法活了!

前天晚上渡口燒死上百人,昨天早上太子被逼得出了家,結果今天淩晨打鳴的活兒被侍衛包攬了,明火執仗半夜雞叫,不出一個時辰,全京城都知道——罪魁禍首賈敬落網了!

據說還是出了家的太子親手逮著的,已經連夜押去刑部了。照這麽說太子該回來了,反正連道號還沒起呢……誰知道,太子竟然賴在道觀不肯走了!

說是舍身道觀須得誠心侍三清,哪有朝令夕改的道理?於是,效仿梁武帝蕭衍,還俗可以,但要用錢來贖。話說,一個把自己折騰到活活餓死的傻皇帝有什麽好學的?

比起梁武帝,太子開出的價碼倒不算高,僅僅五十萬兩白銀而已。

梁武帝的“贖身銀”是四萬萬錢,將國庫掏了個空空如也;相比之下,五十萬兩對當今朝廷倒不算多大的負擔——可是,皇帝陛下對著滿朝文武冷笑聲聲:這筆錢,你們自籌!

皇帝擺出的理由讓人完全說不出話來:蕭衍出家是他自己腦子不好,朕的太子是被你們這幫胡亂攀扯瞎咬人的混賬給逼進道觀裏頭去的!冤有頭債有主,朕負責審清楚這案子再宰了賈敬給你們出氣,但你們負責籌錢把太子贖回來!

說不掏?皇帝依舊冷笑,那咱們就來算算,汙蔑太子、逼迫皇室叫個什麽罪過。大不敬,也是十惡不赦,當然比賈敬那種謀反加謀叛的輕了不少,判監的差別大概在於:賈敬住大理寺最深處的死牢,你們住他旁邊瞧。

可憐見的,被威脅的滿朝中還有不少死了親朋的“苦主”,葬禮還沒辦呢,就被皇上威脅湊份子錢,不湊就是找死呢——皇上的論罪真不是說說而已,遠在南疆的肅王發了道奏疏回來,皇上看後笑得陰氣森森,當朝判了清寧侯謀反並著通敵賣國的罪名。

當然,這場裏頭清寧侯一家早死光了,還是屍骨無存,鞭屍都沒法子。

也就是說,皇上還是沒出氣兒。

為了防止送上門去給皇上做出氣筒兒,乖乖掏錢去贖太子唄!

就這樣,賈敬的案子繼續審,肅王的奏疏繼續發,滿朝被判“犯上作亂”與“通敵賣國”的越來越多,太子的贖身銀也越湊越齊整,估摸著據五十萬兩大差不離了。

因為,不只是逼迫太子的掏了,其他人也湊了這個熱鬧?譬如林霽風,憋屈無比還得連他小叔那份一起出了,賴在觀裏不肯出來的是他妹夫,他怎能不管?還有甄老爺子,雖然沒多少錢,也湊了個份子,得管著他的乖學生不是?

依舊有人覺得冤枉,主要是這錢掏多少合適?掏多了怕被知情人逮著說“心虛”——肅王的外家,至今還養著個殘廢了的暗軍周誠的周家。

周秉肅愁眉苦臉,宮裏的皇貴太妃早傳話出來,叫囂“一文都不許給”,還憤怒非常“這關咱們什麽事兒”!

皇貴太妃的話自是不能聽的,周秉肅滿懷希望地等著肅王的消息,總算等回來了——肅王妃代表肅王府掏了銀子。

那就是說,周家也得出這筆錢,還不能少。因為肅王妃捐的不是個小數目。

也就是說,這筆錢,周家也得掏。掏就掏罷,周家不缺錢,可周家怎麽都想不明白,肅王本人為何要給小輩兒送這份銀子。莫不是因為打勝了仗,心情好?

沒錯,打勝了仗。兵部傳來奏報,南疆戰中,肅王勢如破竹,接連搗毀巨木堡壘,“護送”著暹羅小王子臨近王都。

周秉肅走後,雲朔起身,命人點了點錢,東宮屬官報:“已經足數。”

最後一筆恰巧是周家人出的,大概也是天意。雲朔不由冷哼一聲:“便宜他們了。”

又下聖旨:“從國庫裏再取五十萬兩,湊齊一百萬,給雲征送去。”

太子這筆“贖身銀”,到最後竟然便宜了肅王。

第二日,滿朝文武才赫然發現被坑了。

玄真觀原是個廢觀,現在從上到下就太子一個“道士”,這筆其實就是投給太子的私房錢,因此——太子給捐了。

明白了說,叫做充為軍餉。而且,這筆軍餉真有些特殊。

南疆大勝,肅王趁勢與周圍各族定明白了分疆之域。光靠畫地圖肯定不夠精準,還要埋界碑。界碑不說流傳千秋萬代,至少要能撐足了大幾十年,因此必須得選上好的石材。

這整整一百萬兩銀子,全被肅王用來采買石材了。當然,考慮到這筆錢是太子的贖身銀,還是大家一塊兒湊的,肅王特意請了能工巧匠,將出錢的各人姓名全嵌在了石碑之上。

效仿寺廟功德碑,定疆之功,千秋萬代,皆有一份矣。

當然,亡羊補牢、贖出太子,也皆有一份矣。

不是白紙黑字,而是入石三分,摳都摳不掉。

滿朝怔楞,真不該是歡欣鼓舞還是該戚戚然,或許還是林霽風那無語問蒼天的翻白眼模樣更能書盡諸人之心:原來一開始就在這兒等著了,皇家這幾只果然夠狡詐,這真是人幹事兒?

滿朝皆暗暗打量著終於肯脫下道袍重新穿上朝服的太子,雲涯置若罔聞,他最近很忙——快過年了,年後便是婚期。

黛玉倒是不忙,嫁妝早就備好了,可她想哭,可憐兮兮地拉著柔蘭公主的袖子:“嬸嬸,我能不嫁了麽?”

柔蘭公主嚇一跳:“怎麽了?”

黛玉委屈得直冒泡泡:“再過三個月就是公主大婚,太皇太後讓我準備好繩子銬子鐵鏈子,將大公主綁上花轎!”

“這、這大概用不著吧……”

“太皇太後還跟我說,雖然二公主年紀小,可性子太拗,須得盡早相看……”真怕那小刺猬團子撲過來戳她一身的窟窿,可憐的太子妃愁到不行,而且還不止這一樁:“而且,我跟穆縣主約好的,要在過年後給她找個好的,她昨日來信,說是已經趕在路上了!”

“據說黎縣主喜歡上她那兒的一個小將軍,不肯再往京城嫁,正跟南安太妃擰著呢!”

柔蘭公主:“……”

還有呢!

“藍姑娘及笄,請我去做讚者,據說她擺了十幾壇子的美酒,大公主說要一醉方休,可蕭大哥拜托我看著大公主,別讓她多喝了!”

“還有,前幾日,還有幾個人來打聽寶姐姐,可是寶姐姐說她不想嫁人!”

這一樁樁的簡直愁死人,能不嫁了麽?

上了賊船還下的來麽?

當然不可能。

新年伊始,太子大婚。瑞雪之後,春回大地。

作者有話要說:太皇太後,您不能把人騙來了再派任務麽?再這樣下去,您重孫媳婦要嚇跑了~~

完~~

還有幾個番外,交代未完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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