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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白發人再送黑發人寡恩者鉆入夫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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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之後,師徒重逢,卻根本來不及感傷。

黛玉與雲涯剛剛踏進甄家,甄家老小剛準備接駕,就聽後院一聲尖利的驚叫。

一起趕到柴房之後,皆是心驚,地上竟伏了兩個人,扒過臉來看,一個是甄家嫡孫甄寶玉,一個是本朝唯一的郡主雲綠蓁!

面色青黑、口吐白沫、身體也漸漸涼了下來。

已是毫無生機之兆。

甄夫人一下跪倒在地,先喪女後喪子,這可憐的婦人哭都哭不出了,哀哀幹嚎兩聲,而後猛然暈倒在了丈夫懷裏。

全家上下一片慌亂,甄老爺子大聲呵斥:“都不準亂,且聽太子殿下吩咐!”

此樁悲劇來得太突然,全家一片茫然的哀戚,還是甄老爺子帶頭跪倒,老邁的身軀微微顫抖,硬撐著請罪:“太子明鑒,罪臣之孫甄寶玉,勾引郡主……”

“不必多說,孤都知道。”

雲涯靜靜看著兩具屍體,似乎一無所動,只有黛玉發覺了,他隱在袖中的手握成了拳,也在輕顫著。

不知是來遲了一步,還是來得正巧,恰趕上對方殺人滅口。

黛玉忍著驚怕,強迫自己細看雲綠蓁的臉,曾經明艷動人的郡主殿下,如今臉色青紫,神色也露著猙獰,一雙秀目漸渾濁,卻直勾勾的,很是嚇人。

尤記得,嬸嬸家中,郡主與縣主笑鬧江湖、水煮“春秋”,如今卻徒留死不瞑目。

甄老爺子沒等到太子發話,只能長跪不起,垂著頭,強忍住老淚縱橫,卻壓不住心中絕望般的擔憂——皇室不會容忍與人私通的郡主,只能是寶玉“勾引”甚至“脅迫”郡主,毫無疑問又是一樁死罪,或許,甄家這次,真的要被滅滿門了。

以蓮兒的性命死中逃生,又以寶玉的性命殊途同歸,還真是、有始有終。

雲涯終於吐出幾個字,很輕,似在壓抑什麽一般:“再等等。”

等什麽?

這次的聲音更輕,幾乎只有站在他身後的黛玉聽到了——“是我之錯。”

這怎麽能……是你的錯?

黛玉咬了咬唇,心中升起一絲極為不好的預感。

隨著一聲怒喝,噩兆成真,甄家大門被人“劈裏啪啦”地砸開,領著一堆禁衛沖進來的人,雙眼赤紅慍怒非常:“你們將我妹妹藏到哪兒去了?”

雲涯對上來人溢著怒火的眼睛,嘴角卻挑起一絲嘲諷:“雲珪,你來做什麽?”

“太子何必明知故問!”雲珪顧不上跟他互諷,沖到兩具屍體之側,抱緊妹妹,緊緊咬牙,雙肩也不斷抖動著,“綠蓁、綠蓁……”

“世子此番情態,似是早知郡主……已經身亡。”

如此淡淡的,也不知道是帶笑還是帶著冰的,竟是雲涯所出之言?

黛玉聽得心下一片忐忑,悄看雲涯神態,竟是一片冰冷,已不是黯淡,而是陰沈,比在馬車之上還要更令人揪心。

雲珪一腳踹開甄寶玉的屍體,才不管甄家人如何哭天搶地如何強行隱忍,只對著雲涯狠狠摔出一張紙:“我當然知曉,太子卻該驚愕!沒想到綠蓁不願受你逼迫,竟然以死明志!”

那張紙飄飄忽忽著,沒人去接,如蕭瑟秋葉般緩緩落地,黛玉只看到一片幹涸的赤黑血色,又是一封血書。

雲涯根本不去看,而是緊緊盯著雲珪:“呈給孤。”

臣子向太子上書,給面子讓你站,不給面子讓你跪,總歸沒有對著太子摔東西的道理。何況這還是晦氣至極的血書,沒喊一句拖下去砍了,已是看在宗親的情分之上了!

雲珪是滿腔的憤恨,見雲涯絲毫不動,一口氣更是逼得上不來下不去,便也是站著不動,濃重的恨色早已滿溢,幾乎能將整個院落的人皆湮沒。

最終,還是雲珪帶來的一個侍衛將血書撿了起來,雲涯也不讓呈了,直接就叫:“讀出來。”

侍衛瞥了一眼世子,見雲珪還是緊緊盯著雲涯,只得心一橫,慢慢將以鮮血所寫訣別之信,字字句句悉數讀出。

聽侍衛所讀之意,這是雲綠蓁的絕筆。

雲綠蓁最後向父王與兄長叩首,哭訴自己不孝,竟選擇了自戕之路。

雲綠蓁說,自從甄家回京之後,她出宮時,侍衛時常會被刻意調走,而這時甄寶玉一定會出現,對她大獻殷勤;她本不欲理睬,可甄寶玉竟說手中握有雲綠蓁幼時所贈的繡帕、荷包,還說一旦宣揚出去,郡主名節盡毀!

雲綠蓁說自己實在害怕,才躲進長公主府,向堂姐求婚事,沒想到再被逼迫,她這才知道,幫著甄寶玉那個無恥之徒算計她的,不是別人,正是當朝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想讓恩師一家回朝,有什麽方法比賜婚一位皇室郡主更“捷徑”?

雲綠蓁說自己是真怕了,才會故意刺傷兄長,以禁足之名在宮中躲了三月,卻不成想,罪臣甄家的信件竟能出入皇宮。

如果被人搜出,又是私通的鐵證啊!

看藍宜茜就知道,人言可畏,真鬧出來,她不嫁也得嫁!就跟壽安伯府那樁一樣,因為何家是太後娘家,皇上不欲逼死,只得賜婚;同樣的,甄家是太子恩師,皇上又早有覆起之心,怎會看其獲罪,必然是成全這樁“天作良緣”!

真是避無可避,偏偏父王只顧花天酒地從不管她,兄長只是世子,如何護她?

綠蓁郡主一向是個敢作敢為的女巾幗,以為我躲不得就得如你之意?偏不!拿上毒煙盒子,我跟那甄寶玉同歸於盡,看你還能算計誰!

侍衛結結巴巴地將信讀完,已是一身的冷汗。

雲珪越發顯得怒火中燒,雙目盡眥,死死盯著雲涯。

雲涯卻依舊是面無表情,頓了一頓,確定侍衛讀完了,才淡淡道:“皆是無稽之談。”

雲珪緊接著逼問:“我妹妹自盡,在太子看來如此無足輕重?”

雲珪心中篤定,此次萬無一失,縱是雲涯裝得再雲淡風輕,這樁也絕對逃不開!

黛玉焦心不已,卻絲毫不敢出聲打斷。

雲涯忽然瞥了一眼甄家被撞開的木門,嘲諷之色更甚:“你帶了不少人吧?都讓進來吧。”

雲珪皺眉,眼中的怒意不由退了幾分,防備之心或有,卻依舊胸有成竹,是以侍衛讓人都進來。

先進來的是滿頭冷汗的順天府尹,接下來的是本該圍堵在太子行宮門口的翰林院眾文官,一個個臉色都五彩繽紛,不知該說好看還是難看。

最後一個,被侍衛拎在手裏的人團,哈著滿嘴的酒氣,臉色通紅醉醺醺還沒醒的,雲涯的皇叔祖,雲珪的父王,忠順王。

想的夠周到,武有侍衛,文有翰林,背黑鍋的有順天府尹,還帶個宗親忠順王。

真是打算把這破事兒栽實了啊。

雲涯一一掃試過,不少都冤得跟竇娥似的,雲涯竟覺得好笑,問雲珪:“世子帶了這麽多人來,是為了坐實令妹的私情,還是為了、坐實孤的罪過?”

雲珪緊緊盯著他:“我只想為我妹妹討個公道。”

“可是孤從未做過這些事,如何能給你公道?”

雲珪扯出一抹冷笑:“太子可願入宮,與我在皇上面前對峙?”

雲涯也冷笑,終於,說到關鍵了。

入宮對峙,對什麽?

一是雲涯與甄家之事。爭國本之後,雲涯便派人看護甄家,其實之前也有弄月的人手看護。到底是出於承恩之心,還是拉攏人脈,就任由他人去亂想了。

二是對雲綠蓁與甄寶玉的“私情”,這是事實,甄寶玉私傳的信也能搜出來,雲綠蓁的那份卻定然被改過。兩人一起身亡,到底是兩情相悅還是受人逼迫,那就根本說不清楚了。

三是對所謂“太子逼迫”,東宮已經出過背主的奴才,再出一次也不奇怪,宮裏各個門道,總有人會“證明”太子處心積慮算計郡主這樁婚。

四才是關鍵,為何如此之巧?雲綠蓁剛與甄寶玉同歸於盡,太子殿下就親臨罪臣之家,是來收拾殘局,還是來進一步謀劃?結合太子派人看護甄家,已然坐實了“維護”之意,只怕甄家已被劃入太子|黨派。無論如何,在他人看來,太子選這個時機出現在罪臣家裏,就是“別有所圖”。

雲涯心下了然,向雲珪建議:“不必勞煩父皇,世子若有疑惑,就在這裏問吧。”

“也好。”雲珪也並不想多生事端,入了宮還怕皇帝有意偏袒,立即問道,“敢問太子,為何在綠蓁身亡之時,會恰好出現在甄家?”

果然,第一個就是最刺人的問題。

將一切推回雲綠蓁身上去?人都死了,根本沒的說。況且之前雲綠蓁種種異常,皆是雲涯的猜測,根本做不得證據。

因此,雲涯並不解釋,只是順著雲珪的話往下說:“不妨直接些。世子以為,孤得知令妹心存不忿,特意趕來甄家‘收拾殘局’。若沒有世子及時感到,郡主之死便會被壓下,說不準郡主的名節還會被毀;而世子那邊,看到了郡主血書,一時激憤,趕緊上門來討公道,卻遲了一步,郡主已經死了。”

雲珪皺眉,卻不回答。

“這些都說得通。”雲涯先是承認,卻又反問,“只是,世子看到血書之時,應該不知郡主是否已經自戕,難道不該以郡主的性命為先?竟然還有時間,找這麽多人來。”

帶人過來,就是做“人證”的,這也都是雲珪精挑細選,覺不出會差錯的。

雲珪冷哼一聲,憤怒難耐:“太子到會詭辯!我看到血書已是心急如焚,可我根本不知道綠蓁在何處,自然是先去找太子。太子不在宮中,我便尋去行宮,不瞞太子,我為闖宮求見,驚動了順天府尹,也引得眾位大人與我同行——發現太子也不在行宮,我只得找到了甄家。”

“沒想到……還是遲了一步。”

雲綠蓁的屍體已經被裹進白布單中,雲珪只看了一眼別立即轉過頭去,手握成拳、攥得緊緊,似是心痛難耐,不忍再看。

一番話說的在情在理,黛玉忍不住為雲涯擔憂,竟有些被逼上絕路的模樣,可他看著還是胸有成竹,只是……眼中的陰霾越發的濃重,已是一片漆黑,深邃如夜。

甄老爺子一直低頭跪著,老邁的身體幾乎支撐不住,更何況還有喪孫之痛。

黛玉看著雲涯,牙兒越咬越緊,唇上也沁出淡淡的血色——卻不覺疼,只覺心疼。

還是,忘不了雲涯淡淡呢喃的那句,“是我之錯”。

雲涯忽然閉起了眼睛,輕笑一聲,又再次看向正門:“薛郡君應該等了很久,請進罷。”

薛郡君?據說跟甄寶玉議親的那個薛寶釵?

雲珪聽說過,不過從沒把一個商家女當回事兒,此時看過去,才發現,一個二八芳華、豐腴動人的美人款款走來,娉娉婷婷的,舉手投足間的,竟是大家閨秀都難有的氣度。

寶釵悄悄回給黛玉一個安心的眼神,盈盈拜過一個個,又向地上兩具屍體行哀禮,這才退到一邊,卻不說話。

雲涯向眾人解釋:“薛郡君是寧國公謀逆案的重要證人,一直由朝廷派專人保護。對了,薛郡君暫居之地,與此處相差不遠。”

難道……

雲珪陡然一陣心悸,卻見門外又進來兩大隊的侍衛,看模樣應該就是朝廷所派的“專人”。“專人”們手裏提了不少人,都捆得跟粽子一般,一路皆嗷嗷嗚嗚,卻在發現雲珪之時陡然一楞,而後,再不敢動了。

雲涯皺眉:“這麽多?”

比他想象的多了不少,雲珪如此謹慎,果然是想一次陷害他入死地麽?

“還不止呢。”又來個接話茬的,一襲長衫飄逸如風,又提了兩個人進來的,正是北靜王水溶。

竟然這麽巧,今日北靜王又跑去薛家的鹵味鋪“看熱鬧”,然後順便又湊了個熱鬧。

雲涯指著被綁著的一個個,環視院內:“這些人,有人認識麽?”

雲珪的侍衛們臉色有些難看,順天府尹覺得眼熟卻認不出來,還是一個機靈的小翰林喊了出來:“這幾個,剛剛在太子行宮外頭鬼鬼祟祟的!”

“沒錯……是這幾個!”順天府尹也想起來了,親王世子上太子行宮踢館去,這卻歸他管!邊埋怨著命苦還得一路狂奔到現場,確實好像瞥見過這幾個,好像從人堆裏頭竄出來,幫眾侍衛一起拉扯發瘋的世子的?

怎麽又跑到這邊來了?能往世子跟前湊那麽近、還沒讓人家的貼身侍衛喊“刺駕”的,應該是世子的人,可為何不跟著一起,反而落了單,還被北靜王逮了個正著?

雲涯看向水溶:“北靜王來說罷。”

水溶看向依舊跪在原地的甄老爺子,皺了皺眉,轉向雲珪,難得是十分的不客氣:“這些人,一個多時辰前便鬼鬼祟祟地埋伏在甄家左右,眼見太子的車馬入府,便匆匆趕回行宮處,提醒世子恰是‘黃雀在後’的最好時機。”

作者有話要說:寶釵是郡君,本來就有資格帶護衛,她又是賈敬案的人證,所以被不少人保護著~~

雲涯本來是想借寶姐姐身邊這些人馬的,只是沒想到北靜王又來多管閑事了~

這是一個順序問題:

如果是雲涯算計雲綠蓁,先到甄家的應該是雲涯,雲珪是“堪堪趕上”,絕對不該有事先埋伏~~

如果是雲珪算計雲涯,那就反過來了,雲珪得確認雲涯進去了,才能帶人沖進來,所以必須要安排人埋伏,安排人通報消息~~

雲翳:蠢死。

雲珪:……

雲翳:竟然拿自己當靶子。

雲珪:無人可用了。

雲翳:親妹妹都殺,誰還敢幫你做事?

雲珪:無毒不丈夫,你不也是麽。

雲翳:白癡!我是報仇的,你是造反的,我不怕死,你怕不怕?

雲珪:……

雲翳:刻薄寡恩,難怪當獨夫。

雲珪:換你該怎麽做?

雲翳:甄家下頭埋毒煙,連太子一起弄死,再順手栽你身上去。

雲珪:栽贓我?你能弄到一樣的毒煙?

雲翳:不用懷疑,這是肯定。

賈敬【笑而不語】~

“侄”【沈默不語】~

雲涯【沈默半晌】:幸虧,孤要對付的不是三叔。

雲翳【笑意盈盈】:其實叔叔很喜歡你~~

#變態出沒請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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