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158章 苦衷人心苦演戲背後刀後備毒謀

關燈
壽安伯府喜慶而熱鬧,熱鬧的就像村市裏趕集,一片熙熙攘攘。

雲珪隱在書房的廊檐之側,就見府中各人搬著各式沈重的紅木架子往屋裏去,可奇的是竟是主家親自動手,更奇的是——竟然沒買下人、甚至沒請短工來搭把手?

搬家這等大事竟還是親力親為!

真該買些人來,京裏人牙子都是懂行的,賣奴仆之前都會好好調教一番,至少不會鬧出這種一屋裏放倆臉盆架子的貽笑大方!

看著又一個人歡天喜地著擡了第三個臉盆架子進去……這到底是當做茶幾了還是當做陳列架子了?

院落也被打理得如村家一般,墾出的地上種的也不是花——不對,世子殿下關心疾苦,絕不是五谷不分的睜眼瞎,所以能認出來,那種的是、棉花?

果然是村戶進城,透著一股子農家的窮酸氣兒。

窗檐地下似乎還辟了一塊地,種的那些個苗兒,連雲珪都認不清了,應該不是五谷雜糧,心想或是什麽農家土方藥?世子殿下不怎麽懂藥材,若換了林霽風來,非得笑到滿地打滾:好創意,好膽量,窗戶底下種大蒜,不怕被熏死呢!

雲珪收斂下眼底的鄙夷,回頭與何致笑了笑,這才從後門離開。

估摸“不速之客”走遠了一條街,一個不起眼的油皮臉兒小廝才暗暗湊了過來——這是府裏僅有的四個小廝之一,一臉的愁容:“伯爺,那屋還要放幾個臉盆架子?”

“隨便。”

何致緊握的拳頭慢慢松口,眼底的戒備卻未減,依舊緊緊盯著雲珪裏去的方向。

“可是……盆不夠啊!”小廝愁死了,“一屋裏擱那麽多盆,那其他屋裏用什麽?”

難道要像以前一樣,一家人,不管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全都湊水井邊上洗臉?

何致這才看他一眼,極為淡漠,極為隨意:“放碗上去也行。”

“……”

“收拾好廚房臥房,能讓一家人安穩住著就行。府裏人手足夠,不必出去采買。不過是些做飯洗衣、紡紗織布的活兒,有幾位嬸娘說她們做慣了,閑下來反而覺得心裏發慌。”何致看著一片黃黃白白、被墾得坑坑窪窪的花園,“明日早市,你再去買幾捆蔥來種上。”

“……”

小廝無語問蒼天:伯爺,您這是誠心作踐自家人呢?

何致看著滿院的狼藉,眼裏閃過一絲厲色,卻什麽都沒說,轉身,關門、落鎖。

小廝無奈,只得硬著頭皮地將伯爺的意思傳了下去,果然上上下下一片抱怨。鄉裏來的悍婦最能罵街,堵著門框叉著腰叫罵白眼狼摳門鬼虐待長輩,何致也不命人去勸去攔,只將自己關在書房裏,如何家還被圍殺時一般,閉門不出。

壽安伯府對面有個清雅的茶樓,二樓最靠右的雅間有看風景的大窗,恰能看見兇神惡煞的悍婦叫罵,眼神兒好點的,連那飛濺的唾沫星子都能瞧個一清二楚。

當然,叫罵聲也是不絕於耳,帶著底層特有的質樸,什麽“穴”、“操”之類的滿天飛。從小受著詩書禮儀教養長大的綠蓁郡主今日才知道,惡言竟能有如此不堪。

恨不能捂耳朵,雲綠蓁氣得一張臉通紅:“哥,我真不明白,這麽一個破爛家子,哪值得你費那麽多功夫!”

“也不算太爛,稍微有那麽點算計的小心思。壽安伯爺是害怕了,怕我跟他要債,怕我在他府上安插探子。”這才不允采買仆從,只可惜手段太蠢,先把自己的名聲賠了進去——剛被賜婚就鬧出不敬長輩,也是將鎮國公府的臉面往地上踩呢!

鎮國公府本就對這樁憋屈的婚事犯嘀咕,再瞧著孫女婿如此愚蠢,心中焉能不恨?

又幾聲“X你老娘”飄入耳朵,雲綠蓁恨不能派人過去堵了那惡婦的嘴!繼續森森磨著牙:“這麽蠢的一家子,你到底想用來做什麽?”

“蠢歸蠢,卻極為有用。”雲珪對不堪的叫罵置若罔聞,依舊掛著溫和的微笑,眼底卻無一絲溫度,“從來都是武將開國、文臣治國,本朝帝王卻偏信武將、打壓文人。這早成隱患,爭國本一事更將矛盾深化,皇上如今還在執拗地鬧脾氣,卻不知,若失了天下讀書人的心,那龍椅,他也就坐不穩了。”

雲綠蓁楞了楞,家國大事她真的不怎麽懂,一時松懈卻又聽了句“狗娘養的”,趕緊捂死了耳朵繼續磨牙:“就算要他們爭國本,你也不用偏幫著這家子蠢貨。而且,為他們家,你連著走了好幾步險棋,現在正忙著,可若等宮裏回過味了……”

“文臣鬧的事可沒那麽容易平,皇上忙著開恩科,太子則叫翰林院裏一堆人圍堵著,宮裏宮外到處避。”

雲涯曾在翰林院呆過一段時間,與好些文官皆有半師之緣。如今皇帝與文臣置氣,發狠了要換人,那些文官不敢再跟皇帝硬抗,便瞄準了君子如蘭的好脾氣太子,東宮外頭跪了一堆,太子行宮外頭也堵了幾圍,直叫太子殿下焦頭爛額,最後沒辦法,跑去長公主府跟準太子妃訴衷腸,不對、是訴苦了!

皇帝鬧別扭,太子被圍堵,太後閉門不出,太皇太後收拾宮裏宮外的爛攤子,連鎮國公老夫人都帶著不滿、拖著疲憊,來教訓“不孝”的孫女婿——都被絆住了,自顧不暇,分|身乏術。

又有鎮國公還未歸來,肅王出京巡查,定遠侯那邊海疆事未畢——京城簡直就像空巢,這是絕佳的機會,因此雲珪甘冒大險親自與何致周旋,原是可以派人去的,可惜何致愚蠢卻戒備極重,非得親王世子親自出面才能壓制,要不然得費好多功夫,沒準就錯過了這般千載難逢的良機。

雲綠蓁不懂哥哥心裏的彎彎繞繞,卻眼尖地瞧見了:“哎,停在壽安伯府門口的,好像是藍家的車!”

雲珪笑道:“藍老夫人來了,你可以不必堵著耳朵了。”

果然,沒一會兒,叫罵聲漸漸歇了。罵了半日,誰都累得慌,而且是心累,極度的疲憊。

好容易不罵了,雲綠蓁趕緊撂臉子走人,怕聽罵沒法撒下堵耳朵的手,可憐的郡主殿下才在雅間裏憋屈了半天。貴族淑女的教育讓她沒法維持著堵耳朵的姿勢下樓出門上轎子!

雲珪心知自家妹子的嬌氣,卻也無奈,好笑地嘆了一聲,也跟著離開了。

……

此時的壽安伯府裏——

藍老夫人簡直不知說什麽好,看信以為這是個聰明孩子,沒料到行事如此畏縮又如此愚蠢!一氣之下,陪丈夫戎馬半生的性子發了,冷冷嘲諷:“堂堂七尺男兒,連個家都管不好,叫我老婆子如何把孫女嫁進來?還是要我送些人來幫你管家!”

何致任憑教訓,且順勢跪下,極為恭敬:“請老夫人指教。”

藍老夫人:“……”

皺著眉,藍老夫人又長嘆一聲,孫女還沒嫁呢,哪能急急忙忙地往孫女婿家裏塞耳目?傳出去得成什麽了,說他們藍家把太後娘家攬成了上門女婿?

何致卻早已想好,繼續跪請:“不瞞老夫人,府中還有兩位幼妹,一個八歲,一個五歲。我本想請宮中放出的教養嬤嬤過來,可是……實在慚愧,在下無能,連個教養嬤嬤都請不到。”

這麽個困窘的村家樣兒,確實難請著那些個鼻孔朝天的老婆子。

勳貴也是看資歷的。若是鎮國公家去請教養嬤嬤,那是一叫一個準,沒人敢落一品老誥命的臉面,且這一品老誥命還是太皇太後跟前的紅人。

藍老夫人卻遲疑地看著恭敬到詭異的孫女婿:“你……真想讓老身幫你去請那些教養嬤嬤?”

孫女婿主動求著未婚妻家塞人進來?

何致眼裏盡是堅決:“此事,萬萬拜托祖母!”

“……好吧。”

幫忙求教養嬤嬤,不會擔個往人家家裏伸手的惡名,還會被人稱讚憐惜親家。讓人提前摸熟悉壽安伯府,也對宜茜將來有利——就是不知道,這孫女婿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為何這般的熱心,莫不是以此向鎮國公府表決心,以後絕不會薄待了宜茜?

有自覺是好事,可又顯得稍稍沒了些男人的骨氣。

到底是關心則亂,殺伐決斷半生的藍老夫人對著這孫女婿是猶豫不決,一面幫著請教養嬤嬤,一面還想著,到底該如何教育孫女警惕,因為那孫女婿實在讓人看不明白。

藍老夫人看不明白,何致卻是滿心的亮堂。恭恭敬敬送了老夫人出門,看著天色已暗,便悄悄去了後院,跪在一院子裏,重重磕頭。

正是白天將他罵了個狗血淋頭的嬸娘的院子。

“侄兒無能,連累嬸娘了!”

“孩子快起來,千萬別給人瞧見了!”蒼老而瘦弱的婦人趕緊迎出來,將這傻孩子拉起來。

可憐的蒼老婦人,白天罵得是八面威風,晚上關起門來哭得眼睛紅紅,丈夫早逝,侄兒侍奉她若親母,自己卻將他罵得……罵得那般不堪!

“侄兒愧對嬸娘,但侄兒保證,必將振起門庭,總有一天,何家再也不用受制於人!”

“你有這份志氣,嬸娘就放心了。”婦人抹了抹淚,半頭銀絲映著月色,顯出身形越發的單薄,“只是,你莫忘了,你所做……最對不住的,是藍家的小姑娘。”

“侄兒、知道。”何致低垂著頭,緩緩合上眼睛,掩住滿眼的堅決——欠的情,甚至欠的命,都會用一生來還,用他活著的每一天來還。

……

藍老夫人效率非常,第二日就送了四個教養嬤嬤進府。教養嬤嬤皆是出宮榮養的大宮女,每人都該有至少一家子下人伺候著,因此呼啦啦一撥人進了壽安伯府。當然,藍家從不屑做挾持人的勾當,藍老夫人將幾十號人的身契全裝盒子裏送給了何致。

壽安伯府終於有了下人,院子裏的棉花和大蒜也終於有看不下去的好事者給攛掇著拔了。

京裏人笑話太後娘家窮瘋了,想出這麽個昏招兒打親家的秋風,雲綠蓁知曉後卻狠狠笑話了她哥哥一頓:“呵,誰說人家蠢的?不僅讓你沒機會插人進去,還撈來了藍家的人手護身!”

雲珪自嘆“看走了眼”,不過也無所謂——這點小伎倆根本不夠看,何致主動算計藍宜茜,落了如此之大的把柄在他手上,隨時取用,隨時都能要那混小子的命。

至於連累自己?

何致有何德何能,何方的人脈與消息,能證明此事是他雲珪做的?

殊不知,正在長公主府裏的雲涯,已然懷疑:“最近雲綠蓁時常出宮。”

雲綠蓁捅了兄長,是為大錯,只因為是“隔房”的,又是正在當嫁之齡的本朝唯一郡主,才沒落得跟弄琴一般退居庵堂的下場。

禁足三月,就算放了出來,這份忤逆也無法揭過。雲綠蓁也有自知之明,繼續在房裏乖乖躲著,連七夕宮宴都沒有出席。

但七夕宮宴之後,雲綠蓁便“活潑”了起來,恰又是京城最“熱鬧”的時候。為何每次暗流湧動時,這位綠蓁郡主皆會表現出一絲絲的不同尋常來?

雲涯正皺眉沈思,忽見黛玉憂心地盯著他瞧,立即笑了笑:“我沒事的。”說是被逼得沒地方去,其實正好來他乖巧可愛的未婚妻,太子殿下心裏樂意的很。

黛玉卻擔憂非常:“我聽哥哥說,翰林院那些人還圍著你原先的王府,甚至有人去旭王府……”

“找雲諾?”雲涯哭笑不得,“這不是自找不痛快麽。”

一年少說逃課三四個月的旭王殿下到底能不能聽懂他們的“之乎者也”還是個問題呢!

黛玉蹙著小眉頭,實在不懂,這次確是爭國本的那些個做過了。可一般來說,天子不會重罰言官,小懲大誡、抓大放小是為最佳。且鎮國公老夫人上表為何家正名是個絕佳的時機,用哥哥的話說,皇上為何不順著道兒“借坡下驢”?

雲涯知她疑惑,卻有意頓了頓,才道:“文官群龍無首,確實易生雜念,但不該如此膽大妄為。父皇懷疑幕後有他人運作,便以開恩科拖延時間——讓我避出宮,‘微服私訪’。”

黛玉一驚:“你是說,這次、是有人……”

“怎麽,你哥哥沒與你說?”

因她一直忙活著藍宜茜之事,哥哥便沒拿別的讓她分神憂心。但是黛玉在意的並不是這個,而是:“那天晚上,先有二公主調走了桃林東北一片的守衛,太後命人搜查又調離了一部分人。因此,原本負責巡查外圍的何侍衛才會被引入桃林,才會……生出這些事端。”

雲涯陡然皺眉,照黛玉的說法,那天晚上,所謂皇祖陷害於他,其實、是個幌子?

黛玉越想越覺得心驚肉跳,咬著唇兒,掐了掐手心,才緩緩道:“七夕宮宴的那些花樣,摘桃子、采蓮子,其實初衷都是為了藍姑娘,為她也能‘巧’一番。乞巧宴上,我跟公主都派人留意著她。可是她出事時,我還在東宮,公主也沒來得及趕回去……我想,可能是,調虎離山。”

作者有話要說:盒子童鞋真的有苦衷的……

如果不拔園子裏的植物,壽安伯府每年領了祿米過後,就可以自給自足的了~~

吃的:白米飯拌糖大蒜~

穿的:自己種棉花自己織~

——誰說皇城裏不能種田的?

雲翳:禦人之術差到、不忍直視。

雲珪:這次有何不妥?

雲翳:這個何致……

雲珪:?

雲翳:罷了,你會懂的。

雲翳【內心】:禦人之術欠佳也就罷了,要命的是眼瞎!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