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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重傷以致生死未必白兔牽出世事哪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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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見到黎櫻之時,黛玉終於明白,為何弄琴會反覆哭叫著“她流了很多血”。

黎櫻的腹部破了個猙獰的血洞,半張床都被染成了猩紅色,太醫只忙著止血,可臟腑柔弱又不能狠按,弄得滿手皆是鮮血淋漓。

屋裏一片刺目的鮮紅,尤其是撇在地上的一塊毯子,染得鮮紅。照東宮之人所說,黎櫻便是被裹在這塊毯子裏,被人從偏門往東宮裏頭送的。東宮門多,花園更多曲曲折折,那些人滿以為可以瞞天過海,可沒想到恰被伏在屋頂守夜的侍衛逮了個正著。

細看黎櫻的臉,慘白甚至灰敗,雙眸緊閉,睫毛沾得也不知是汗還是淚,偶爾顫了顫,顯出還帶著一絲活氣兒。

胸膛的起伏幾乎不可見,氣息也微弱無比。太醫不得不硬著頭皮說實話:“黎縣主被利器刺破了臟腑,若再止不住血,那就……”救不活了。

“會、會死麽……”穆芳楹忽然全身脫力,跪坐在地上,捂著臉,卻是哭不出來。

黛玉倚在床邊,看著氣若游絲的黎櫻,糾纏在指間的帕子抖了又抖,幾乎抓不住要落下,黛玉卻慌忙扯緊塞進袖子裏頭。帕子上熏了香料,又沾了淚,不能碰到黎櫻的傷口,她會疼的……

弄月看不下去了,蹬蹬跑過去,硬是一手一個將兩人拽了出來,又一人糊了一條冷毛巾。黛玉的手顫了幾下,方才輕輕拭去了淚,看向穆芳楹:“你還好吧?”

“……還、好。”穆芳楹也擦了擦臉,也不知道是不是該自嘲一番:西寧王抹脖子都見識過了,半死不活的算什麽?如此失態,大概是因為裏頭那個太過單純可愛、太過無辜、又實在跟她太熟了。

黛玉放下毛巾,低垂著眼兒,她剛剛又想到了一年前博檀寺裏那次刺殺,想到了甄姑娘。

那也是夏天,卻是初夏,紅蓮初綻、卻又瞬華敗落之時。

幾個姑娘稍稍平覆心中的波瀾暗起,這才看向男人那頭——當然不僅僅是男人,太後沈默著坐在一邊,而弄琴跪在當中,雙手纏著紗布,按在膝上抖個不停,身子也是搖搖欲墜。

弄琴之側是一襲明黃的龍袍,雲朔也是沈默著,半晌才開口道:“起來,與朕過來。”

何氏一驚,緩緩站了起來。若當著眾人之面,皇帝就算要教訓親生女兒,也不會做得太過;可若是特意避了人,那可就說不準了。

何氏擔憂著看向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的小女孩,搖了搖頭,卻又緩緩坐下了。這次,弄琴的錯實在太大,絕非一條人命這麽簡單——就算僅僅是人命,也足夠貴重;身為天家公主,可以驕縱任性,但決不可視生殺為兒戲。

雲涯見父皇有意單獨處理此事,也搖了搖頭,又轉頭吩咐了東宮侍人幾句,方才走向黛玉。

“你可還好?”

對上雲涯暗含擔憂的眼睛,黛玉微微咬了咬唇,點頭:“沒事的。”

生死見得已經太多,這次……不過是因為生死一線時讓人太過焦心而已。

雲涯點頭,又看向弄月——弄月擡了擡眼皮子,撇著嘴兒:“放心,我一會就回禦花園去。有我呢,你們不用擔心。”

這邊黎櫻傷重淒慘,生死未蔔;那邊的賽巧之宴,卻還無知無覺,其樂融融。皇家也不欲將這晦氣傳出去,弄月少不得要回去鎮著些;而且,賽巧也是賽,總得由皇家之人出面給評個優差或是新奇平俗。

弄月命人攙著穆芳楹離開,雲涯則回東宮去,當然帶上了黛玉。

今夜恰巧是銀河璀璨,如清酒般灑下的清輝為整座宮殿鍍上了一層淡白色,廊下、花園中大多是樹、少見花,雖然略顯冷了些,但自見風骨。

七夕之夜自是美的,可惜無心欣賞。黛玉沒想到,自己第一次來東宮,竟會是此般情境,帶著此番心境。

雲涯從腰上解下那個荷包,打開,揪著一對白耳朵將軟綿綿的兔子摘了出來——黛玉是把內裏的毛絨兔子做成了帶活扣兒的,以免太子殿下真的帶出去“丟人現眼”。

只是扣子縫的有點緊,雲涯才會一不小心將兔子給扯壞了。

雲涯掂著手裏的兔子,搖頭嘆了一聲:“弄琴不過是被人利用,真正的布局之人藏得較深,還未找到。不過,東宮竟有暗探,就安插在我身邊。”

黛玉聽得不由心中一揪,擔憂地看過去;雲涯卻再次搖頭,又掂了掂手裏瞇瞇眼兒的毛絨白兔:“這次,因為你這只兔子,他們真是栽狠了,一連串全被揪了出來。”

全被揪去大刑伺候著,就因為一只兔子,真不知道是誰的可悲。

“……哎?”

雖然有個黎櫻生死未蔔讓人沈重,可雲涯綁了人去審時,還是險些被逗樂了——他這被陷害的還不覺憋悶,那幫陷害他的卻委屈得不行。

陷害、汙蔑,無非是那麽些個——人證與物證而已。

他們挾持黎櫻偷偷塞進東宮,將其重傷就是為了滅口,死了自然沒法再對口供。

既然人證死亡,那物證得能坐實才行。

若是對付公主、後宮嬪妃,甚至對付皇上,都簡單的很;按照宮裏規矩,各人的配飾皆有儀制,譬如鳳紋只配皇後,蟠龍雲紋只能由皇帝與太子佩戴,且太子的要比帝王的少一只龍爪……既然安插了能近身的,那偷一樣隨身的配飾,扔在黎櫻失蹤的地方不就結了?

可太子的做派真是愁死了那幫人。

雲涯一向穿得過素,連皇帝陛下都覺得沒面子,硬是塞了一堆玉飾過去逼他戴。雲涯也只撿了最簡單的,一串玉珠或是一個什麽字都沒有的玉牌,配在腰間。

說句無奈的實話,這種玉珠玉牌,旭王從小便戴著,少說有幾十幾種不重樣的。

雲涯聽“供詞”聽得好笑,卻不欲解釋:並非有意儉省或是特立獨行,只因為他五歲便父母雙亡,可謂是帶著重孝入了宮,能被接納已經算是幸事,絲毫不敢有任何越矩。紮紮實實守了三年孝,皆穿著素服。

於是,就這麽,穿習慣了。

以至於,雲涯通身上下,除了銀龍紋或杏黃色的長袍,竟再找不到一件能代表太子的標識。

本來他們已打算放棄這個計劃,沒想到七夕臨近,太子妃送了個極為惹眼的荷包進來,一向不喜配飾的太子竟隨身帶著。可雲涯不喜人近身伺候,他們並未發現荷包內藏乾坤,更不會想到,就在七夕的前一天,雲涯不小心扯壞了兔子,便趁著出宮去吏部辦差,將荷包送回了長公主府。

“他們是打算七夕一早偷走你做的這只,扔進禦花園裏‘物證’,可讓我百口莫辯。”

七夕前夜,雲涯洗漱時,宮人才發現這只荷包已經不翼而飛。可是計已定下——至少弄琴那邊已是不能再改,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只得命一個精於針線的宮女臨時仿了一個。

雲紋水墨還算簡單,針線也做得極妙,若沒有那只瞇眼笑的兔子,或連雲涯也分不出真假。

黛玉聽得,只覺太過陰差陽錯,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真是,莫要害人。”

佛眼觀世,世皆為佛;惡意汙人,則不知道會被回以怎樣惡意的玩弄。世間總是這般,報應不爽,機關算盡卻算不出天意。

黛玉嘆一聲,轉頭繼續問他,略帶踟躕:“那二公主是……我看那樣,至少,她是真的沒想到黎縣主會被傷成這樣。”

“弄琴是被人騙了,有人攛掇她對付我,她卻不知後果會嚴重至此。她調走了桃林中的守衛,給那些人重傷並挾持黎櫻的機會——可她沒想到,黎櫻竟會被重傷。那些人還讓她將那只荷包扔到禦花園通往東宮的路上,等搜查時,自然會被發現。”

黛玉忽然想起弄琴手上那令人揪心的針眼,忽然覺得手心一疼,卻也明白了:“太後謹慎,並未立即下令搜宮。二公主親眼見黎縣主重傷,方寸大亂,怕她失血而死,才會按捺不住親自送了荷包過來,還用針戳傷自己染了血……她是想著,太後若覺事情嚴重,定會盡早搜宮……黎縣主、或許、還能活著。”

無論是何作為,雲涯絕不會出言評斷弄琴,因為那是他“父皇”唯一的親生女兒。

真讓人唏噓不已,唯一親生骨肉的身份,帶給弄琴的從無哪怕一絲的榮耀與關懷,只有無盡的冷漠。長到近十歲,父皇從不管,姨母也不愛——就算她生母還活著恐怕也沒什麽區別。名義上的“兄姐”,雲涯與弄月,對她皆是敬而遠之,因為萬一磕著碰著,誰也賠不起;甚至就連伺候的宮人都覺著二公主實在是個麻煩,並無聖眷,但又怠慢不得,簡直是吃力還不討好;至於太上皇、太後、太皇太後這些長輩,根本就是權當不曾有過她這個人。

弄琴對於皇帝陛下,是“計算之外”的存在,因此雲朔對她倍覺疲累,也頗為不理解:“朕大概理解,你為何記恨弄月與林黛玉,可雲涯從未得罪過你……你到底在想些什麽!”

空蕩蕩的大殿裏頭,只有雲朔與弄琴父女兩人。

弄琴顫抖著跪在當中,只覺膝下一片堅硬冰涼,刺得全身都疼。

哭得滿眼是淚,又覺得諷刺非常:“父皇、竟然會問兒臣所想……”

任她親娘病死,將她扔給姨母撫養,可曾問過她一句飽暖?

宮裏宮外,誰不知大公主雲弄月,收攏宮權,主持韻華鬥麗等盛會,各樣的詩社、茶會嬉戲歡樂,誰又曾想過也捎帶上她?

冊封太子,為太子選妃,可又有人擔憂過哪怕一絲,說二公主當年得罪過太子妃,太子妃是否會心存怨懟?

作者有話要說:抱歉這幾天都不準點,在魔都玩呢,實在太累……

雲涯:抱歉,戴孝戴習慣了。

反賊:……

#在沈默中變態的冷漠太子#

黛玉:抱歉,我做兔子是想逗他玩兒的。

反賊:QAQ~

#被寵壞了的活潑太子妃#

如果這是宅鬥文,弄琴絕對是第一苦逼的獨生女,其實她從名字就很苦逼了,明顯就是照著弄月的名字隨便起的,皇帝陛下當時只想著“幸好這不是個兒子”……

一手的爛牌,二公主,咱們重生刷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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