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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玲瓏玉梳攏三痕雪黯淡雲搓取一冬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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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某個破舊的道觀之中,一人正與賈敬對弈——竟是雲珪,年宴之上驚鴻一瞥,如珠如玉的忠順王世子。

雲珪落子,又笑問:“雲弄琴是一步好棋,但……國公爺是否走得太早了?”

“棋不在早晚,有用即可。”賈敬並不覺得不妥,“此子落下,便看得分明:二公主在皇上心中所占的分量不輕;還有,對當朝太子而言,林家那小姑娘根本是絲毫碰不得的。”

三殿下曾言,只有找到致命的弱點,方能一擊必殺。

再說,雲弄琴只是被禁閉而已,還留在宮裏——唯一的血脈,皇帝必須得將之放在身邊,這是人之常情。

“只為‘確認’,就耗了那麽多的布置,國公爺還真是大手筆。”

賈敬笑笑,不接下,而是將話題轉回雲珪自己身上,很是謙恭:“不比世子,隨隨便便就廢了整個東平王府。”

“這與我何幹?”雲珪反問一句,又道,“穆茗此人心思狹隘,早已不滿皇室明裏暗裏對異姓王室的打壓,卻又志大才疏,只會使這些陰損下作的手段。他算計林姑娘,不僅是為了給太子添堵,還異想天開地想沾惹林睿手裏的軍權。”

都是穆茗自己想出來的,雲珪覺得與自己毫無關系——除了稍稍推波助瀾而已。

至於又有穆芳榭在裏頭攪混水,呵,誰知道那愚蠢的女人是怎麽想的?或許是想幫穆茗一把,又或許是自己想要攀龍附鳳。總歸,在皇帝眼裏,這整個東平王府都是拎不清的,蠢到任何人都不屑與他們為伍。

雲珪想想穆茗,可笑,又覺得可惜:難得遇到個有反骨的,卻又是個蠢貨。開國所封的四個異姓王,傳到如今,只剩北靜王尚可一看,只可惜,水溶的心思詭譎難測,實在是難以掌控。

所以,他只能選擇與賈敬“同盟”,心知肚明彼此是各取所需,時刻不忘相互提防著。

賈敬是為“三殿下”報仇,而雲珪的目的更加明確——皇位,能者得之。

兩人各有所圖,時常彼此試探著,就如賈敬接下來的明知故問:“世子,這可是個好機會,為何不‘更進一步’,幹脆,殺了穆芳楹。”

殺了穆芳楹,再借著三年前“非君不嫁”的東平王請婚,散布些流言蜚語;這對雲涯這個根基未穩、出身還尷尬的太子,是個打擊的好機會。

雲珪搖了搖頭,好笑:“若真殺了穆芳楹,只怕直接成了‘成人之美’。皇上會為了‘辟謠’,下旨給太子和林姑娘指婚。”

還是因為太子根子太差,對現在的雲涯使計謀——尤其是離間計,不僅沒什麽意思,反而更容易激起皇上的“保護欲”。

“而且,難道國公爺不知道,年宴結束之後,東、西、南三位郡王並著家眷,都有侍衛司的精兵護送回到驛館,並被嚴密保護。”

林睿又不是傻的,明擺著算計到他家姑娘的頭上,可不得提前掐滅最危險的苗子;而且,好不容易,暫且讓人看著,這場只是東平郡王府的“自作孽”,現在畫蛇添足地去殺人,不是明擺著告訴對方,幕後還有操縱的黑手?

賈敬心中一笑,的確,不可冒進,只得“徐徐圖之”。

……

太子東宮的書房,一片清雅,今日是難得的熱鬧。

原因麽,弄月公主正抱著貓在軟榻上頭打滾呢!

雲涯權當沒看見,端著本書仔細翻看,還時不時在紙上寫些什麽。

好不容易等公主殿下鬧夠了,弄月眨巴著貓兒眼,問得相當直接:“哎,到現在都沒傳出什麽‘太子殿下與東平王郡主廊臺相會西廂傳情’的流言蜚語,你是不是有點失望?”

雲涯看她一眼,皺眉:“胡說什麽呢。”

“切,要真有這些瞎話傳出來,說不準,父皇會直接把黛玉指給你呢!”弄月笑瞇瞇地揶揄,“才不相信你沒動過心。”

雲涯重新端起書,繼續不理會她。

對方態度真差勁,不妨礙弄月自顧自地說:“我還奇怪著呢,好端端的,你幹嘛‘逼’著小黛玉非要說明白;現在想想,嘖嘖,黛玉若還沒想好,父皇就冷不丁地指婚……黛玉一向心思重,你還跟穆芳楹‘不清不白’,你怕人家會怨上你呢!”

雲涯終於放下書,看她,承認:“我確有這方面的考量,但,只是‘以防萬一’。”與其任由事情發展成掌控之外的情況,不如提前跟黛玉說清楚,省的平添誤會。

弄月懷疑地瞅他:“真的?”

雲涯頷首:“你大概不知,是我首先派人去保護幾位郡王的家眷。”

只不過,不管是憫恭郡王還是太子,雲涯手下都沒幾個人可用,滿打滿算一百來號,還得加上去年皇帝特意撥過來的三十個侍衛——讓這些人去保護郡王家眷純屬笑話,他不過是做個姿態,給父皇看,給滿皇宮的心思七拐八彎的人看。

果然,父皇理解他的“顧慮”,讓林睿調侍衛司的人馬去驛館,既是保護,也是監視。

“好主意,既可以看住他們,防止再鬧出什麽幺蛾子;又可以讓父皇放心,你沒有因情誤事,腦子還是清醒的;最後呢,還能維持住你在黛玉心中一向光風霽月的形象,一舉多得,何樂不為?”當朝太子簡直狡猾的像只狐貍,誰說他是君子的!

想了想,弄月又問:“哎,你說,弄琴這事兒,還有穆家那幫白癡……他們後面,會不會還有別的人?”

“很難追查。”就算真有幕後黑手,對方只是稍稍一動,隨後就緊緊縮了起來,很難查到線索。

只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至於千日抓賊——那是吃力不討好,平白給人看笑話,一不小心,還會被牽著鼻子走。

“切。”弄月也郁悶,抱著貓兒又打了兩個滾兒,“暫且盯著穆芳楹吧,千萬別讓她死得‘不明不白’。”

……

穆芳楹不知道,她已經在生生死死之間輪了幾個圈兒。

兄長和小妹皆被撤去封位,還被連夜攆出京城,他們東平郡王府簡直成了百年難得一遇的大笑話。

穆芳楹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兩年前,她確實為雲涯那張臉“傾倒”,可那時雲涯還是憫恭郡王。

憫者,可憐你而已;恭者,讓你一輩子都乖乖的而已。

她滿以為兩人“門當戶對”,才纏著父王去說親,可皇上根本不搭理,她也就絕了心思,橫豎就是一張臉,哪裏沒得看?

兩年後再見,雲涯已經成了太子,哪裏是她再能肖想的?打聽到太子喜歡林姑娘,眼瞧著林姑娘模樣好、性子更好,穆芳楹趕緊去遞個好,希望不會無辜地被記恨,哪裏知道,一轉眼的功夫,兄長和妹妹就給她來了這一出!

穆芳楹氣悶不已,偏偏父王還是個沒出息的,只會在房裏“嚶嚶嚶”地哭。穆芳楹被哭得頭疼,幹脆出來走走,驛館夜涼,正好吹吹風,讓腦子稍稍清醒一番。

不知不覺,穆芳楹順著林蔭小道走到了另一處,只見月下石桌,半邊棋魂,半邊仙魂。

夜色襯得許檀更加冷艷若月宮謫仙,她正對著棋盤沈思,略一擡眼,算是知道穆芳楹來了。

穆芳楹在她身側坐下,看著棋桌,明了:“這便是林縣主扇子上所繡的那幅殘局?”

棋子殘落,困獸之鬥,不得脫出,實為無解之局。

穆芳楹看著,不由輕嘆:“原來,你也有這般的心事。”

都在這方困獸之地中掙富貴、掙生死,看著外頭那一圈圈的侍衛,誰又比誰幸運?

一枚雪花悄然飄落,沾得棋子更是冰涼。冬天,下雪了呢。

……

窗欞上模糊了一層冰淩花,依稀可見外頭的飄飄灑灑,如梨瓣,如柳絮,飛雪絳霜。不對,依稀記得,當年作詩時,甄姑娘的詩號是“飛霜絳友”。

還有,雪,豐年好大雪……自己與“雪”,真是有緣呢。

黛玉裹在軟和的被子裏頭,卻沒什麽睡意,看窗外雪景,思舊人,不由輕吟出一句:“玉攏三痕雪。”

身側傳來低低的聲音,竟然接了下去:“雲搓一冬香。”

“吵醒你了?對不起。”黛玉趕忙道歉,竟是忘了湘雲睡在她旁邊。

“沒有,我沒睡著。”湘雲裹著被子翻過身來,脖頸處的傷痕還猙獰得很,湘雲卻自顧自地將詩聯完,“長夜何意渡?淚冰敷枕涼。”

前世,黛玉也曾與湘雲睡在一張榻上,湘雲換了床就睡不著,她又氣血不足、時常失眠,在一起真是誰也不睡了,只顧搶命似的聯詩,鬧得眼圈兒黑的跟竹熊一般;第二日把寶釵嚇一跳,然後,兩個鬧騰的皮孩子少不得又要一起受教訓。

湘雲也想起了寶釵,想起寶釵那日與她所說的,勳貴之家的女孩子,命運與家族緊緊相連……呵,所以,他們想要自己死,自己就得乖乖去死嗎?

黛玉心知湘雲有心思,可也無法安慰什麽。湘雲是隔房的姑娘,黛玉則是隔房的隔房的姑娘……只不過,太過幸運,幸運得好似一場夢。

飛雪連綿,屋裏炭火燒得正旺,暖融融的,最是催困。兩個女孩子不再說話,漸漸睡去。

第二日,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的,湘雲不見了。

黛玉在心中輕嘆一聲,才向柔蘭公主確認:“她回保齡侯府了麽?”

柔蘭公主卻搖了搖頭:“她去了衛家。”

“哎?”

“衛若蘭的傷,依舊在反覆。偏偏衛夫人又……家裏竟沒什麽人照顧。”柔蘭公主搖了搖頭,真是可惜,那麽好的一個苗子,或許真的就這麽廢了,“史姑娘說,若衛若蘭有個不好,她這就算是過去‘沖喜’了;等衛若蘭好起來,若是嫌她……她再把自己吊死在保齡侯府大門前,卻也不遲。”

黛玉緩緩坐下,心中生疼,卻又……無可奈何。各人的冬天,終究得各人自己熬過去,飛雪之夜,終究得如此、寂寞地渡過。

玉攏三痕雪,雲搓一冬香。

長夜何意渡?淚冰敷枕涼。

作者有話要說:“玉”攏三痕“雪”:黛玉,寶釵

“雲”搓一冬“香”:湘雲

又完結一卷,撒花~~

預告第四卷:東宮備主,明晰通透待玉許;梧桐邀月,蕭簧引鳳映繁星

弄月【怒氣沖沖】:這個卷標題是不是暗示了神馬?

喵【拔腿就跑】:救命啊啊啊啊啊……

弄月【殺氣騰騰】:我宰了你!!!

弄月公主,改自弄玉公主

蕭若繁,改自蕭史

【該你的就是你的,孫猴子逃不出五指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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