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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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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姐妹鬧了一會兒後,一致決定把這事就這麽隱瞞掉,不讓自己的家人知道,以免增加無謂的煩惱。

————

第二天,貝內特府上來了一位重要的客人。

他進來的時候,滿臉喜氣洋洋,看到神色略微緊張的簡時,他朝她點點頭。

“貝內特先生在家嗎?我想向他懇求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他昂首挺胸地說道。

瑪麗和吉蒂望著他咯咯地笑,貝內特太太則殷勤地帶他到了書房門前,看著他邁進去,然後緊張不安地等在門口。沒多久,比預料的還要快,書房的門就打開了,笑容滿面的貝內特先生和賓利出現了。

“祝福簡吧。從此她將成為全英格蘭最幸福的姑娘。”

做父親的這樣說。

太太樂得簡直要跳起來,除了還關在房間裏生悶氣的莉迪亞,剩下幾個姐妹也都高興無比。

盡管已經有了昨天的那一幕,此刻的簡還是幸福得再次紅了眼眶,一眨不眨地望著賓利。

伊麗莎白終於徹底地松口氣。

呼——

好事定!

————

當然啦,好消息也很快傳出去了。

鎮上某街角拐彎處,幾位太太碰到了一起。

A太太:聽說了嗎——,菲利普斯太太說,賓利先生登門向貝內特小姐求婚了!

B太太:啊呀呀——昨天我怎麽還聽說,仿佛是貝內特家的某位小姐與民兵團某人私奔——太勁爆了,激動得我一夜沒睡好覺——啊呀呀——難道是別人家的小姐?到底是哪家倒了這樣八輩子的血黴?

C太太:怎麽可能!盧卡斯太太昨天特意一大早登門打聽消息,人家家裏幾個小姐全都齊活呢!再說了,要是真的,賓利先生怎麽還肯結這門親?話說,你又是哪裏來的消息?

B太太:我是聽C太太說的,C太太聽F太太說的,F太太聽G太太說的……

A太太:我猜最眼紅的要數盧卡斯太太吧?貝內特小姐這麽快就有了樁上好的姻緣,她家的夏洛蒂卻還沒人要,嘖,嘖,可憐的老姑娘……我猜她心裏肯定也妒忌死了……

別管別人怎麽議論,躺槍大戶盧卡斯小姐聞訊後,很快就登門來道賀了,真心實意地祝福簡,稱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而貝內特太太現在也榮升梅裏頓太太團裏最揚眉吐氣的一位,整天快活得不得了,簡直像是回到了二十歲,甚至連她那個還在時不時哭鬧的心愛小女兒也暫時忘記了,只顧到處走動,喜笑顏開。

重大決定

結婚的日子選在覆活節後的一個周六。教堂儀式結束後,按照習俗,女方家安排酒邀請親朋好友參加。

貝內特太太得償所願,不惜血本,一切都要求盡善盡美。自然,肯花錢就好辦事啦!

在初夏這個陽光明媚的日子裏,郎博恩貝內特家的大小姐就這樣甜甜蜜蜜地完成了與愛人賓利先生的結婚儀式。當天,貝內特府的那個小花園裏紮滿花球,賓客盈門,大家喜氣洋洋,無不誇讚男女雙方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佳偶。

賓利姐妹也來了。雖然赫斯特太太的臉色還是不大自然,但至少,對著新人的時候,她終於也勉強送上自己的祝福——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除非她真的能做到以後與賓利夫婦劃清界限、斷絕往來——而她若真這樣做,只有兩種可能。第一,赫斯特先生突然糞發塗墻變成人生贏家。第二,她瘋了。既然赫斯特先生還是原來的老樣子,而她腦子也夠清醒,那麽她就只能接受現實了。

————

伊麗莎白和夏洛蒂這會兒坐在放樹蔭下供客人休息的椅子上,望著綠茵地上正在隨著音樂歡快起舞的人們。

“莉齊,我敢打賭,這次我絕對沒看走眼——應該說,已經被我恰巧看到好幾次了!達西先生他老是在看你!”

夏洛蒂朝某個方向呶呶嘴。

伊麗莎白看過去。

幾十米外一個穿著黑色禮服的挺拔側影而已。

“你看錯啦,這麽遠!”她不在意地說道。

“我敢發誓,我絕對沒看錯。剛才他明明就在看你!”

夏洛蒂正在不服氣地爭辯時,小女傭薩拉又跟兔子似地跑了過來。

“啊——啊——伊麗莎白小姐,威克姆先生剛才來了,托我向您和您的家人轉達祝福。”

看起來,那位英俊而討人喜歡的中尉似乎又多了個死忠粉,不過這樣一句話,薩拉的小臉蛋就變得通紅,眼睛也閃閃發亮。

“他人呢?”伊麗莎白問。

“走了。”薩拉無不遺憾地攤了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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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迪亞能夠安然無恙地被及時追回,毫無疑問,威克姆的傳信和達西先生的幫助起著同樣重要的作用。關於今天的結婚儀式,她毫不猶豫地向他發出過邀請。但是他卻不進來……

伊麗莎白看一眼那個此刻正和福斯特上校敘話的背影,立刻起身往前頭去。

————

“威克姆先生!”

伊麗莎白在小花園通往房子的那條石頭路上追到了他。

威克姆轉過身,眼睛一亮,朝伊麗莎白露出一個迷人的笑。

“我就知道你會追出來,所以走得沒那麽快。”他大大咧咧地道。

伊麗莎白忍不住笑了。

“威克姆先生……”

“請叫我喬治,小姐。”

“好吧,喬治,”伊麗莎白再次一笑,“前幾天就想親口向您道謝了,我父親對您也十分感激。總之,非常、非常感謝您,不,應該是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才好。倘若沒有你,我簡直無法想象會發生什麽……”

“伊麗莎白小姐,您今天可真漂亮!”

他打斷她的話,笑,露出潔白的牙齒。

這時代的人對口腔清潔基本不太註重,所以倫敦的牙醫永遠是最忙碌的職業之一。伊麗莎白見過的男人裏,除了達西之外,就數他有這樣一副叫人看了賞心悅目的潔白整齊牙齒。

“謝謝!”

她顯得很開心,嫣然一笑,低頭看了下自己。

今天的現場女主角自然是穿了潔白婚紗的簡,她的美讓每一位賓客都讚嘆不已。但伊麗莎白也特意打扮了一番。一頭秀發挽出漂亮的形狀,發間飾以一圈潔白鈴蘭,一襲嫩柳芽兒黃的綴蕾絲夏裙襯得她肌膚如雪如玉,整個人青春洋溢,比平時更加動人。

“伊麗莎白小姐,您真的想感謝我?滿足我的任何請求?”他又開始嬉皮笑臉了。

伊麗莎白立刻警覺,“嗯哼——先說來聽聽。”

“我想……”

他閉上眼睛,側耳聽著不遠處被一排樹擋住了的草坪上傳來的歡樂舞曲聲,忽然睜開眼睛,一笑,“我想請你跳支舞。”

“在這裏?”伊麗莎白詫異地睜大眼睛。

“是,在這裏!”他笑道,“有您這樣一位美麗的小姐做舞伴,隨便在哪裏都如天堂!”說完,彎腰朝她伸手作邀請狀。

伊麗莎白笑著,把自己的雙手伸過去。

“伊麗莎白小姐,比起這種寡然無味的舞步,我其實更想請你跳法國宮廷正流行的一種時新舞曲華爾茲,只要跳過一次,我擔保您一定會迷上。那才叫真正的舞步。您應該也有聽說吧?可惜只限於歐洲大陸,我們高貴的英格蘭島民至今還對它恨之入骨。”

跳舞的時候,威克姆隨口說道。

華爾茲如今正流行於法國大革命後的宮廷裏,風靡一時。但在拘謹而保守的英格蘭,至今還被貼上“三俗”標簽,倫敦的報紙痛批它是“四肢糾纏、身體緊靠的法國下流貨”,稱“男女任意擁抱,圍著一個小房間猶如馬戲團小醜般地慢跑”。

伊麗莎白笑道:“我可不屬於高貴的範疇。倘若有機會,非常樂意與您共舞一曲。您一定是個很好的舞伴。”

————

這邊的一對舞伴還在愉快地聊著,那邊,某位呈隱身狀的先生默默扭頭,回到草坪獨自悶悶地站片刻後,他忽然邁著大步,果斷地來到夏洛蒂的面前邀她跳舞。

夏洛蒂欣然應邀。

跳舞進行中。細心的夏洛蒂發現自己的舞伴不斷露出欲言又止的模樣。這可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先生如此缺乏決斷,夏洛蒂暗暗納罕。如此反覆幾次,那位還沒怎麽樣,她倒跟著快要憋死了,忍無可忍之下,她開始試著鼓勵他:“達西先生,您有什麽問題的話,盡管問,我很樂意效勞。”

先生受到鼓舞,最後仿佛終於下了決心,略微艱難地問出剛剛在心裏反覆琢磨的一句話:“盧卡斯小姐,女人通常是不是通常都喜歡聽到男人稱讚她的美貌?”

夏洛蒂一怔。

這……

叫這位先生覺得難以啟齒的問題居然是這個?!

而且,他還是用一種鄭重其事的態度問出來的……

“達西先生,”她忍著笑,認認真真地回答,“您若是為了問這個問題而請我跳舞,那就太遺憾啦!我雖然也是女人,但長得可不漂亮,更沒機會聽男人稱讚我的美貌,自然也無從知曉當時的心情了。”

達西的臉上立刻露出歉色,夾雜著幾分尷尬。

“抱歉,我收回我的問題。”他誠懇地道歉,“希望這沒影響到您與我跳舞的心情。事實上,和您跳舞,我覺得是一種非常愉快的經歷。”

“那是因為我有自知之明,不像別的小姐那樣對您有過多想法,所以您對著我的時候,自然就舒坦啦!”

夏洛蒂繼續不依不饒。

他眼中的歉意和尷尬更濃了。就在他要開口第二次為自己的不恰當言辭道歉時,夏洛蒂終於忍不住笑出來。

今天開始,誰要是跟她說達西先生高傲又不近人情的話,她絕對不敢茍同。

不知道這位先生在處置完日常事務後的生活狀態到底如何,也不知他的興趣和愛好。反正從剛才寥寥數語的表現看,他完全就不知道該怎麽和女人說話,至於說到揣摩女人心思好討對方歡心,更是無從談起,——不知道為什麽,這樣的達西先生,倒讓她想起了威克姆。和那位八面玲瓏的先生相比,單從面對女人時的表現來說,眼前的這位,簡直像從中世紀某座古堡裏走出來的領主——因為孤高所以矜持,雖然矜持,卻又不失赤子之心。

“達西先生,您不必道歉啦,我只是玩笑而已,”她笑著主動替他解圍,“關於您的那個問題,雖然我沒有過親身體驗,但我也是女人。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訴你,只要是女人,一定喜歡男人稱讚自己的美貌,倘若那個男人還是她心儀的對象,那就更錦上添花了。”

達西先生閉上了嘴。

舞曲聲止的時候,他朝夏洛蒂致謝,“盧卡斯小姐,謝謝您與我共舞,也謝謝您的解答。您有一雙非常漂亮的眼睛……”

他的本意是由衷地感謝她,但說到這裏的時候,眼前卻閃現出另一雙眼睛,笑意盈盈地望著另一個讚美她漂亮的男人——上帝可以作證,他絕不是有意探聽別人的隱秘,只是剛才留意到她起身後獨自急匆匆地往前趕去,一時忍不住跟了上去而已……

達西先生忽然覺得心裏一陣失落。

“再次感謝,盧卡斯小姐,祝您愉快。”

他簡短地總結一句後,立刻轉身離開。

夏洛蒂望著這位先生匆忙離去的背影。

——好像有什麽有趣的事要發生了?

她饒有興味地思忖道。

————

完美的結婚儀式落幕,親愛的簡和丈夫賓利先生一起被一輛豪華的雙駟馬車載著去往蜜月的路上。他們有錢又有閑,按照賓利先生的計劃,將花費至少兩個月的時間游完包括伊斯頓、普爾、懷特島、布萊頓等在內的所有南方濱海度假地,好好享受一番兩個人的世界。

幸福的新娘在貝內特太太和幾個妹妹充滿艷羨和祝福的目光裏動身出發了。

熱鬧一旦過後,平常的日子就顯得更加平淡。簡走後沒幾天,貝內特太太就開始嚷無聊,恨不得把伊麗莎白跟著立刻嫁出去,而莉迪亞的問題也隨之不可避免地要去面對。

大約受那場盛大婚禮的影響,這麽些天過去,莉迪亞不但沒幡然悔悟,反而變得更加傷心。無論家人怎麽勸說,她一律用哭鬧來應對,甚至指責伊麗莎白是破壞自己幸福的罪魁禍首。

“哦天哪,本來我這會兒已經在謝佩島和我的普拉特高高興興地在一起了,等回來後,他就會娶我,我們也會有這樣一個婚禮。可是現在,什麽都沒了,親愛的普拉特也被你們逼走了……”

她嗚嗚地哭,倒在床上痛不欲生,弄得貝內特太太心疼又混亂,貝內特先生頭疼不已,瑪麗無法靜下心來練習自己的鋼琴和文法,吉蒂每天都戰戰兢兢,一家人簡直雞飛狗跳,卻又不敢叫別人知道半分,唯恐傳出去鬧笑話——但是幾天之後,當發現莉迪亞試圖翻窗逃出去好找她心愛的普拉特時,貝內特先生終於忍無可忍了。

當晚,他就宣布一個已經考慮數日的決定。

“我決定送莉迪亞去往羅斯特的維希修女院!”見太太露出驚駭表情,似乎要表示反對,貝內特先生立刻沈臉,用更加堅決的口氣說道,“我經過慎重考慮,已經決定了,不會再更改!”

羅斯特距離倫敦幾十英裏,那裏有片風光秀麗的山谷,具有悠久歷史的維希修女院就建在那裏。據說,自從數百年前都繹王朝的某位王後在這裏最終獲得心靈洗禮後,這裏開始接收上流社會女子避世短居,後漸漸衰敗下去,而幾十年前由一位伯爵夫人擔任院長後,這裏慢慢就演變成了類似貴族女子學校的地方。每年倫敦社交季開始前,許多第一次進入社交界的小姐們會被懷揣望女成鳳夢想的家人送到這裏進行禮儀和才藝的培訓。——這裏以隱私保護和嚴格要求而著稱,盡管費用昂費,但仍擋不住趨之若鶩的腳步。

莉迪亞聽說了這個可怕的消息後,簡直快要撞墻——讓她呆在那種地方,別說一年半載,幾天都要她的命!

可惜,經受過上次教訓後的貝內特先生心意已決,不管太太如何幫女兒求情,就是絲毫不為所動。

“啊——啊——這一定是莉齊的主意!你這個一肚子壞水的丫頭,”哭得披頭散發的莉迪亞直頓腳,“我恨死你了!再也不想見到你了!”

伊麗莎白又是好笑,又是好氣。

“莉迪亞,恐怕要叫你失望了,”她繃著臉,“我會陪你一道過去,天天和你在一起,直到你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否則,永遠別想甩掉我!”

新的開始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據上校的消息,民兵團至少還要駐兩個月才走,而莉迪亞不可能被關在家裏這麽久,放出去的話,照她現在的狀態,誰知道還會惹出什麽麻煩?

“我倒沒指望她真能學來什麽禮儀,就當送她去個清凈地方換個環境,倘若那裏的誰能治治她的脾氣,那就再好不過。只是連累你,莉齊,不得不放棄這麽多的舞會和結交青年才俊的機會。”

貝內特先生當時對二女兒這麽說,而伊麗莎白的回應則很簡單:“能去學習如何做一個淑女,我很感興趣。”

就這樣,幾天之後,貝內特家的兩位小姐被送到了羅斯特的維希修女院。

很難相信,就在距離倫敦不過幾十英裏的地方,竟會有這樣一個仿佛與世隔絕的山谷。山下是個叫羅恩的小村子,而修女院就建在半山腰地勢平坦之處,樹木環繞,風景優美。

這是一座典型哥特風格的古老建築,一度曾衰敗殘破,經現任院長出資修繕後,古樸中不失氣派,置身其中,立刻就感受到迎面撲來的莊嚴宗教氣氛,站到闊大幽深的主堂裏時,就連在路上還不停鬧別扭的莉迪亞也終於收斂了脾氣,略微好奇地左顧右盼。

等待片刻之後,院長霍克伯爵夫人出現了。

伯爵夫人五十多歲,穿一身黑沈沈的修女服,淺灰色的頭發一絲不茍地盤在耳後,面容清臒而目光寧靜。她在幾個修女的陪伴下從對面那道幽深走廊裏過來時,莉迪亞定定望著,一動不動。

據說,伯爵夫人是個無兒無女的寡婦,年紀輕輕就守了寡,與皇室關系密切。在她四十歲的時候,她選擇離開倫敦,帶著屬於自己的財產來到這裏靜修。照貝內特先生的說法,倘若不是交游廣泛的加德納舅舅拜托了一位認識的倫敦上流階層人士,像他們這樣門第的小姐,即便交納得起昂費的費用,也未必能被允許進入這裏學習。

等院長停下腳步,伊麗莎白立刻拉著莉迪亞稍稍向前,朝她行了個標準的見面禮。

“你就是來自赫特福德郡的貝內特小姐?”

伯爵夫人的語調聽起來並無想象中的盛氣淩人,跟她這個人差不多。倒是她邊上的一個枯瘦中年修女看起來苛刻而嚴厲,臉孔透著病態的白,目光審視過伊麗莎白後,又落到莉迪亞身上,從她頭上一蓬蓬金色的小卷發一直看到在路上不小心沾上點泥巴的裙擺。

莉迪亞縮縮脖子,慢慢挪到伊麗莎白身邊,似乎想躲到她後面去。

伊麗莎白拉住她的手,阻止她的動作後,應道:“是,您可以叫我伊麗莎白,這是我妹妹莉迪亞。您應該就是院長吧?”

伯爵夫人點了點頭,對身邊那個枯瘦修女說道:“瑪莎,帶她們去自己的房間,然後告訴她們每天要做的事。”

簡短的見面就這樣結束。目送院長離去的背影後,瑪莎修女帶著貝納特家兩位小姐去往她們的房間。

房間樸素而幹凈,推開窗戶就能望見對面山谷的景色,伊麗莎白十分滿意。

通過瑪莎的口述,伊麗莎白很快就清楚了今後一段日子裏自己和莉迪亞要做的事。

這裏的日常生活完全按照嚴格的規程進行。她們可以繼續穿自己的衣服,但必須包裹在修女服下。除了在規定的時間裏祈禱、冥想、讀書、學習拉丁文和各種禮儀和步態外,還安排唱歌、音樂、繪畫、繡花、花藝、茶道等內容。除了每周有一個下午可以自行活動外,每天的日程安排得嚴謹而細致,當然,這個下午的自行活動也是有限制的,最多只允許在修女院附近走走而已。

這種時候,伊麗莎白的腦洞忽然就開到了原著裏達西先生那位忠實羽翼賓利小姐關於才女的評判標準:精通音樂、唱歌、繪畫、舞蹈以及現代語言,此外,儀表步態、嗓音語調、談吐表情等等、等等。

很明顯,這裏就是一條專門生產標準才女的流水線。只是不知道自己到時候從這條流水線下來後,到底會變成一件什麽水準的成品?

“小姐們!你們記住,不管你們從前在家如何,到了這裏,就必須遵守規矩,否則就要接受嚴厲懲罰!”

臨時神游太虛的伊麗莎白被瑪莎修女嚴厲的警告給扯了回來,急忙拉了莉迪亞一道微笑著表示記住了。

瑪莎修女一離開,莉迪亞整個人就像被抽了脊梁骨似地倒在床上,絕望地嚷道:“天哪,這個瑪莎修女看起來就像從墓地裏剛剛爬出來的幽靈……”她又嫌惡地抖了抖疊得整整齊齊放在身邊的修女服,欲哭無淚,“叫我穿這種衣服……哦,我的天哪……”

剛剛閉攏的門啪嗒一聲被推開,瑪莎修女的頭氣惱地探了進來。

“嚷什麽?”

莉迪亞嚇得一下從床上蹦起來,慌慌張張地扯扯自己的裙子。

“小姐,必須給我記住,時刻保持安靜!”

瑪莎修女冷冰冰地盯著莉迪亞,加重語氣說完這句話後,總算離開了。

“嗚嗚——”

莉迪亞再次撲到床上,扯著床單狠命地扭來扭去,不過嘴裏可不敢再發出聲音了。

伊麗莎白暗笑,自己動手開始收拾行李。

————

沒幾天,伊麗莎白就把修女院裏的情況了解得差不多了。

霍克伯爵夫人自然處於最高地位,瑪莎修女從前仿佛是她的侍女,現在成為她的左右手,與另位名叫漢娜的修女一道擔任管事修女。這裏的專職修女大概有三十來位,除了擔任教師的修女,其中大半都是從事服侍工作的平民之女。因為現在已經是倫敦社交季的火熱季節,所以像她們這樣前來學習的臨時修女並不多,總共才五六個人,且年紀多與莉迪亞相仿,估計是不差錢又性急的人家提早把小姐送來預備明年的社交季——倘若能得到伯爵夫人的青眼到時予以引介,那就更是求之不得了。

每天的課程對於伊麗莎白來說,問題不算大,雖然拉丁文幾乎算完全陌生,但現在學的都是些淺顯的基礎,用功些就沒問題。她的繪畫水平還得到院長的肯定,雖然她沒說出來,但從看她習作的神態裏,伊麗莎白可以感覺得到。只是繡花水平和耐性有待提高,另外,早上五點鐘的晨禱時,會趁人不備偷偷打打瞌睡而已。

比起伊麗莎白,可憐的莉迪亞就沒這麽舒服了。從讀書、繪畫、繡花到禮儀步態,幾乎就沒順利過。體罰自然少不了——那就是和服侍的修女們一道去幹活。雖然不是什麽重活,都是些翻曬幹草之類的活,但這種體罰,簡直比肉體責罰還要讓人難堪,知道被另幾個一起的小姐們暗地裏笑話,莉迪亞回來哭了好幾次——正是因為有了比較,所以才會意識到自己的落後之處,原本因為母親寵愛父親放任所以什麽都不懂的少女現在終於意識到羞恥的概念,這應該也算是好事了。

伊麗莎白趁機在旁做起思想工作,悉心幫助,漸漸地,責罰終於變得少了起來,甚至,有幾次還因為她的歌喉而得到讚許——莉迪亞擁有一副夜鶯般的嗓子,這一點從前一直沒怎麽被留意,反倒是歌喉平平的瑪麗經常在大家面前獻藝。

“唱得不錯,再努力點,倘若足夠優秀,我可以推薦你加入威斯敏斯特教堂聖詩班。”

有一次,伯爵夫人在聽了莉迪亞唱的一段讚美詩後,這樣說了一句。

千萬不要小看這一句話對一個懵懂少女的巨大激勵。倘若真的能加入威斯敏斯特教堂聖詩班,毫無疑問,這絕對是一件足以轟動整個梅裏頓的大事!簡直就和簡嫁給賓利先生一樣風光無比!

當天晚上,莉迪亞回到和伊麗莎白同住的房間後,破天荒沒有埋怨起這裏的寡淡的夥食、醜陋的修女服、讓人頭疼的功課和嚴厲的規矩,她躺在伊麗莎白的身邊,興奮地和姐姐一起憧憬了許久,要不是怕引來管事修女的責罵,簡直恨不得立刻爬起來繼續練習才好。

也是從那次後,伊麗莎白發現莉迪亞的身上開始有了改變——最明顯的一點,就是關於學習,她從被逼無奈的態度變成積極主動的態度。

人一旦自己肯學,那就容易多了,即便某些方面因為資質不足無法盡善盡美,但至少也能跟上進度。

莉迪亞漸漸就進入了這樣的狀態。當然,對於唱歌這門課程,她更是投入百分百的專註,勤加練習。倘若貝內特夫婦現在能看到發生在女兒身上的巨大改變,擔保他們一定會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莉迪亞能發生這樣的變化,伊麗莎白自然無比欣慰。對於院長霍克伯爵夫人,更是徹底改變了看法。

在見到霍克伯爵夫人之前,憑直覺,她覺得伯爵夫人應該是個冷漠、嚴厲,外加脾氣古怪的典型貴族老寡婦,所以存著敬而遠之的念頭,對於自己在這裏的生活也沒什麽期待,想著怎麽不辜負那讓人肉疼的昂貴學費,然後看好莉迪亞就可以,但第一次見面後,那個文雅而略帶冷淡的伯爵夫人就給伊麗莎白留下深刻的印象,到現在,伊麗莎白的心態更是徹底發生改變。

倘若脫下身上的修女服重返世俗,毫無疑問,伯爵夫人是位淑女,真正意義上的淑女,而非從前在伊麗莎白看來甚至帶點諷刺意味的那種概念上的淑女。難怪維希修女院盛名在外,想來,並不僅僅因為伯爵夫人在顯貴圈裏的地位,她本身的人格魅力也是重要原因。

伊麗莎白生平第一次對學習如何做一個淑女生出興趣,正如她一開始對貝內特先生說的那樣。她開始認認真真地學習每一門功課。哪怕學到的這些到日後未必有用,但多掌握一門技能總不是壞事,甚至,就連每天早上的晨禱和讀經,哪怕再怎麽枯燥,她也會盡量認真地去完成。不為別的,只出於對伯爵夫人的尊重。

意外偶遇

又一周順順當當過去,到了照例可以休息的周二下午,莉迪亞在房間裏對著打開的窗戶孜孜不倦地練習一首新教的讚美詩,伊麗莎白在旁啃著拉丁文。這時候,瑪莎修女過來了。

“伊麗莎白小姐,院長請您過去一下。”她說道。

伊麗莎白有點驚訝,不知道伯爵夫人找自己要幹什麽。但還是立刻放下筆起身,低頭整了整身上的修女服,見整整齊齊找不出什麽紕漏了,讓莉迪亞繼續,自己跟著瑪莎過去。

伯爵夫人單獨住在後院的一幢房子裏,離伊麗莎白住的地方不算遠,邊上還有一個通往另座院子的門,裏頭樹木掩映,平時門也不大打開,單從外面看,應該也是修女住的地方。

瑪莎修女帶著伊麗莎白到了伯爵夫人工作的房間門前,叩了叩門後,示意伊麗莎白進去。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伯爵夫人工作的地方。

房間寬敞而明亮,布置得雅致素凈,最顯眼的就是擺在窗邊的一個胡桃木大書架,上面密密麻麻排列著整齊的各種書秩,伯爵夫人正戴著眼鏡伏案工作,身上依舊是那套簡樸的修女服。

“親愛的,你來了。”

她放下手裏的筆,朝伊麗莎白招了招手。

她應該挺喜歡勤奮而聰明的伊麗莎白,最近見到她時,態度比一開始更加溫和。

伊麗莎白向她禮貌地問好後,走到她近前,發現她正在謄抄一本拉本文書稿。

整理並裝訂古籍書稿,這是伯爵夫人的興趣所在,她花費大量時間在這上面。而且,她似乎也有極好的古典文化素養,有一次,瑪莎修女就用不無驕傲的口氣說,伯爵夫人會用拉丁文寫六音步詩歌,要知道,這在現在的貴族男子裏都是一種少見的才能。

伊麗莎白雖然是最近才開始接觸拉丁文的,但以一個曾經畫了十幾年畫的半專業人士的眼光看,伯爵夫人的手寫花字體極其漂亮,甚至比印刷出來的還要精美——哦,不行了,誰趕緊來拉她一把吧!她簡直快要變成霍克伯爵夫人的腦殘粉了!!!

“院長嬤嬤,非常感謝您對莉迪亞所表現出來的耐心和鼓勵。因為您,她已經發生很大的變化,這是我先前完全沒有料想到的。”

伊麗莎白恭恭敬敬地說道。

這話完全出於真心實意。

當小姐們犯錯的時候,伯爵夫人的懲處自然不留情面,但卻又並非一味地嚴厲,以她對莉迪亞的點撥來看,稱化腐朽為神奇也不為過。哪怕那天她說的話不過是句無心之語,最後也不可能真的實現,但對莉迪亞來說,至少能讓她知道自己並非一無是處,這就已經夠了。

伯爵夫人摘下鼻梁上的眼鏡,揉揉眉心。

“我把每一位送到我面前的姑娘都看成我的孩子,這樣就能輕而易舉地發現她們各自的長處和短處,”說到這裏,她仿佛想起了什麽,從邊上書信架裏抽出一張已經折疊好的紙筏,朝伊麗莎白晃了晃,“我已經寫了推薦信,過兩天就送出去。不過,能不能得到這機會,就要看莉迪亞的表現了。要知道,作為聖公會教堂的唱詩班,每空出一個位子,就有幾十,甚至上百的優秀姑娘去搶。”

沒想到她竟然說真的,而且已經寫了推薦信!

這實在太意外了。

伊麗莎白驚喜地連聲道謝。伯爵夫人擺擺手,“我這封信也不是白寫的,”她微笑,“我看得出來,你的繪畫技巧相當不錯,沒有多年的潛心練習,絕對達不到這種水平,不僅如此,你的構圖和色彩運用都很別致,讓我有眼前一亮的感覺,我很喜歡,”她說著,指指攤在自己面前的那本拉丁文手抄本。

“我需要為這本書畫幾幅彩色插圖,你能幫我嗎?”

原來這就是她找自己的目的。

伊麗莎白當即應了下來,請伯爵夫人盡量詳細地講述需要的插畫內容和要求,最後,伯爵夫人問:“你覺得有問題嗎?”

“沒問題。”伊麗莎白不假思索地說道,“只是我需要些時間。您知道,我希望能交給您盡量滿意的作品。”

“親愛的,我並不急用。你能答應這太好了,我期待能看到迄今為止我得到過的最美的插畫。”伯爵夫人說道。

————

與伯爵夫人告別後,伊麗莎白回到房間,把伯爵夫人寫了推薦信的事告訴莉迪亞。

莉迪亞興奮得在房間裏不停打轉,“哦天哪,莉齊,倘若我真有這樣的好運,是不是就有機會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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