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雲之海始終籠罩在榣山的上空，不時閃過幽藍色的閃電，震耳欲聾的雷聲似是要撕裂這一片天地，顯得異常可怖。

慕靈與晴雪兩人等在樹下，不時就是望向慳臾與屠蘇離開的方向。慳臾在見到屠蘇後臉色就是大變，不由分說就是將屠蘇帶了走，只留下她們二人在此處幹著急，卻又不知作何。

晴雪有些沈不住氣，擔慮地問著慕靈，“慕靈，那位前輩突然帶走屠蘇，不會有什麽事吧，他看起來，好像很厲害！”

“放心吧，晴雪，慳臾叔叔不會對他怎麽樣的。”慕靈自然是知道有她在這裏慳臾一定不會對屠蘇做什麽的，不過……心中卻也存著一些擔心的。

晴雪聽慕靈的話後便是點了點頭，仰起頭看著頭頂的雷雲之海，心中的不安更是隱隱蔓延開來。

若是能早日取得月靈花離開就好了……

她又側過臉瞄了坐在地上托腮等候著的慕靈一眼，眼中便多了幾絲失落。

如今蘇蘇又遇見了慕靈，恐怕……是不願意再跟她分開的吧。

正當兩人心中各有所想之際，慳臾與屠蘇已是回到了這裏，朝她們二人走了過來。

慳臾表情一片坦然，反倒是屠蘇表情稍帶著凝重，擡眸便看到慕靈欣喜地站了起來看向他，躊躇了番卻是移開了視線。

晴雪見慳臾並未對屠蘇做什麽才是松了口氣，跑到屠蘇身側壓低了聲音道，“蘇蘇，月靈花的事……”

“前輩已經答應將月靈花送給我們了。”屠蘇如實道。

慳臾笑了笑，“吾與這小友頗為有緣，不過一月靈花而已，你們盡管拿去。”

屠蘇深深看了慳臾一眼，心中想著慳臾願將月靈花送與他們想必……是因為太子長琴。

雖他未見過太子長琴，卻總是在夢裏看見他與慳臾舉杯對酌，也許這太子長琴，真如慳臾之前所說，與他有著密切的關系，而慳臾也是因此對他高看一眼。

盡管如此想著，屠蘇也只是不動聲色地道了聲謝。

慕靈拍了怕屁股上沾著的塵土，眼睛一轉就是開口道，“慳臾叔叔，你跟悶葫蘆講了那麽久，難道就講了這一件事嗎？況且，這榣山那麽大，你又是前輩，怎麽能只送一朵月靈花呢？”

慳臾哪看不懂慕靈心中的那些心思，知曉她只是想為他們二人多爭取些靈藥，便順口道，“你這小丫頭，怎的如此偏幫他，罷了罷了，你們想要什麽就從這榣山拿走吧。”

“多謝前輩美意，但我們來榣山，只為取這月靈花，不敢再取他物。”屠蘇拱拳一臉嚴肅地回道，並不領她的情。

“悶葫蘆！”慕靈眉頭一蹙，神情有些不悅，她想替他爭取多些靈藥，他反倒將這些都推了出去，倒顯得她多管閑事了！

她心中對屠蘇說的話生氣，不輕不重哼了一聲後就是氣呼呼地到一旁坐下開始揪草，一小片草地很快就是禿了一塊。

慳臾暗暗打量著屠蘇，雖見他沒有再開口，眼神卻是屢屢落到背對著他生氣著的慕靈，眼中有些掙紮。

看來兩人之間，倒有些意思，不過……這少年身上的靈魂是他的摯友太子長琴，如今又已化為凡胎，慕靈身為龍族，兩人的確早日有了了斷才好。

只是……

慳臾一聲長嘆。

他都看不破的劫，又如何教她躲過。

…… ……

青玉壇。

丹爐外壁隱隱透著紅色，熱浪撲面而來，“嗤嗤”不時發出火苗竄動的聲音。

少恭淡然地站在丹爐前，並不畏那高溫，袖袍一揮，丹爐便是打開，一枚藥丸掠向外面，被他一手收入掌中，望著那枚圓潤的藥丸，嘴角卻是泛起了冷笑。

一名青玉壇的弟子此時走入丹房中，恭敬地跪下，將一書卷舉於頭頂，“壇主，各大龍族圍剿淵谷，屬下才得以潛進淵谷，在他們的禁地中拿到了壇主要的東西。”

“淵谷那裏如何？”少恭將藥丸放入一盒中，接過那書卷慢條斯理地打開。

想起淵谷那一戰，這名弟子心中也是不禁起了畏懼之意，由衷道，“那淵谷的族長厲害的很，僅憑一人之力就擊退了其他龍族的人。”

他擡頭偷偷瞟了一眼，卻見少恭嘴角往下輕輕一抿，露出些冷意來，便忙又道，“不過那些龍族的人自然不能小覷，屬下看那淵谷的族長也是元氣大傷，淵谷的族人也是死傷許多，想來是翻不起什麽水花來了。”

“永遠不要小瞧你的對手，”少恭重將視線放到那書卷上，將那一個個晦澀難懂的字銘記在心中，“那南華，可不是一個容人小覷的人物。”

少恭將那書卷翻過一頁，視線驟然落在那書中的一行字上，眼眸中的光彩也是越來越亮。

“嘭——”

此時門口卻是突然發生了一記聲響，少恭的眼神驟然變得淩厲，猛然闔上書卷，手掌向門口一揚，一直在門口偷聽的巽芳就是一臉驚慌地被他給吸了進來，還未從驚慌中反應過來就是被少恭一把扼住了脖子。

“少恭，是我！”巽芳感覺到少恭身上的煞氣後心中陡然一寒，忙喊出聲。

少恭的眼神幽深，就在她以為自己就要被他看透時，他的手卻是輕輕放下，開口讓那屬下退下，然後就是轉過了身，以挺拔的背影對著她。

“少……少恭，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小心……”巽芳見狀心亂如麻，抓住少恭的胳膊苦苦解釋著。

少恭不著痕跡地收回自己的胳膊，回過頭平靜地望著反倒一臉不自在的巽芳，“你到丹房來做什麽？”

“我……我就是想問你餓不餓。”巽芳結結巴巴地說道。

少恭只是看著她，眼中沒有任何情緒。

“少……少恭，你怎麽這麽看我？”少恭的眼神讓她覺得自己仿佛無處遁形，不禁就是撫上自己的臉，在摸到巽芳原本那張臉時心中才是松了口氣。

少恭突然就是用撫上她的臉龐，臉上重新浮現以往溫潤的笑容，“沒事，我只是見你近來似乎憔悴許多，想必是有些累了，還是多多休息為好。”

巽芳勉強勾了勾唇角，點了點頭就是走了出去，不敢再多逗留一刻。

少恭在見她離開後臉上的笑容就是立即消失，眼底的光芒冷若冰霜，不帶有絲毫溫度。

…… ……

夜靜謐的離奇，鋪天蓋地的陰影將那瘋狂湧動著的雷雲遮掩了幾分，而那些狂暴的雷聲也像是被吞噬了般，再無動靜。

一陣悠揚清脆的旋律突然就是在這空蕩的榣山響起，將這黑夜的沈悶驅散了幾分。

屠蘇坐於崖邊的一顆古樹上，背脊靠在粗壯的樹幹上，嘴邊含著一片嫩綠的葉子，那美妙的旋律便是從那葉子上發出。

風聲夾裹著徹骨的寒意在他耳旁刮過，卻未能將那幾不可聞的腳步聲給掩住，吹奏聲頓然一停，屠蘇將那葉子卷入袖中，回過頭，就是見慕靈在他身後聽得入迷，眸光不由動搖了些。

慕靈見他突然轉過身立刻就是清醒了過來，一剎那的窘迫閃過，下一刻就是用手掩著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佯作不經意問道，“你怎麽大半夜的還在這啊？”

她白日裏還生著他的氣呢，這會兒要是巴巴地來找他，肯定就讓他得意了！

屠蘇下頷輕低，掩去了臉上的幾分表情，過了會兒就是從樹上輕松地躍了下，看著她，客氣中卻是帶著些疏遠，“天色已晚，你還是早些休息吧。”

說完他就是頭也不回地往前方走去，仿佛面對的只是一個陌生人般。

“悶葫蘆！”她臉色一變，上前就是直接拽住了他的袖子，不敢置信地望著他。

若白日裏她只是覺得屠蘇有些不對勁，那麽現在，她就是明明白白地感覺到，屠蘇是想徹底斷開他與她的關系。

“悶葫蘆……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了？”她躊躇了片刻，手指將他的袖子拽的更緊了些，試探地問著他。

要是沒有什麽事發生，悶葫蘆怎麽可能這麽對她！

屠蘇的手指輕顫了顫，嘴唇緊抿成一條線，過了許久才是從喉嚨中憋出幾個字，“沒有。”

“怎麽可能沒有！”慕靈自然不服氣，繞到他跟前微仰著頭瞪著他，“以前的悶葫蘆，會牽掛我的安危，會擔心我會不會受傷，會怕我餓肚子故意放著吃的，”說著說著她眼中就是有了些濕意，緩緩地將視線從他面無表情的臉龐上移下，帶著些哽咽道，“會在我累的時候把我背在背上，會在我受傷的時候一直照顧我，會……”她擡手倔強地抹去眼淚，“會讓我覺得人間是一個很溫暖的地方。”

“不要說了，”屠蘇突然開口，他的眼眸幽深的幾乎與黑夜融為一體，猶帶著一絲不忍，卻是將她的手從自己的衣袖上揮開，語氣生硬道，“你是龍族中人，乃異族，而我是天墉城的弟子，本就不該有所牽連！”

“異族？”她萬沒想到屠蘇竟是因這個原因而與她疏遠開來，“可襄玲也不是跟你們也好好的嗎？”

“那是因為蘭生喜歡她，他不是天墉城的弟子，我不能勉強於他，況且方家幫過我許多。而我，”他深吸一口氣，凝視著她，“我是天墉城的弟子，斷不可能與你有所牽連，從前，你欺我們瞞我們的事，我可以不計較，從今往後……”

他的話戛然而止。

“從今往後……”她的鼻頭紅紅的，卻是倔犟地看著他，眼睛一眨不眨，“然後呢？”

他的聲音帶著些顫抖，卻仍是堅定地一字一字道：

“不要再出現在我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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