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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過年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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邈撚了撚自己花白的胡子,沖著晉陽公主鼓勵的微笑著。晉陽公主先是一楞,明白了孫思邈是在拿他自身的事例鼓勵她,不由得微微一笑,鄭重的朝著他行了個大禮,“多謝阿翁了。”

“不客氣不客氣,這是醫者本份。”孫思邈笑了笑,然後又對李治叮囑道,“你們先按著這個方子吃藥,我近期還會在長安,一個月後郎君再帶小娘子來一趟,我給她把把脈,換個方子繼續吃。”

“是。”這個時候,連著李治對著孫思邈都帶了幾分恭敬。

他們一早上派人來排隊,雖然沒有欺人,但是也的確給著孫思邈這裏帶來了麻煩,所以孫思邈本身是有些不喜這兄妹二人的,只是憑著醫生的良心在給他們診脈。不過到底是醫者父母心,看著晉陽公主那麽小的年紀卻受病痛折磨,不知不覺態度就放好了很多,等著告別時,又勉勵了晉陽公主幾句,然後才吩咐他們,“你們可以走了。”

“這是給您的診金。”待著要走時,李治卻從袖子裏拿出了一個紙包放在了案上,孫思邈見狀吃了一驚,直接就推了回去,“我這裏不收診金的。”

“我送這些東西給先生,也不是為了先生,而是為了外面的患者。這裏是一張房契以及京郊的二十畝薄田的田契,還請先生笑納”李治不緊不慢的說道,嚴肅的看著孫思邈,“先生仁心仁術,但是總在這裏掛單看病,既有礙道觀觀瞻,卻又不方便百姓。餘送先生屋舍,可供先生容身,但多餘的房舍更可改進成醫舍,供先生收容病患。至於田地,患者有容身之所,但無良藥也無法痊愈,這些田地每年可以為先生提供田租收入,供先生施藥救人。”

孫思邈本身就是富戶,家裏頗有餘才,不過自從他懂醫術之後,便越來越窮。醫術越精,上門求醫的人越多,贈藥花費就越大,於是幾年下來,家產被“敗”得一幹二凈,於是幹脆就入了道,過上了雲游四海,四處漂泊,混吃混喝的日子。

孫思邈知道,只要他收診金,許多拿不出錢來的人便不敢來治病,所以從來都不曾問人要過半文診金,但如今李治送的這禮價值不菲,卻又恰到好處,實在是讓人無法割舍。他在這裏治病,道觀裏對他已經很有意見了,他原本準備厚著臉皮再蹭住一個月後就離開,但那樣一些跟著晉陽公主一樣需要長期治療的患者,就不得不扔掉,這實在是有違他的本心。

所以,李治送房子送地,讓他一時不知道怎麽拒絕了。

“在下並非賄賂先生,只是希望先生有個施展才華的地方,讓著跟我妹妹一樣的患者得到一線生機罷了。”李治將著東西往前一推,行了個禮,然後端端正正的坐在那裏。孫思邈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收下了東西,回了李治一個禮,“並非老朽貪財,只是,唉,我提著患者多謝郎君了。”

**

等著李治等人回到車上時,晉陽公主忽然一笑,然後對著李治說道,“哥哥好狡猾,你這樣一弄,孫大夫就離不了京城。”

長孫穎聽著這個,詫異的看著李治,李治剛才一臉的神聖,她還以為李治真的是出於好心,沒想到卻玩了心眼。

“他是個好人,好人就只能用對待好人的辦法。”李治無奈的一笑,看著長孫穎解釋道,“他能在這麽艱苦的條件下繼續施藥救人,就可以看出是心志堅定之輩,這種人不能強來,要是拿出身份來壓他,他未必會甘願幫著兕子治病,說不定連夜就逃走了,所以只能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他最重視什麽,便從他最重視的地方下手。”

“雖則有些對不住其它地方的病患,”李治嘆了聲氣,惆悵的笑笑,“可人都是有私心的,我當然希望把他困在我能找到的地方。”

李治說完話,坐在那裏,久久的沒有出聲。晉陽公主坐在兩人中間,過了一會兒卻露了個甜甜的笑容,伸出手抓住李治的手背勸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哥哥不必過慮。”

“我其實好不好都無所謂了,能活這麽長時間,已經是福氣,”她低著頭看著李治的手背,軟軟的說道,“我只是有些擔心,如果有天我不在了,還有誰會陪著哥哥呢?”

晉陽公主極其懂事,她這話說的很低聲,卻聽得長孫穎心裏頭都酸了起來,一個沒忍住,眼淚就低落了起來。

李治是個直接的人,他進來帶晉陽公主來並沒有隱瞞晉陽公主來的目的,剛才與孫思邈交談時,也沒有避開她。李治說沒有人比晉陽公主更清楚她的身體到底已經怎麽樣了,隱瞞也是無用,他相信自己的妹妹有知道自己病情的權利,更能堅強的承受一切真相。後來晉陽公主的反應也如同李治所說的那樣,在聽著孫思邈說她的病沒把握醫治時,連著臉色都沒變,可越是這樣,便越覺得讓人心疼。

這孩子,大約早就已經習慣於失望了。

長孫穎看著晉陽公主微笑的畫面,只覺得錘心刺骨的疼痛。她能感覺到李治的無能為力,他貴為皇子,就算再富有也救不了心愛的妹妹。而晉陽公主又是那麽的懂事,那麽的堅強。這天底下有幾個人面對死亡時,能笑著說出“生死有命”的話?這份從容遠超於大人。她知道自己可能無法活太久,心裏頭對此並沒有怨忿,最後的擔憂也不過是怕哥哥孤單。

“公主會好起來的。”長孫穎含淚的抱著晉陽公主,哽咽的說道,“孫大夫不也活了那麽久麽,公主一定會平平安安的長大,可以一直陪著九郎,看到他白發蒼蒼的樣子。”

“嗯。”晉陽公主笑著應了一聲,然後抓著長孫穎的手放在自己的膝蓋上,然後又拉過李治的手,“大家都會一起好好的,直到我們白發蒼蒼。”

42轉折

不知道李治用了什麽辦法,說服了皇帝安排晉陽公主身邊的人,讓著她按照孫思邈的方子開始吃藥鍛煉,更派了一個長於五禽戲而又精於兒科的禦醫住到了公主的宮殿旁邊。有著這些安排後,長孫穎放心了不少,知道自己能做的事情就這些了,剩下的便是盡人事聽天命。

如果連著孫思邈都不能醫好晉陽公主,這個時代恐怕也沒有人能辦到了。

了卻這件心病之後,李治的忠心就放在就藩一事上了。太子黨們這次發難的太突然,又擊中了魏王的要害,算是打了魏王黨個措手不及。魏王以及屬臣折騰了半天,卻沒有找到有力的反駁點,因為藩王就藩本來就是規矩,他已經拖了十幾年了,能拖下去全賴皇帝的垂憐,可皇帝一旦決定收回這番憐憫,那麽不管魏王之前氣焰多囂張,都只能灰溜溜的離開長安。

這,便是正統的力量。

魏王黨們自然不甘心,紛紛上書,只是此番皇帝似乎真的想要平息朝堂上越演越烈的鬥爭,的確有送魏王就藩之意。上書替著魏王求情的人越多,他的這份決心便不知不覺的越堅定了起來。

面對這種狀況,李治真想罵那幫人蠢貨。若是真的要幫魏王,這個時候就不應該再求情,而是要站在皇帝身邊狠狠的罵魏王,造成魏王在朝中孤立無援,要被看他不順眼的朝臣們聯合趕出去的苦相,這樣一來,憑著皇帝的心腸,多半就會心軟,繼續留下來他了。

可他與魏王沒有交情,魏王不會聽他的主意,而他也不想因為這件事被劃入到太子的對立面。畢竟無論如何,太子才是正統,他不是魏王,與太子作對百利而無一害。

如何才能既置身事外,又得償所願?

李治深深的思索著,然後想到長孫穎,不由得心一動。

真的非要這樣不可了嗎?李治捫心自問著,最後卻發現,這的確是最好的辦法,也是最不露痕跡的辦法。

他一個人在著書房坐了良久,最終默默的閉上了眼。

對不起了。

**

“姐姐,我們去哪兒啊?”晉陽公主拉著長孫穎的手,手捏著一朵小花,一蹦一跳的笑著問道。

這些天她的身體有所好轉,至少走路不會再動不動就喘,所以晉陽公主也像是想把以前不能動時的遺憾都補回來一樣,走路都蹦蹦跳跳的。

“去前面等九郎啊。”長孫穎牽著晉陽公主的手,笑呵呵的說道,“他既然不在,我們不如就再往前面走一些等他好不好?”

“嗯。”聽到是等李治,晉陽公主立馬點了點頭,“我們去接哥哥回來,我最喜歡接哥哥回家了。”

“好啊。”長孫穎笑了笑,然後拉著她往著前面走去。

過了立政門,李治還沒有出現,於是晉陽公主拽著長孫穎往前走,卻不料忽然一回頭,看著長孫穎一臉的悲傷,忽然被嚇到了,松開手走到長孫穎面前,關切的問道,“姐姐,你這是怎麽了?”

“沒,沒什麽。”長孫穎反應過來,趕緊偏過頭去掩飾這自己的表情,眼角卻不小心有淚珠滑過。

“姐姐,”晉陽公主見著她這樣子,越發的擔心,吩咐宮女們走遠點,然後才走過去抓著她的手不依不饒的問道,“你怎麽哭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難道是哥哥?我去幫你罵他。”

“沒,不是九郎,公主你別惱,我,我”長孫穎見她這麽激動,趕緊抱住了她,勉強對她擠出一個微笑,“不關九郎的事,是我自己沒出息,想到以後能跟著公主一起這樣來接九郎的機會不多了,忍不住就有些傷感。”

“發生了什麽事嗎?”晉陽公主聽到這話一楞,有些不解其意,“你要搬走嗎?”

“我是九郎的人,當然是他走哪裏,我就走哪裏了。”長孫穎搖搖頭,然後又點點頭,“不是我要走了,是我跟九郎要走了。我們,我們以後大約不會再住到宮裏了,所相見你一面也恐怕很難了……”

“為什麽!”晉陽公主本能的脫口而出。

“因為九郎長大了啊。”長孫穎苦笑著對晉陽公主說道,然後點了點她的鼻子,“哪裏有兒子長大了還跟父親一起住的道理?九郎長大了,娶了娘子,成家立業,當然就要從父親的房子裏搬出去,去別的地方另立基業了啊。”

“你們要走?”晉陽公主聽著這話,眼淚就在眼睛裏打著轉。

“不走沒辦法啊,聽說大臣們正在討論著件事,大約再過幾日,九郎就要去藩地了。”長孫穎笑了笑,然後幫著晉陽公主擦著眼淚,“公主乖乖的,不要哭,九郎看到你這個樣子會難過的。就算去了藩地又怎麽樣,九郎還是最愛你的哥哥啊,我們會常常給你寫信的。”

晉陽公主的嘴巴動了動,眼睛裏是一片空洞的悲涼,“可是我想見到你們。”

“我也是,”長孫穎像是忍受不了這種悲痛了,自己半跪蹲在那裏抱緊了晉陽公主,將著頭埋在她小小的身體裏,哽咽的說道“其實我跟九郎都舍不得離開你,可是又有什麽辦法呢?我們又不能把你也一起帶走……”

長孫穎先哭了出來,晉陽公主倒不好再哭了,她站在那裏沈默的看著長孫穎,到最後伸出了小手,笨拙的將著她的頭抱到懷裏,慢慢的撫著她的發,什麽都沒說。

長孫穎哭了一陣子,然後不好意思的擦了擦臉,這才又拉起晉陽公主,慢慢的往前走著。只是這樣一來晉陽公主就沒有了剛才的興致,一路上耷拉著頭,手上的花也丟了,小臉上也滿是蕭索。

兩人一直走到了虔化門都沒有遇到李治,於是便在著門邊等著。長孫穎看著她不高興,蹲下了哄著她,“公主別難過了好不好?唉,都是我不好,早知道你這樣,我就不說那些話了。”

“現在不說,等你們要走了,我還是會知道的。”晉陽公主看著長孫穎,眼裏頭是超過年紀的沈痛。

“可那樣畢竟會難過的少點。”長孫穎內疚的看著她。

“沒關系的,”晉陽公主握著長孫穎的手,正想要說什麽,卻聽著見著外面傳來了一陣喧嘩,兩人趕緊站起來,還沒等反應過來,就看著明黃色的鑾駕過來了。

晉陽公主一楞,這地方雖然是入宮的宮門,但是皇帝退朝了一般都會從兩儀殿後門回宮,所以這裏只有李治通過,怎麽今天會來了這麽多人。她正在發楞著,長孫穎卻慌忙的抱著她想要脫開,晉陽公主反應過來,趕緊用力的掙紮,“姐姐,姐姐,你放下我,我要去見父親。”

她畢竟是個大孩子了,長孫穎沒有抱緊她,一下子就松了手,晉陽公主見狀,反抓著長孫穎的手,就在兩個人僵持的片刻,儀仗已經行了過來,於是長孫穎只能低著頭跟著她一起站在路邊行禮了。

“兕子,你怎麽在這裏?”李世民看到晉陽公主在路邊,十分意外,招手讓她過去,卻沒想到晉陽公主癟著嘴,眼淚汪汪的看了他一眼,然後直接越過他,一下子撲到李治懷中哭了起來,“難道哥哥也要離開了嗎?”

李世民聽到這話一楞,看著晉陽公主的眼神不由得多了幾分疑惑,“兕子是從哪裏聽到這些話的?”

“耶耶說什麽話?兕子不懂。”晉陽公主抱住手足無措的李治小聲抽噎著,“兕子只是疑惑,哥哥現在和大臣們一樣了,都不能在宮裏了嗎?”

聽到她這孩子氣的話,李世民的疑慮才散去,當下笑道,“你哥哥長大了,自然要到前面和大臣們一起上朝,幫耶耶的忙,當然不能陪兕子留在後宮裏了。”

“那麽哥哥會搬出去嗎?就跟青雀哥哥一樣?”晉陽公主說道這些,又是想哭的樣子,“青雀哥哥雖然也是在長安城,可是離著兕子好遠,兕子平常好難看到他,就算是想哥哥也沒辦法。”

魏王正在身後,聽著晉陽公主這話,當下領悟到這番話中的機會,當下激動的抖了下腮幫子的肥肉,“要是兕子想哥哥的話,那我進宮來陪你好不好?”

“陛下不可,”跟在李世民身邊的魏征聽到這話,當下就準備上諫,李世民趕緊揮了揮手,“魏卿勿憂,朕答應過你們的事情還記著呢。兕子,雉奴長大了,朕實在是不便於將著他,”

“兕子知道,兕子不該讓耶耶難做。”晉陽公主聽著他們的爭論,響亮的打了個哭嗝,然後截斷了太宗的話,“所以哪怕哥哥跟著青雀哥哥一樣,住在皇宮的隔壁,兕子沒辦法看到哥哥,也不會難過的。只是到時候,耶耶能不能讓我常常出宮去看哥哥?”

“這,”李世民沈吟了片刻,實際上不止是他,周圍的一幫心腹大臣都沈默了。

若是換做旁的公主,敢說出這種沒規矩的話,魏征等人會立刻上來拍磚,可是偏偏是晉陽公主,他們誰都沒辦法厚起臉皮對著晉陽公主說一句重話。

沒辦法,自從長孫皇後死後,多少次在皇帝盛怒時,是這位公主勸住了皇帝的怒火,留了他們的性命?

不客氣的說,這些人都受過晉陽公主的恩惠,所以哪怕再鐵面無私的人,見著她因為害怕跟哥哥分開而哭得一塌糊塗,又怎麽好昧著良心訓斥她呢?

外人尚且如此,李世民自己的心也是亂成了一團。他原本是打算讓李治就藩的,但是晉陽公主的這一番哭鬧,著實勾起了他心裏頭對於李治的憐憫。這孩子是他從小帶到大的,規規矩矩沒半點錯處,如今這事情又不能全怪他,無緣無故的將著他送去外地,恐怕他自己心裏頭也惶恐的很吧。

他回頭看了一眼李治,見著他戰戰兢兢的樣子,心中不由得恨起那些勸自己將著兒子送走的大臣們來了。果然是折騰別人的兒子不心疼,怎麽不見著他們把他們的兒子送走,非要自己跟著孩子們骨肉分離呢。

想到這裏,李世民哄著晉陽公主,那話便很順暢的說了出口,“當然可以了,兕子這麽小的一點要求,我怎麽能不同意。好了別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改天耶耶幫雉奴選府邸,也將著你一起喊來,你幫哥哥挑房子好不好?”

李世民這話,顯然已經返回,不打算讓晉王去就藩了。周圍人霎時變了臉色,卻又無可奈何。

聽著李世民許諾讓李治不再就藩,晉陽公主一下子就笑了起來,伸手要他抱抱。李治將著晉陽抱到了李世民身邊,李世民伸手接過晉陽公主,晉陽公主毫不猶豫的摟著李世民的脖子撒嬌,“兕子最喜歡耶耶了。”

“哈哈哈哈~”見著小女兒撒嬌,李世民也開懷的笑了起來,周圍人有的開心有的人欲言又止,但是卻沒有人敢不識趣的上前打破這天倫之樂。

43成長

“兕子睡了嗎?”李治站在外頭,望著人影綽綽的室內,第一次發現自己心有膽怯。

“剛睡下。”李治也不是外人,宮女回答了一句,然後便詢問,“我這就去為殿下通報?”

“不,不用了。”李治遲疑了片刻,搖搖頭便想要走,只是還沒轉身,就聽到裏面傳來聲音,“是哥哥來了嗎?請進來吧。”

晉陽公主這樣一說,李治便不好不進去了,只能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寢宮裏面,晉陽公主剛喝完藥,正捧著一碗蜜餞在吃,見著李治進來,還是跟往常一樣甜甜的笑著,將著碗遞到他面前。

李治本來不吃,但是想了想,卻是從上面揀了一個蜜棗含在了嘴裏,慢慢的吃著。

兄妹倆一時都沒有說話,只是安靜的坐在那裏,過了很久,都等到晉陽公主快要睡了時,李治才勉強的張開了嘴,“我,”

“哥哥不必說,我知道。”晉陽公主見著他張嘴,露出了個大大的笑容,伸手覆上了李治的手。

李治低著頭看著她的小手,一時啞然無聲。

“我知道哥哥的意思,也知道你的難處,兕子是心甘情願的。”晉陽公主笑著努力的安慰他,“所以,哥哥也不要在意了。”

“嗯。”李治點了點頭,松開她的手。

回到殿中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一回去便有人通報長孫穎一直在書房等著他,李治點了點頭,然後走進了書房。

“我錯了。”長孫穎不知道在那裏坐了多久,見著他回來,毫不猶豫的張口道歉,急的都咬著舌頭了。

李治面無表情的坐在那裏,一言不發,只是讓服侍的人都下去。

“我真的錯了,”長孫穎看著他這嚴肅的樣子,越發的緊張,絞著手說道,“我知道,我不該自作主張。”

“你知道你這樣有多危險,如果不是兕子聽懂了你的意思,刻意用話遮掩過去,你知道這事情最終會把多少人牽扯進去?”李治終於開口,聲音不大,但是卻嚴肅的異常,聽得長孫穎頭皮發麻,只能低著頭認錯。

她站在那裏,李治坐在那裏,兩人沈默了許久,最後還是李治嘆了口氣,“好了,你回去吧。”

“你,你不生氣了?”長孫穎看著他,有些害怕他現在的樣子,卻是又忍不住多問了一句。

“我能生氣什麽。”李治的聲音已經放溫柔了許多,只是臉還是繃著的,“以後不要擅做主張了。”

“是。”長孫穎得了他這話,整個人一下子精神起來了,眼睛都笑成了彎月狀。李治見著她這樣子,也無奈的搖搖頭,不過卻又問了一句,“你今天怎麽知道陛下會從那裏經過?”

“我不知道啊。”長孫穎說起這個,卻是實打實的一頭霧水,“我只是想著,這件事晉陽公主能幫上忙,所以就偷偷在著她面前哭了一場,指望她去說情,我,我沒想那麽多。”

“你也是傻人有傻福了。”李治聽著這話,莫名的感嘆了一聲,然後吩咐她,“你先回去吧,我等下去你那兒。”

“好。”長孫穎點點頭,欣喜的走了出去。李治在背後看著她的背影,過了很久才呼出了一口氣。

別人都說他仁善,但他並不是真的天真到不會算計人的人,要不然也不會有今天。只是要真算計自己最親近的人,那種痛苦,卻是一般人難以理解的。

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與妹妹的感情,一輩子都不摻雜質,這麽多年他也是這樣做的,可是現在,他撐不住了。

他不想就藩,這事情不占理,於是只能從情字來做文章。但父子之情,兄妹之情哪裏是那麽好發揮的,要不然魏王也不會束手無策了。

大家都知道最好用的,莫過於晉陽公主這張牌,但是怎麽用好卻是個問題,皇帝也不傻,一直都在防備著,可以說這件事情,他不動則已,動了不是上天便是入地。

幸好,這事情向著他最希望的方向發展了。

當初長孫穎張口時,他便將著這話堵了回去。不管心裏頭多清楚她要說什麽話,可他都不能讓著她說出來。他不能聽到,不能知道。

這事情,只能是長孫穎“擅自妄為!”

他沒有張口,他默默的在賭,賭著若他不說,她會不會去做,賭著她對他到底有幾分情誼,可以讓著膽小的她大著膽子去放肆一回?

兕子那麽聰明,只是從著自己給孫思邈的禮物,便可以猜出自己的企圖,長孫穎那麽笨拙的一個人,她怎麽可能看不出來長孫穎的用意?這是利用!所以,這話誰都可以對兕子說,唯獨他不能。他不能讓妹妹傷心,所以傷害她的這件事情就只能由別人去做。

長孫穎最適合,情份夠了,身份也夠了,不過分親密也不疏遠,說起來不顯突兀,就算是傷了兕子也不打緊。她們本來就沒有多少情誼,就算折了又如何?

他當初是這麽想的,可當事情發生了,他去晉陽那裏謝罪時,卻感到了的的確確的心虛。

長孫穎是算不到今天皇帝會走虔化門的,她多半希望兕子找個機會去求情而已。自己也不知道長孫穎會在哪天告訴兕子那些話,但他知道這事情唯有巧遇才能達到最大效果,所以才安排了這場巧遇。

皇帝大約每隔十日便去一趟弘文館,然後會就近從虔化門回宮,但是這個並不固定,因為去弘文館畢竟不是頂重要的事情,所以他有時候去,有時候卻不會去。

但是,李治從著兜中掏出一個荷包,沈默不語的把玩著。

他將這件事從可能變成了必然。

讓皇帝在今天經過虔化門,他能做的就是這麽多。長孫穎每天都帶著晉陽公主在門口等他,若是運氣好了,一切都會看起來無比“自然”的發生。

他是幸運的,這事情不是他做的,但是沒有一處不是他的手筆。他布了局,每個人都在最合適的時間出現在最合適的地方說了最合適的話,得到了一個他最想要的結果。

可如今李治坐在這裏,看著長孫穎過來道歉,卻絲毫都高興不起來。他知道她沒有看透自己,可越是這樣,卻越覺得難受。他清楚的感覺到身體裏的某些東西,正在被抽離。

長大著實是一件殘酷的事情。

可這場角逐他已經上了場,怎麽能半途而廢?

欠了她們的,他只希望自己還有機會好好的補償她們。

**

與此同時,在著太極宮的另外一處偏殿裏,幾個少女正在湊在一起聊天,一個相貌英朗的女子,正在一邊跟著同伴說話,一邊繡著手上的荷包。

她們正說著,一個穿著絳紅色裙子的女子走了進來,手中還提著食盒,眾人見了忙起身相迎,嘰嘰喳喳的笑著將食盒打開,將著裏頭的點心取了出來。

“媚娘,芙蓉酥。”穿絳紅色裙子的少女將著小瓷碟送到了繡荷包的女子面前,笑著對她道謝,“上回我生病,多虧你代我去甘露殿當值,這個是專門謝你的。”

“都是自己人,誰沒個頭疼腦熱的,謝什麽謝。”繡荷包的武媚娘放下了手中的針線,撚著一枚糕點送入了口中。

“媚娘最仗義了,你們又不是不知道,這麽客氣反倒見外。”一個梳著雙鬟的女孩子笑著湊了過來,拿起她繡了一半的荷包看了一眼,卻是叫道,“媚娘,這個荷包不像是你前幾天繡的那個啊。”

“那個啊,”武媚娘低頭一笑,漫不經心的說,“繡壞了,所以被我絞了。你們都知道我繡工不好,就別拿這個來寒磣我了。”

**

李世民說話算話,既然不準備李治就藩,那便當即就開始為他選建府邸,打算照著魏王的比例來。

不過,李治的運氣實在是很好,李世民剛剛選好地址,下令工部為他營建時,就遇到了一個噩耗,那便是他心愛的女兒豫章公主病逝了。

豫章公主是太宗的第六女,也是長孫皇後的養女。她身體本來就不大好,去年還讓長孫穎幫忙寫了碑文,去龍門雕了佛像求菩薩保佑。長孫穎見過幾面,只覺得是個有些苦相的女人,但人還是極其和善的,所以寫的時候也很誠心,祈求她能如意。

可誰知道年一過,豫章公主的兒子便病死了。長孫穎聽到這個消息很難過,問過李治之後,在李治派人去吊唁時也隨了份禮,勸她節哀。後來初夏時,聽說她身體好了些,宮裏頭的幾次宴會也來了,只是人卻瘦了一圈。幾位年長的嬪妃專門慰問了她,還勸著她說畢竟年輕,孩子沒了以後還可以再有,保重身子是緊要的。她都一一笑著謝過了,說送去的補品一直在吃,氣色都比前段時間好多了。

長孫穎那時就覺得不大好,但也沒敢多說,畢竟所有人都說公主好起來了,她要唱反調實在是招人嫌,於是便也噤聲不語。再後來,事情多了,她也就將著這事情忘記了,沒想到再聽起來就是公主病故的消息。

這件事對李世民的打擊非常大,以至於他親自穿起了素服,以示哀悼。要知道他是父,公主是女,他是君,公主是臣,從那個方面來講,他都沒有為公主服喪的義務,所以這個舉動,當真是傷心的過分了。

“九郎今日還是素服?”李治向來是緊跟著皇帝的步伐,像是諸多人勸諫太宗不要著素衣,他卻一句話都沒說,將著衣服也都換成了白色。如是這般的穿了近半個月,今日他在長孫穎這裏休息,長孫穎幫著他收拾衣物,習慣性的就問了一句。

她瞧得出李治這些天也是情緒不高的。

“嗯。”李治微不可為的點了點頭,長孫穎見狀,挑出了他今日的衣物,讓著宮女們服侍他穿上。

李治在這裏歇的多,於是衣服配飾也都放了好幾個大箱子。她挑著李治今日佩的玉佩,無意中看見箱角有個普通的荷包,好奇的拿出來看了看。

這針線不是宮裏頭的手藝,不過布料卻是貢緞,應該是宮裏頭人繡的。不過她針線手藝不好,從來不做這種活。徐芷是懶得做針線,難道是王妃繡的?

“怎麽了?”李治穿好衣服,見著她在那裏發呆,問了一聲。

“沒什麽。”長孫穎回過神來,順手就將著荷包扔到了箱底,然後拿起一塊素白的玉佩,“今天帶這個?”

李治對著這些小東西不大在意,點了點頭,然後伸手讓長孫穎幫他系上。

“你好幾天都沒去王妃那裏了,今晚記得過去。”長孫穎替著他系腰帶的時候,低聲說道。

“你這是在趕我?”李治看著她的不嫉妒,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不識好人心,你要不過去,又該被人說了。”長孫穎嘟囔了一句,手上卻沒有停。

“最近柳氏來的挺勤的吧?”李治想了想,若有所思的問道。

“我不知道。”長孫穎幫他系好腰帶,然後擡起了頭,“她那裏來什麽人我怎麽可能知道,說的好像我整天都往著她那窗口看一樣。”

“果然還是醋了。”李治見著她這樣子,難得的笑了,伸手拉拉她的臉。

長孫穎沒有說話,只是低頭看他的腰,“九郎近日也瘦了許多呢。”

李治楞了下,長孫穎不等他回答,便繼續說道,“都是吃素吃的,這麽久了,你要吃到那天去?”

皇帝茹素,李治也便陪著他吃了半個月的素菜。不過好在都是他自己吃,也並不勉強她們。

李治聽著長孫穎這麽說,低頭看著穿著睡衣披著發站在那裏的她,最後嘆了聲氣,揉了揉她的頭頂,“其實是吃不下。”

他這些天的難受並非是做戲,只是這話不好對別人說,他也懶得提及,所以就這麽過來。

若不是她說,他自己都沒發現自己瘦了。

“多少還是勉強吃點吧。”長孫穎忍不住伸手抱住了他,把頭埋在他的胸前,“能得你這麽對待一場,我要是公主,也都覺得值了。”

“胡說什麽!”聽著她這個類比,李治訓斥了一句,但是卻沒有推開她。

“我說的是真的。”長孫穎抱夠了,才擡起頭來看著李治,眼睛裏有水汽,“要是哪天我去了,你能這樣待我,那我當真是死而無憾了。”

“說什麽胡話!”李治皺了皺眉頭訓斥道,“你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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