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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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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州太守敢告顧琰, 顧琰大手一揮表示, 他也可以告荊州太守啊!

於是當即沈著臉叫方拭非拿筆上來, 開始書信告狀。

說荊州太守與江陵縣令怠慢於他, 他至今還住在簡陋驛站裏。想要調查江陵財政,卻反遭縣令阻撓。洽聞縣令濫用職權, 獨斷專行, 不聽諫言還刑罰無辜,與人爭辯無果,對方死不認錯,故而插手教訓了他一頓。

他表示, 打完人之後,他憂心忡忡,也怕給陛下添麻煩。可是怒急攻心,氣病了,是以一時未曾向陛下告知。這兩日還在床上修養,就收到一封荊州太守送來的挑釁書。他仔細一看,裏面竟顛倒黑白,栽贓自己多樁過錯。他這才急忙起來寫封信, 跟陛下說明情況,以免陛下擔心。

他知道陛下定會明察秋毫,秉公辦理, 只是怕有心人陷害,所以特意主動來說明情況。

顧登恒那邊接連收到雙方的奏折,頭都大了。再看一遍顧琰的信, 簡直哭笑不得。

你說你被欺負,那你回來啊!是京城不好玩,還是荊州的官員更好欺負啊?

江南那邊的震蕩尚未平息,已經接連罷免了十幾位六品以上官員。他還真怕顧琰在荊州這邊惹出事來。

顧登恒在早朝的時候提了此事,但當時眾臣無人出聲,問了兩個,都不過是隨口推諉,不予正面回答。朝會散後,顧琰又叫了幾名大臣去書房議事。

“王尚書,顧侍郎究竟是去荊州做什麽?你給朕說個清楚!”顧登恒拍著桌上的奏折道,“瞧瞧,這是什麽?他才剛去多久,這就被人彈劾。”

王聲遠無辜道:“臣不知道啊。顧侍郎親自向陛下請的命,陛下都不知道,臣就更不知道了。”

“你別同朕油嘴滑舌。朕不信那點小事怎麽就將荊州牽連起來了。”顧登恒皺眉道,“荊州太守會刻意彈劾,顯然是怕顧侍郎繼續深查。你坦白說,戶部又在謀劃些什麽?”

王聲遠擰著眉毛道:“臣是真的不知道啊。顧侍郎行事向來瀟灑,臣如何揣摩得到?”

顧登恒危險地看著他。王聲遠苦著一張臉,幹巴巴地看著他。

顧登恒最近有時沒有就喜歡找各部官員罵一下,鬧得幾人都不得安寧。

等早上應付完陛下,王聲遠才心力交瘁地走出書房。他埋頭往宮外走去,又困又餓,想到戶部還有一堆公務,腳步放慢了一分。

快出宮門的時候,坐在石階邊上的顧澤長匆匆跑過來喊道:“王尚書!”

王聲遠停下向他行禮:“哦,殿下。您這是在等下官?”

顧澤長點了點頭,虛扯著他的衣袖到另外一邊。幾經猶豫,開口道:“王尚書,我聽說,荊州太守彈劾琰哥。琰哥真的動手打了江陵縣令?”

王聲遠點頭:“的確如此。”

今日早朝陛下不都說了嗎?早朝你不也來了嗎?荊州太守多大膽子也不敢造謠這個呀。

顧澤長試探著問:“那父親生氣嗎?琰哥會不會因此受到牽連?”

他抿了下唇,低聲道:“父親若要罰他,他承受不起的啊。”

“王爺做事向來有自己的考量,陛下不過一時生氣,總歸舍不得責罰王爺的。殿下您不必多慮。”他說著又想到自己命途多舛的戶部,以及一回到戶部要看見的李恪守,不由深深嘆了口氣。

什麽孽啊?為什麽這群人就喜歡在戶部折騰呢?

顧澤長一直盯著他的臉,見他如此表情,當下心中一涼。

顧澤長又問:“那,琰哥是查到了什麽叫他們忌諱,才會如此嗎?”

王聲遠說:“殿下不多擔心了。陛下的心總歸是偏向王爺的。下官先回去了,戶部的雜事實在是多,先行告退。”

顧澤長:“誒……”

他悵然若失地站在原地,拽住自己的衣袖,左右猶豫。

書房內,顧登恒端過茶喝了口,又說道:“顧琰是生病了,一時回不來對吧?那就叫他好好修養。他身邊跟過去的,不是還有個那誰?”

內侍眨了眨眼,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管他是誰,讓禦史臺馬上把他召回來,朕要他一五一十地說清楚。”顧登恒遷怒道,“大膽小子,無法無天。即不能勸阻上官,留他何用?”

方拭非收到詔令,立即跟林行遠準備回京。

文書後面,還附著王聲遠的一張紙,他沒寫什麽,就隨手畫了兩筆。畫中是一名老者正在教訓垂髫小兒。

方拭非就知道陛下這次肯定生氣了,王聲遠也生氣了。

“去了好好說話。見到陛下不要怕,他最討厭有人在他面前顫顫巍巍的連話都說不清楚。”顧琰說,“我看你口齒伶俐,膽子也大,應該不會這樣。”

方拭非不好意思道:“哪裏哪裏。”

“你當我誇你?”顧琰輕拍她腦袋,“去吧。王尚書會替你說好話,記得別把錯往我身上推,否則有你好受的。”

方拭非道:“誒。”

當著顧登恒的面告顧琰的狀,她沒這麽蠢,這不是自尋死路嗎?

二人收拾妥當,即刻啟程。

林行遠騎在馬上,想了半路,說道:“我看這事要不了了之。荊州離京城太近,若真有牽扯,陛下定然狠不下心,何況此事還與幾位殿下有關。”

方拭非點頭,並不意外:“多半。”

“唉。”林行遠遺憾道,“真不知何時,能叫這些人繩之於法。”

“諸葛亮舌辯群儒時,言之‘鵬飛萬裏,其志豈群鳥能識哉?’……‘蓋國家大計,社稷安危,是有主謀。’”方拭非說,“國之政事,當以利弊處之,以謀劃計之。儒生、下官,可以率性而為,坦誠而言,但上官不行。能位極人臣者,更善以協調百官,縱觀權衡,種種謀略,無善與不善之分。為無關的人赴湯蹈火,伸張正義,縱然是自己想,別人也不會願意的。人性皆是如此,哪能強求於人?‘人性之善也,猶水之就下也。’……‘是豈水之性哉?人之可使為不善,其性亦猶是也。’是形勢逼人啊。”

林行遠忽然想道:“把蘇葉跟顧琰放在一塊兒,不會出事兒吧?那裏還有一個馬氏商戶呢。天吶那三個人……”

“不會吧?”方拭非說,“如果她連這都認識不到,只能說她不夠幸運,下半生也之能郁郁如此了。”

林行遠嘆道:“若是我同她一樣無牽無掛,只管報了仇再說。”

“不會,不是這樣悲觀。你看我,能不能從他們手裏摳出錢來。”方拭非笑道,“不死,也要剝他們層皮,不然真是要虧了。”

方拭非回到京城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她家裏沒個傳話的仆人,叫王聲遠氣得不輕。只能喊人在她門口等候,見到她之後,給她遞了一疊公務,叫她連夜做出來,第二天早些去尚書府前等候,會帶她一同入宮覲見。

故意的,就是不讓她休息。

方拭非哭笑不得,王聲遠這麽記仇做什麽?

翌日大早,天色還未亮,方拭非在王聲遠的家門前,終於等到了佝著背出來的王尚書。

方拭非冷不丁從門後躥出來,說道:“王尚書你為何要我熬夜?如此面見陛下,是為不敬。”

王聲遠一個哆嗦,怒瞪著她:“越操勞的模樣越好。怎麽,你還想光鮮亮麗地去陛下面前討罵嗎?我看你在荊州享受得很,惹了這麽大的禍,精神還不錯。”

方拭非說:“可顧侍郎叫我別賣可憐。”

王聲遠拍她背,哼道:“顧侍郎是顧侍郎,你姓顧嗎?真是弄不清楚,可別再說這樣的傻話。走了!”

王聲遠親自帶她進宮。早朝方拭非是沒有資格的,便在大門外等候。等眾臣散會,再跟著王聲遠去小書房議事。

除卻戶部尚書以外,還有幾位大臣。

王聲遠在顧登恒面前提起方拭非,顧登恒點頭,外面內侍才放她進去。

方拭非跪下,中氣十足地喊道:“臣方拭非參加陛下。”

“就是你?”顧登恒定睛看了一眼,指著她道:“哦,原來是你!”

方拭非擡起頭笑道:“陛下竟還記得臣,臣惶恐。”

顧登恒冷著臉說:“朕不記得你,你先別說這個。朕問你,顧侍郎在荊州要動手打人,你為何不加勸阻?”

方拭非一臉坦誠道:“臣攔不住啊。”

顧登恒翻了個白眼,面露慍色。

方拭非撓撓後腦,說道:“而且臣覺得,顧侍郎打得挺對的。”

“你——”顧登恒被她下一句話逗笑,“你倒挺會順水推舟的是吧?”

方拭非賠笑:“嘿嘿嘿。”

顧登恒倏然臉色一板:“誰同你笑!這是好笑的事嗎?你還覺得自己沒錯?別在朕面前賣弄你機靈,朕最討厭你們這些喜歡避重就輕的人!”

“臣沒有推卸責任!臣有錯,可錯不全在臣。”方拭非說,“陛下是沒看見江陵縣令如何囂張的模樣。他不知顧侍郎身份,拿他當八品小官奚落……唉算了,臣不敢多說,江陵縣令不在此處,說得好似臣在背後汙告他一樣。陛下聖明,相信心中自有考量。”

王聲遠半擡起頭。

可你已經全說了啊。

顧登恒沈默片刻,換了個姿勢,朝她勾勾手指:“你過來。”

王聲遠挑眉,不解看著方拭非。左右大臣也是這般。

方拭非站起身,朝著他走過去,跪在書桌前面,然後求證似地看著他。

顧登恒擡起桌上的奏折,作勢要打:“叫你上來!你要朕說幾遍?”

於是方拭非在內侍們炯炯有神的目光中,跪到陛下跟前。

眾臣也探頭探腦地小心張望。

旁邊官員做著口型問王聲遠:“他是誰?”這孩子怎麽看起來很討陛下喜歡?

王聲遠搖頭。

三兩句話說不清楚。而且他明明誰都不是!

顧登恒看了她一會兒,莫名氣悶。想揍她,在桌上東西都掃了一遍,最後只是擡手扭住她的耳朵。

方拭非:“陛下!”

顧登恒:“怎麽樣?”

方拭非抱住他的手道:“疼!”

旁邊內侍見狀想上前,又止住了腳步。

前排大臣整個都淩亂了,踮著腳想去看書桌後面發生了什麽。

顧登恒:“知道疼對不對?”

方拭非猛點頭。

“你錯了沒有?”

方拭非立馬道:“錯了錯了錯了!”

顧登恒又說:“沒點骨氣的家夥。”

顧登恒手下輕了一些,靠近過去小聲問:“老實說,你打了沒有?”

“沒有,這個真沒有。”方拭非答,“顧侍郎剛踢了一腳,馬上被臣給攔下來了。”

顧登恒看她一臉得意,又用力擰道:“你還有功了是嗎?”

“臣不敢!臣如實回答而已!”方拭非可憐兮兮道,“陛下,臣好冤啊……”

顧登恒頓時就樂了。

“你哪來的臉?跟誰借的?你們尚書都沒你這等功夫。”

王聲遠:“??”

又幹他何事?

這邊正鬧著,外邊人來報:“陛下,五殿下求見。”

作者有話要說: 顧琰這樣的生存環境,你要他為了單純的正義去犧牲自我,那是不可能的。就好比要一個當官的就必須去責罰所有的貪官一樣。正義只是大方向上的正確,可冷靜地考量利弊才是他們生活環境的主要常態。

熱血少年,其實不適合做大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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