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

瘦小的人影一楞，不知道他這位大哥怎麽突然這麽激動。黑影沒理他，把那東西抓過來摩梭了下，再次啞聲道：“點火。”

雖然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聽話的把火生了起來，頓時照亮了茅屋裏的一角，也同時照亮了在場的兩個人。

兩個人全都是頭發亂糟糟的，身上也很是狼狽，瘦小的那個看起來年紀真的沒多大，十三四歲，只是一張臉臟兮兮的。靠墻坐的人身材應該是蠻高大的，就是滿臉胡渣，同樣有些臟，看不出具體年紀。

此刻，那胡子拉渣的男人手裏拿著的正是之前何禾被搶走的小腰包，掩蓋在亂發後面的眼眸讓人看不清，不過那男孩還是敏感的感覺到男人有些激動，眼眸裏似乎有精光一閃而逝，於是疑惑的也跟著看向那個小包，帶子是長了些，袋子也挺精巧，不過不也就是個普通的袋子嗎？

“這個你從哪弄來的？”

“呃—就-就前面那裏，似乎是個商隊來著。”

男人忽的擡眼看過來，男孩楞了下，反射性的立即回答，手還往之前來的方向指了指，男人已經快速直起了的身子卻忽然僵了一下，然後又猛的跌了回去，手捂著胸口微微弓著身，喉嚨裏發出悶悶的咳嗽聲。

男孩見此連忙撲過來欲扶住他，著急的喊：“大哥你別亂動！你才剛醒過來沒多久……”

“商隊？”男人擡起胳膊擋住了他的動作和話，嘶啞著問。

“對，我看了下，應該是要往北去的……你怎麽樣？”

“沒事……那人是？”掙紮著還想站起來，無奈身上的傷沒好，加上幾天未好好進食實在有些過於虛弱了。

“什麽？”男孩楞了楞，沒聽清後邊的話，不過見他這個樣子忽然靈機一動，帶了點興奮的問，“難道大哥懷疑那個人就是嫂子？”

心裏還有點懊惱之前怎麽不記得偷看清楚了再回來。

“……”

男孩兩眼發亮：“要不我們現在去看看？”

男人卻突然低頭不再言語，也沒了之前急於趕去的模樣，右手按著左肩靠下一些的位置，左手裏拿著那個小包，大拇指緩緩的摩梭著上面的布料，感受著那上面因為繡線而凸起的磨砂感，胡子後面的唇角似乎動了動。

“大哥？”

似乎在笑？男孩歪歪頭，想看得真切一點，可惜一切都被頭發胡子給遮擋住了。

“明天我們跟上去。”

……

一夜無夢。

天才蒙蒙亮，何禾自己就睜開了眼，出來兩次，他現在已經學會了露出野外不會睡得死沈，稍有點動靜就能立即醒來。

原來是睡在有兩個人外的同伴醒了，爬起來迷糊的走到外面放水，弄出的聲音也把何禾給驚醒了，默默的起來疊好東西，那人回來見到他還顯得有些吃驚，小小聲的問：“小苗子，你怎麽起來這麽早？”

何禾回頭，聲音因為布巾包著顯得有些悶：“睡醒了就起來了，水哥，天還早，再睡一會吧，柳伯說今天不用趕太早。”

那人張嘴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朝他擺了擺手道：“算了，我也醒了，我去把木頭叫來睡會，小苗子你自己小心點。”說著往外走，朝車子那邊而去。

何禾看了兩眼就回頭繼續收拾東西，等弄好了又到中間那裏撥弄了下火堆，讓火燒旺起來，這才又抱著個空罐子去取水，這次他沒有停留多久，取好水就回來了。

如果這附近真的藏有人或者劫匪的話，他還是別落單的好，否則真的出什麽事才是對不起家人。

回來時營地裏大家也差不多都起來了，柳伯正站在外邊面朝這邊活動筋骨，看見他回來才露出了笑容，何禾見了心裏有些暖暖的，這個人的年紀在這個世界裏可以當他爺爺輩了，雖然他是這個商隊的領頭人，可是對隊裏的每個人都挺好，挺照顧，隊裏的其他人也都不差，熟悉了後大家都很是照顧他，能跟著他們出來，何禾心裏很是慶幸。

也很感激柳掌櫃幫介紹這麽好的商隊。

“柳伯，早。”

“哈哈，早。”柳伯爽朗的笑了幾聲，繼續練練把式活動筋骨，一邊道，“下次不用這麽早，你身子不好，這大冷天的別生病了。”

“就是啊，小苗子，病了姜老伯的藥可是很苦的。”旁邊走過的人笑嘻嘻的接了句。

姜老伯是他們隊裏唯一懂點醫術和草藥的人，凡是隊裏的人有點頭疼發熱的都是他給看給抓藥吃的，倒也治好了好些人。此刻他正在那裏慢吞吞的收拾自己的那些寶貝草藥，聞言擡頭朝這邊嚷了句：“嫌苦以後就別來找我這老頭子，小心我在裏面給你們加點巴豆，哼！”

周圍聽到的人都大笑起來，紛紛朝何禾叫道：“小苗子，那你可慘了，以後吃飯可要留心點啊。”

何禾抱著罐子來到火堆旁，把水倒進鍋裏，這才回答：“我們姜伯這麽好的人才不會呢，是吧，姜伯？”

姜伯伸手遙指著他點了點，笑罵：“就你這小子最滑頭。”

大家說說笑笑的用完早飯，把東西都裝上車，然後在柳伯的一聲吆喝中，隊伍再次慢慢啟程。

走出一小段路，四周仍是一片荒涼，寂靜無聲。

柳伯攏了攏外袍，兩手兜在懷裏，凝眉朝四周望了望，微微弓著身子朝趕車的夥計道：“今天稍微加緊點趕路，等過了這段就要到小安鎮了，得到那裏我們再好好歇歇。”

“好嘞。”那人應了一聲，然後朝後邊喊句，“大家都跟上啊，加把勁。”然後高高舉起鞭子用力甩了一鞭，馬兒聽到這聲音就立刻甩開蹄子小跑起來，車子的速度一下就加快了。

何禾還有姜伯就擠在車裏，雖然不用在外面受冷風，但是車裏東西多，人只能擠著也很不好受。

何禾閉著眼睛，默默忍受著暈眩的感覺，姜伯瞟了眼他露在外面有些蒼白的臉，無聲的嘆了口氣，然後遞了塊姜過去給他。

“含著，會好點。”

聞聲，何禾睜開眼，看著再次遞到面前的姜片，忙微微動了下頭致謝，伸手接過來放進嘴裏含著，姜片特有的辛辣味的確暫時緩解了那欲吐不吐之感，人也有了點精神。

正想要開口說些什麽，馬車卻忽然停了下來，人慣力性的往前一撲，腦門一下磕在車壁上，這一下撞得他有些頭暈眼花，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聽見外面忽然響起了一聲驚呼。

“有劫匪！”

何禾頓時就嚇了一跳，心裏第一個念頭就是難道昨晚那個人真的是劫匪來著？

想爬起來，可是之前兩人沒有防備都摔倒了，而他還給姜伯當了擋箭牌，此刻他雙腿還被姜伯壓著呢，一時爬不起來。

姜伯自然也聽到了外面的喊聲，急忙爬起來，拽著何禾的手臂就往車外躥，那動作那速度絕對很難看出是個五十多歲的人。

“趕緊下車，車裏不安全，還有頭巾給包好了，絕不能掉了知道沒？把這帽子也帶上。”

何禾什麽也沒有說，不過手卻下意識的根據對方說的去做，胡亂的往臉上摸摸，然後往下拉了拉，這才戴上對方硬塞過來的帽子，跟著他躥下了車，混在人群裏。

商隊的人迅速把車隊圍了起來，手裏也拿著各種武器面朝外戒備著，慢慢的後退。

何禾偷眼看去，發現在他們前方不遠處的道路上果然出現了一群人，手上同樣拿著武器，距離有點遠，看不太清對面人的表情，但從大家凝重的表情來看，那估計就是所謂的土匪類的了。

何禾手裏也被不知是誰塞給他的一根粗木棍，他們在慢慢後退，可對方就在逼近，何禾感到抓著木棍的手心已經汗濕了。

上回他偷跑出來的那次，很好運的沒遇上過，這次，就不知道會不會還這麽好運的闖過這關了。

何禾在心裏深呼吸了下，努力安撫快速跳動的心速，心裏想著那個人他都還沒找到，哪怕找到點消息也好，家裏也還有家人在等著他回去，所以，他不可能就在這裏交代了，說什麽他也要回去才行！

想到這，心一下就鎮定了下來，抓緊手裏的木棍微微瞇起了眼眸，腦子裏迅速思索著下一步該怎麽做。

雙方的距離在不斷接近，已經算是可以看清對方了，看清對面那群人之時，柳伯他們心裏悄悄地小松了口氣，那些應該不是真正的劫匪，只要他們花夠錢財應該可以過關，性命應該暫時是可以保住的。

這些曾經的流民雖然也做起了搶劫的勾當，但起碼不會胡亂傷人性命，果然對方一個看起來是頭目的人往前站了一步，高聲喊道：“識趣的就留下一半的車馬，你們自可離開。”

商隊的人聽了都怒目而視，但都暫時忍下來了，對方人多勢眾的，他們也不是不能一拼，但……大家都望向柳伯，等著他決定。

柳伯沈默了下，就欲開口應下，不想又有聲音插、了進來：“既然鹿老大不要那就都歸了我們吧。”

雙方沒想到還有這一茬，都同時一楞，然後又迅速回神，那被喚為鹿老大也就是之前喊話的男人，猛然轉身看去，瞳孔突的一縮，而後露出個笑容來：“原來是蒙大當家的，沒想到你也大老遠的趕來了。”

“哈哈，這條道上難得來了群羊，我自然也來瞧瞧了。”那人雖然大笑，可那聲音卻說不出的陰冷，“再說，鹿大當家不也是跑了兩個山頭來的嗎？”

柳伯一邊警惕著那邊的動靜，一邊低聲的朝身邊的人吩咐：“今天估計難過關了，等會東西就別管了，大家保命要緊。”

大家都沒有出聲回答，可是聽到傳話後都默默抓緊了手裏的武器，誰都不想這樣客死他鄉的，就只等有機會就沖出去。

“看來我們的羊群也不是很乖的哈。”那姓蒙的忽然又說了句，沒再去管姓鹿的還想說什麽，擡手揮了揮，跟著他來的人就慢慢朝車隊圍攏過去。

“等等！”鹿老大也陰沈下了臉，出聲喊道，“蒙大當家的，你這樣可就不講規矩了吧？我們可是先到的，東西自該是我們先挑的吧。”

可惜對方的人根本不理他，仍在前進著，他當下就黑了臉，也沈聲朝自己人吩咐：“既然如此，那就各憑本事吧。”

然後他帶的那些人也跟著沖了過來，人多就難免有摩擦，於是兩方沒沖到車前就先廝殺起來了。

“快走！”

柳伯就是這個時候大喝一聲，然後迅速帶著人掉頭就跑。

“打什麽打？人都跑了，還不快追！”

那些人反應也迅速，沒顧得上打架了，立即一起追了上來，眼看就要被追上了，人群中不知是誰啞著聲喊了句“分開跑！”

何禾正悶頭跑著，手臂卻忽然被猛然扯住了，然後被帶著拐了個大彎，一下被扯進了林木裏，車隊裏的人有些反應快的也跟著鉆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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