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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我想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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帥帳之內,白鷗坐在簡陋的長凳上,陳安已經識相地屏退左右。

“民婦姜王氏,見過大人。”

那名婦人行了個還算標準的見禮,看著不似普通的鄉野村婦。

白鷗想起剛才鄉民們的話,“他們說你是讀過書的?”

“民婦沒有去過學堂,不過從前家父做些小生意,日子還算過得去,能送我弟弟讀書,他從學堂回來,也會教我一些。”姜大嫂福了福身,“民婦算是識字的。”

奈何後來家道中落,為了湊錢給弟弟娶媳婦,她被賣到了姜家村給人做媳婦。

這總算是揭人瘡疤的事,白鷗心中雖有疑惑,卻也不好直說。

“起先也是有不甘心的。”姜大嫂瞧出她面有難色,解釋道:“但我男人雖然憨厚老實了些,腦子不算太活泛,但對我是很好的,我也就跟著他好好過日子。”

“可是——”白鷗想起被姜家夫婦救回那所破舊村舍時的情形,明明已經一貧如洗,他疑惑道:“買媳婦……”

總是要銀子的。

他不太好意思明說。

“民婦明白大人的意思。”姜大嫂說著有些許哽咽,“起先我男人家裏也是有田有地的,還都是上好的良田,我男人老實,也有把子力氣;家裏吃喝總是不愁的,趕上好年景,也能有些結餘……”

變故就發生在二人婚後幾年,姜家村有大量的土地被侵占。

“我男人是個老實的莊稼漢子,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一門心思就是種田、屯糧、過日子……”

在這樣老實巴交的鄉下人眼裏,土地就是命根子,更何況那時的姜大嫂剛有了身孕,日子正是有盼頭的時候,卻有人要他的命。

“我男人實心眼,也不懂那些個規矩,跟來占地的人起了沖突,就被下了大獄。”姜大嫂說著抹了把淚,“而當時那群沖進家門喊打喊殺的人裏有個領頭的,現在就躺在外面……”

“所以第一次遇見大人的時候,您看見我男人只能是上山砍些柴火去城裏換錢,勉強維持家裏的生計。”

方才姜大嫂的敘述裏明明提到已經有了身孕,若按時間推算,那孩子如今應是還未成年,可是白鷗上次卻沒有在那間村舍裏瞧見任何有孩子存在過的痕跡。

況且姜大嫂方才看到屍體時狀似瘋癲的沖天怨氣,明明同她現在鎮定的講述判若兩人。

白鷗覺得脊背一涼,他踟躕道:“那孩子……”

姜大嫂掩面而泣,良久後才道:“沒了……”

丈夫無辜下獄,她四處奔走仍是無果,最終無奈之下,只能大著肚子去臨安府衙擊鼓鳴冤,卻被當街扔了出來。

“孩子就是那時候沒的……”姜大嫂抽泣著,“衙門裏的人說,若是想救我男人,就去籌銀子……”

她一個女人,拖著剛剛小產的身子,幾乎變賣了家裏所有值錢的東西,才救出了自己的丈夫。

一直到丈夫出獄,才著急著籌錢替姜大嫂看大夫,只可惜,她再也不能有孩子了。

白鷗只覺一陣齒冷,不覺攥緊了雙拳。

“大人知道為何,民婦方才一時間沒有認出大人,卻一眼就能認出那具屍體嗎?”姜大嫂深吸一口氣,“帶人強占了我家土地,將我扔出府衙讓我小產,又悄悄叫我去籌銀子的,都是同一個人,正躺在外面……”

“姜大嫂……”白鷗忽然警覺道話裏的另一層含義,“你的意思是——”

“外面躺著的,是臨安府衙當差的人?”

“是。”姜大嫂點了點頭,“殺子之仇不共戴天!他化成灰,我也認得……”

白鷗闔眸,不忍看見那張已經被歲月刻滿細紋的臉上痛苦的神情,“這些事,姜大嫂你要保密,外人知道了,只怕對你不利……”

他又在囑咐了幾句,才讓陳安吩咐信得過的人將那村婦送回去。

陳安出去吩咐了一圈,將營帳外的事情都處理妥當,再回到帥帳時,看見白鷗還是保持這之前支手扶額的動作,沒有變過。

“將軍……”他小心地喚了一聲。

“真的是他們做的……”白鷗沒有擡頭,只咬牙道:“他們,怎麽敢!”

如此明目張膽。

“他們的目標是將軍。”陳安的語氣異常沈重,“這是第一次,卻不一定是最後一次,還有其他受災城鎮的府衙……”

“他們會有樣學樣……”白鷗接過了陳安的話頭,“我們將永無寧日。”

即使自己不惜以身犯險,也沒人能保證每一次都化險為夷,一旦有差池,死的不會僅僅是一個白鷗。

那夥“盜匪”一個活口都沒有留下,禁衛營裏一定也有人不幹凈。

當時的情形,只要有一個人動手,神經緊繃的眾人就會好像如同接到了命令一般;不至於所有人的是奸細,但最先動手的很難撇清。

只是當時一片混亂,已經無從查證,但有一點可以肯定——

既然禁衛營有人不幹凈,那麽只要主帥一倒,群龍無首之下,發生什麽都有可能。

只要白鷗身死,物資定然不保,江南災區不知會有多少災民要給他陪葬。

屆時再恰逢潮濕悶熱的梅雨季,餓殍遍野,屍橫如山,瘟疫肆虐便是必然……

那麽將整個殤寧的命運就將被推入史書上那個萬劫不覆的深淵。

那李遇要怎麽辦?

想到這裏,白鷗下意識地伸手到懷裏去摸那支匕首。

他忘了自己已經將那匕首插回了靴筒裏,無意識間從懷裏掏出一塊金屬質地的硬物捧在手心,卻被陳安一聲驚呼喚回了思緒——

“將軍!”陳安盯著白鷗從懷裏摸出的牌子,緊張道:“下官能看看嗎?”

白鷗定睛瞧了眼手裏的牌子,馬上想了起來,他把牌子遞到陳安手裏,“你認得是嗎?你好好瞧瞧。”

“是了……是了……”陳安雙手接過牌子,顫抖得不行,“一定是的!”

“這塊牌子我朝已經僅餘四塊了,可說是丹書鐵券,也可說是尚方寶劍。”

殤寧王朝的前身大寧王朝在建國之初,太//祖皇帝曾經以玄鐵打造七面令牌;四面分發給了鎮守四方的將領,兩面賜予朝中開國重臣,左右丞相,餘下的一塊傳予太子。

這牌子既是丹書鐵券也是尚方寶劍,便是因為在那時——

憑此令牌可通行殤寧全境;可以號令一方兵將;亦可掌朝中三品以下官員生殺大權,先斬後奏,不必負責;甚至是除了謀逆大罪,可以免除一次任意刑罰。

大寧衰敗後,李遇的祖父帶領李氏皇族南遷,那令牌中有三塊是損毀還是遺失,已經無從考證;總之在殤寧建國之時,已經只剩下四塊,本都由李遇的祖父收著。

之後隨著李遇的祖父去世,周哲翎逐漸掌權,那令牌才又再重見天日。“天皇太後嫌那令牌晦暗窮酸,又是前朝的物件,說是不吉祥,才刻意鎏上了一層金漆。”陳安繼續解釋著,“全部賞賜給了周家人。”

“隨著周氏勢強,通行全境,號令一方將帥,獨掌生殺大權這樣的事兒,漸漸便不再需要這面牌子了,反正也無人敢反對。所以,這牌子用不上,漸漸便也見不著了。”

“一直到先帝爺最寵愛的蕭美人懷有身孕時,傳說先帝曾向太皇太後求取一面令牌,想要保蕭氏滿門平安……哎……”陳安長嘆一聲,“只是牌子時求到了,蕭美人卻一屍兩命,無福消受。”

“傳說?”白鷗忍不住疑惑道。

“是。”陳安肯定道:“因為沒有人真的見過這牌子,有人說是先帝與蕭美人夫妻情深,將牌子隨著蕭美人的屍首一道安葬了,也有說——”

“陛下當初求這面牌子時,蕭美人就只是個幌子,為的,就是給我們今上留下最後一道保命符。”

李遇年少登基,未能親政,兵權旁落,朝廷中又是周氏黨羽林立的局面,若是一朝不慎,也這令牌可以算是他調動兵馬、捍衛王權的唯一可能。

可是,李遇卻將這牌子給了自己。

白鷗突然覺得心口一顫,好像有人穿著高跟鞋在他的心尖上跳舞,帶著別樣的律動。

李遇這個傻子!

這樣的東西也能隨便給的嗎?

他到底明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麽……

白鷗努力平覆著自己的情緒,仔細回憶起陳安的話——

可掌朝中三品以下官員生殺大權,先斬後奏,不必負責。

這一次李遇送他出宮到江南,力排眾議,不惜與周哲翎殿前“廝殺”,恰好,也是封了他一個正三品的官職。

真的就這麽巧嗎?

還是在李遇心裏,早就為他謀算好了一切……

“你說……”白鷗的聲音微顫,“剩下的牌子,都在周家人手裏?”

“是,周三小姐手上有一面,他的父親,現在的周家家主也有一面;若是傳言為真,先帝曾經得到了一面,那最後的一面,應當是太皇太後親自收著。”

朝野中曾有過白鷗是周哲翎心腹的傳言,陳安試探著問道:“不知將軍這一面,從何處得來?”

怪不得……怪不得自己上次逃跑可以一路暢行無阻,人人見了都點有哈腰……

白鷗無奈苦笑,這是都把他當做了周氏的嫡系,才像菩薩似的供著。

而李遇一定要在他走前給他一個正三品的官位,也是為了讓他盡可能的逃過周家人的算計罷?

“撿來的。”他隨口敷衍道。

他現在只想沖回皇宮,把李遇死死地按在墻角,好好問問他——

你究竟想幹什麽!

可是他不能……

小皇帝還有更重要的事兒需要他去做,江南災民幾萬雙眼睛盯著他。

朝廷三品以下官員的生殺大權?先斬後奏,不必負責——

這好像給他提供了一個不錯的思路……

要以最快的速度了解掉面前的亂局,還要一勞永逸!

他現在,只想沖回廣明宮的那座寢殿。

作者有話要說:阿魚已經被親戚撂倒了,這裏是存稿箱君帶來的更新,她已經吃了藥睡下了,更新的時候如果她醒了還是會來評論區找大家玩耍。

不過今天的二更不知道她還能不能行,知道大家都很期待下一章的重逢,阿魚也很急,奈何姨媽君兇殘,如果阿魚今天的二更晚了或者推後了....

希望大家能諒解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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