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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0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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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指頭勾的緊, 皮膚被袋子勒得發白。透過縫隙,安想聽到幾人帶著打趣的交談聲。

“裴以舟那個隱婚老婆真和你那個妹妹長得一模一樣?”

“騙你幹嘛。”安遠翹著二郎腿,指尖無意識在女伴肩上摩挲。他叼著煙, 吊兒郎當道, “不說一模一樣, 起碼有七八成相。哎,那女人之前不是還把你打了一頓?”

不提這事兒還好, 提起來就讓安若明怒火攻心。

他兇戾瞪過去,安遠訕訕然閉住嘴巴, 不敢再找安若明不痛快。

門外的安想差不多已經了解到現在的情況,這些人見她和他們的妹妹長得像,又和裴以舟有那樣一層關系, 所以刻意把她騙過來,至於等她今天會發生些什麽……

安想抿著唇,不敢多想。

“哎,不過我們這樣裴以舟會不會生氣?”

“那又怎樣?他總不能因為一個女人徹底和安家鬧翻吧?”在安若明眼裏, 女人如衣服,不值一提, 利益永遠至上。他料定裴以舟不會因為女人和安家鬧崩, 所以才這樣肆無忌憚。

這樣的言論令安想憋了一肚子火,恨不得現在就沖進去把手裏的東西揚在他腦袋上。但理性告訴她不能沖動,現在進去只會落得自己吃虧。

她扭頭準備離開,包間再次傳來討論聲, 不巧, 這次討論的對象剛好是她, 或者是曾經的她。

“明哥我看我們還是算了, 就算裴以舟不生氣, 要是讓澤哥知道估計也不會放過我們。”坐在他旁邊的是最小的弟弟安程,他神色猶豫,“你這樣偷了人家的名片,再把人家騙出來,澤哥肯定不會放過你。”

“不會,沒什麽大不了的。”

“上次在度假村,澤哥就因為這個女孩教訓了你一頓,你這就忘了?而且這個女孩和安想長得那麽像,澤哥對她這麽照顧肯定是因為安想,你還是別自討沒趣了。”

安程的話令安若明面露不屑,“得了吧,你知道安想是怎麽喝下那碗帶人血的湯的嗎?”他好不得意,“還不是多虧了澤哥,你也知道想妹只吃澤哥給的東西,我們還要謝謝澤哥幫我們解決那個麻煩。”

轟——

安想腦海炸開,一瞬間感覺到天旋地轉。

她瞳孔劇烈縮緊,過度的驚愕讓太陽穴突突跳著,剎那間安想感覺腳下不穩,她背靠著墻壁堪堪穩住身形,然而這還不算,裏面的安若明繼續用那嘲諷的腔調說——

“我叔叔覺得安想晦氣,不樂意讓她待在家,還是我澤哥做了好人,把安想帶出去處理了,我親眼見他把人化了的。”

“你以為澤哥會對那種沒用的廢物好嗎?他就是覺得好玩兒。”

“他說了,安想那種感激的眼神讓他感覺很有趣,像狗一樣。”

“現在那廢物死了,估計澤哥見這人類和原來的安想長得像,所以又想故技重施……”

“……”

安想五指扣著身後冰冷的墻壁,屋內不住傳來的嬉笑像刀子般直往她心窩裏捅,千瘡百孔,鮮血淋漓,已經感覺不到疼。

過往記憶在眼前走了一圈,絕望感讓她近乎麻木。

噠噠噠。

有人走近。

安想擡頭,站在燈光迷醉下的男子溫潤似水,唇畔總是習慣性帶著笑。

“安小姐?”安彥澤眸光垂至他掌心的袋子,“送外賣?”

“是啊,送外賣。”安想嗓音沙啞,臉色蒼白如紙,黑色的眼瞳平靜凝視著他的眉眼。

安彥澤看向包間號,眉頭擰起,主動伸出手:“如果是這裏的話還是我幫你送進去吧,剛好我和他們認識。”

他身上有著淡雅的香氣,曾經安想生病睡不著,都是被他抱著,嗅著這樣的香氣進入睡夢。

這樣的氣息讓她安心,可是現在只有惡心,厭惡。

安想嘴唇被牙齒咬得發白,最後慢慢地把果汁從袋子裏取出,手掌用力積壓,封口禁受不住壓迫,直接爆開,紅色的液體順著敞開的口子滑落地面。

安彥澤眉頭皺緊,“安……”

話音未落,安想已將那杯果汁對著他當頭澆下。

果汁裏的冰塊還沒有化開,冰冷刺骨的液體浸濕那頭打理整潔的頭發,汁水順著發絲沾落滿臉,又浸透到衣服裏。安想沒有停手,又將第二杯潑了上去。

安彥澤在經過短暫的震愕後,怒氣暗湧於眼底。

“安小姐這是做什麽?”

她把袋子丟至安彥澤身上,後退兩步,眼神冰冷:“我慶幸我死了。”

六個字沈寂似水。

安彥澤怔怔看著她,眼前的面容與記憶中熟悉的臉頰融合,一個念頭在腦海中轟然乍響,他條件反射的伸手去抓,然而抓到的只是一個離開的虛影。

就像是當日,她倒在他面前,他抓不住。

安彥澤慌亂失神,張張嘴想要叫她的名字,可是喉嚨發不出聲音,好像有東西卡住,生疼,他步伐踉蹌地去追,沒兩步便被出來的幾人攔住。

“澤哥,你這是被誰搞了?”

安若明詫異地看著滿身狼狽的安彥澤,隨即註意到地上的包裝袋,上面還印著奶茶店的LOGO。安若明沒有覺察到他的情緒波動,“那女人來了嗎?她動的手腳?”

安彥澤意識回歸,僵硬把頭扭過去。

男人已不覆先前的有禮溫潤,眼瞳流轉著紅光,猩紅詭異,冰冷陰沈,像是野獸,吃人的野獸。

安若明從沒見過他這個樣子,嚇得趔趄幾步,下一秒,安若明的頭發被一只大手扯住,用力之大幾乎要將頭發撕裂。

砰!

安若明還沒來得及呼痛,腦袋就被重重被甩在墻上,這一撞讓安若明身體失衡,歪了兩歪,像爛泥一樣摔倒在地板上。

劇烈的碰撞聲引得滿屋子的人從裏面出來,安彥澤沒有就此松手,上前再次扯住他的頭發,更重的從朝向墻壁撞過去。

一下、兩下、三下……

他無法反抗,被動承受著暴力毆打。

血跡四濺,腥氣的血液讓安彥澤一雙眼眸徹底變成暗紅。

這箱動靜大,很快驚擾到其他包間的人,原本還想找安彥澤理論的客人們在看到眼前這番兇橫之相時頓時退避三舍。膽子大的站在門口看熱鬧,膽子小的索性縮在屋子裏不出來。

血族有著得天獨厚的體格,即使歷經多次劇創,安若明依舊沒暈死過去。

“澤、澤哥……”安遠害怕兄長真被打死在這兒,主動站出來求饒,“明哥……明哥就是想讓大家看看那個叫安想的,沒做什麽,真的。”

安彥澤像沒聽見一樣,五指收力抓住他的頭發,用力向上提拉,他被迫擡起頭頸,一張臉鮮血淋漓,已被打得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你他媽剛才說什麽了?”

“我……我什麽也沒說。”

安彥澤抿唇,再次按著他的腦裝撞向地面。

他又拉起:“我問你,你說了什麽不該說的。”

安若明被喉嚨裏的血嗆得直咳嗽,身體因恐懼而顫抖,最終抵擋不住,哆嗦著說:“我、我就和他們說安想被你送走燒了,沒說什麽,真的……”

安彥澤面容緊繃,剎那明白安想眼底的冷漠是為何。

她認為是他害死的;她認為他不要她了。

憤怒侵占理智,安彥澤將所有一切遷怒在安若明身上,下手比剛才還要狠辣,他是鐵心要弄死自己的親弟弟。

“澤哥你別打了!”安程急到哽咽,“這樣下去明哥會被你打死的!”

死?

劇烈的碰撞聲引得滿屋子的人從裏面出來死了才好。

安彥澤微微喘息著松開手,起身居高臨下看著他,那樣的眼神宛若睥睨著螻蟻,“安若明,明天你出國吧。”

他蹭去嘴角血漬,“你要是再出現在我面前,我怕我真會弄死你。”

安彥澤沒有看他,轉身離去。

***

江城下起暴雨。

銀色閃電似白龍般撕裂大空,雨水裹挾著冰雹劈裏啪啦往地面砸。

行人忙於躲雨,她卻躲在墻角哭。

安想額頭抵靠在硬墻,沙啞的哭喊聲被暴雨吞噬,她聽不見自己的聲音,聽不見外界的聲音,滿腦子回蕩的只有安若明那句——

“像狗一樣。”

她的人生被囚困於狹小骯臟的泥裏,從出生便被惡意包裹。她不會說話,腦子笨,她什麽都不懂,因為她笨,記不清事,所以會努力記得別人的好,對她來說那是微光。

五歲時,安彥澤出現在窗戶外。

他遞來一朵花,叫她妹妹。

那時她便記住,她有哥哥,並不是所有的哥哥都會欺負她。

他會給她講故事;會教她認字,會在生病時照顧她,保護她。

那些微不足道的溫暖走過整個童年,讓她的人生不至於如此糟糕。他也說過“等想想長大,澤哥就帶你離開。”

她記著,時刻盼望。

可是——

安想忘了,他也是安家的人,他和那些欺辱他的兄弟們沒什麽兩樣,只不過用了更為殘忍的方式。

他讓曾經的美夢破碎,更讓她所銘記的美好化作可笑的泡影。

他讓她變成了別人茶餘飯後的笑話,他們取笑她的屍骨,踐踏她的靈魂,而安彥澤是這場好戲的主謀者。

可她卻記著他,把他當成崇拜的信仰。

雨珠砸在肩頭感覺不到疼,安想仰頭看著灰暗的天空,低下頭擦去眼淚,最後背過身,於暴雨中踽踽獨行,不久後,那道身影完全被雨幕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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