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也不許提。”趙酒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再怎麽樣都是我的人了，大不了，戴套就是了。”

“……”餘意被他說得有些想笑，“滾啊你。”

“走吧。”趙酒剛拉開門，門外，剛進門的一個男生註意力被吸引到這邊，看到裏邊的兩個人後，他瞪大了雙眼。

“看什麽看！沒看過一起上廁所啊！”趙酒朝他喊了一聲，把餘意拉了出來。

餘意路過那個男生的時候，看見男生臉上變幻莫測的表情很是精彩。

“九哥人呢？”

上了兩節課, 鄭任終於後知後覺地發現趙酒人不見了。

“別找他了，估計跟同桌在一塊兒呢。”岳郁說。

“他倆幹嘛去了？”鄭任問。

“不清楚。”岳郁想了想之前趙酒說的話, 湊過去說悄悄話, “估計是換了個地方脫衣服去了。”

“啊？”鄭任傻眼了, “他倆脫衣服幹嘛？”

“以我多年的經驗, ”岳郁自信滿滿地說, “肯定是搓澡去了。”

“……”鄭任一臉鄙夷的神色看他，“你確定？我們學校附近有澡堂子嗎？”

“你又沒去過，你怎麽就知道沒有？”岳郁反駁他，“再說了, 這都兩節課了, 做什麽要兩節課啊。”

“那可多了吧。”鄭任翹著二郎腿掏出一把瓜子來嗑, “我估計晚自習也不回來上了。”

晚自習剛上到七點半, 失蹤人口終於回來了。

方老師坐在講臺上, 看了一眼從後門溜進來的兩個人，說：“幹嘛呢，我可看見你倆剛才一直沒在啊。”

“報告老師，我們晚飯吃撐了，出去溜了一圈，所以來晚了。”趙酒笑著朝她說。

岳郁回頭給他瘋狂暗示，然而趙酒沒懂他眨眼睛是什麽意思。

“哦，還記得課表吧。”方老師朝他報之一笑，“下午第四節 課也是我的課，你倆也沒來吧。”

趙酒：“……”

餘意越過趙酒坐了進去，岳郁回過頭看了看兩人，見狀態無異，這才小聲問趙酒：“你們去幹嘛了？”

“去溜了溜啊。”趙酒把外套拉鏈一拉開，把裏邊的一疊亂七八糟的報告紙拿出來胡亂塞進了桌子裏。

因為拿到報告需要一定的時間，他們硬是在醫院裏等到這時候才回來。

“那啥？”鄭任眼尖看見了，問。

“沒什麽。”趙酒一手把一個腦袋轉回去，“好好自習。”

餘意看他順手把自己的身份證也裝進兜裏了，伸手去掏，兩人的手背正好碰到一塊兒。

趙酒很快反手抓住他的手，豎起一根手指在嘴邊“噓”了一聲。

“怎麽？”餘意疑惑地問。

“沒。”趙酒兜裏的手跟他十指交纏在一起，看了一眼時間，說，“還有一個半小時下晚自習，你想吃點夜宵嗎？”

“什麽？”

“食堂今天剛剛公眾號發了通知，說宵夜菜譜更新了，有烤鴨。”趙酒朝他挑挑眉，“去不去？”

“去！”鄭任和岳郁兩人同時回頭。

“現在不去，等會兒下了晚自習人可多了！”岳郁兩眼放光。

“走走走！”鄭任已經跨過岳郁出來了。

趙酒沒撒手，就那麽牽著餘意的手，兩人一塊兒從後門溜了出去。

他們把熊初墨和章凱光也約上了，六人剛走到食堂門口，餘意的手機響了。

他一看，是餘光鐘打過來的電話。

趙酒瞥了一眼，說：“接吧，跟他說一下結果。”

餘意按了接通，那邊大概是沒有想到餘意會接，接通之後一直沒說話。

“餵。”餘意出聲。

“啊，兒子。”餘光鐘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焦急，“讓你去醫院檢查，你去了沒有？”

“去了。”餘意似乎不想多說，“陰性。”

“那就好那就好。”餘光鐘連說了幾個那就好，語氣明顯放松了下來。

“你那邊……”餘意剛要說出口的話又咽了回去，換了個方式說，“孩子怎麽樣？”

“誒，別提了。”餘光鐘疲憊地嘆了口氣，“孩子打掉了，她跟我也離婚了。”

餘意舉著手機站在原地，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麽比較合適。

“沒事，我現在一個人在這邊挺好的。”餘光鐘笑笑，聲音比之前快活了一些，“你放暑假的時候，我回去看看你。”

“嗯。”餘意發不出聲音來，只能低低地應了一聲。

“好，那我掛了啊。”餘光鐘說話還是有些小心翼翼，“你照顧好自己啊，沒錢了跟我說。”

“嗯。”

電話掛了，餘意覺得心裏有些苦澀。他擡頭一看，見趙酒正站在離他不遠處的臺階上等他，樓梯處暖黃的燈光打在他側臉上，嘴邊掛著淡淡的笑。

“餘意。”他朝他揮揮手。

餘意朝他走了過去，心裏那些沈重感居然慢慢地減輕了很多。

“阿姨，您這就不合理啊，烤鴨怎麽半份一賣啊？”章凱光站在窗口，看著小小的半只烤鴨，很不爽。

“你還想吃多少啊？”對面的阿姨問。

“我們六個人，得吃三只吧！”鄭任指了指後邊。

“那就給我們來六份！”岳郁很豪爽地喊了一嗓子。

“阿姨別給我們切開了！”岳郁止住了阿姨的刀，“我們自己用手撕就可以。”

“男孩子就是要野蠻一點。”阿姨一邊碎碎念一邊把烤鴨遞了過來。

六分烤鴨端過來，熊初墨看著口水都流出來了。

“媽呀，食堂裏居然有顏色這麽好看的烤鴨，這一定是大廚換了！”熊初墨說。

“不。”鄭任看了一眼岳郁前邊的那份，用手指夾出一根短短的頭發，說，“你看，這根頭發依然是半黑半白，說明大廚是沒有換的。”

“你這都能看出來。”趙酒說。

“那可不。”鄭任挺自豪，“我告訴你，我嘗一嘗，還能給你嘗出來是哪個大廚做的。”

“可把你給能的。”岳郁已經開始用手撕了，“你再不吃我把你那份也吃了！”

食堂裏提供了一次性手套，餘意嫌那個麻煩，直接上手。趙酒看見了，趕緊制止他：“別，我來給你弄。”

餘意停下動作，趙酒已經把一只鴨腿給撕了下來，遞給他。

“我操……”章凱光看著驚呆了，“憑什麽你的那只比我的大！”

“可能是看我瘦，所以讓我多吃點吧。”趙酒說。

“你也沒吃啊。”鄭任看著餘意接過了那只鴨腿，說，“九哥，我力氣大，我來幫你。”

說著，鄭任把餘意面前那盤烤鴨端了過來，上手就撕成了碎片，又端了回去。

趙酒都沒來得及說什麽，餘意頓了頓，沒有拒絕，低頭抓著就吃。

趙酒忽然有些不爽地看向鄭任，覺得這人有點沒眼力見。

大家的註意力都放在面前的烤鴨上，沒有人看到趙酒眼神不對勁。

“誒我聽說咱們學校好像要新建校區了。”章凱光忽然擡頭，說，“就建在市裏最好的高中旁邊。”

“叫什麽……早川吧，好像。”熊初墨順嘴接了一句。

“真的假的？”鄭任邊吃邊問，“胡立新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大方了？”

“校長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章凱光說。

“歡迎收看今日三中胡立新校長特約節目，生財有道。”岳郁做了個很誇張的動作，“我們胡校長將親自告訴我們，這麽多年，他的私人小金庫是怎麽一點一滴堆滿的。”

“你可別貧。”章凱光說，“等會兒把你的話錄下來發學校網上，你就別讀了。”

“那就只能回家繼承那座礦了吧。”趙酒說。

“話說，就算建新校區，我們也等不到了吧。”熊初墨嘆了口氣，“兩年肯定建不完。”

“那不一定。”趙酒說。

幾人吃過宵夜之後，差不多挨到了九點鐘，果然，食堂裏進來了一大波的學生。

他們逆流而出，非常歡快地準備回宿舍睡覺了。

“對了，你哥哥現在沒事了吧。”熊初墨跟餘意走在後邊，跟他說悄悄話。

“不清楚。”餘意頓了頓，說，“我最近沒跟他碰上。”

“我也沒見著他幾回，明天跟他約個飯吧。”熊初墨說完，看了看周圍，又湊過來小聲說，“我前幾天去店裏的時候，聽人說起了王啞巴的事情。”

“什麽？”餘意乍一聽見這個名字，都覺得有些陌生感。

“他們之前不是被人追債，跑了嗎。”熊初墨語氣不似之前那麽輕松，“我聽店裏領班說，他們一家跑去湖北了。”

“湖北？”餘意算了算，距離還挺遠。

“是啊，聽說王啞巴帶著大帥去工地裏搬磚了，至於司令……”熊初墨說到這裏語氣有些飄，餘意聽著有些不對勁。

“他怎麽了？”

“說是為了還錢，把腎賣了。”熊初墨很小聲地說。

餘意楞了一下。

“賣腎？”

“是啊。”熊初墨嘆了口氣，“這個來錢快，再說他肯定是想著賣了一個不還有一個嗎。”

“他們怎麽知道的？”餘意問。

“能怎麽知道，又來跟熟悉的人借錢了唄。”熊初墨搖了搖頭，語氣裏帶著惋惜，“搞得腎功能衰竭，現在做著透析，用錢續命呢。”

餘意皺了皺眉，感覺今天受到的刺激過多，腦子幾乎有些轉不動了。

“雖然我跟他沒什麽交情，之前打的架也不少，但是出了這種事吧……”熊初墨覺得有些可惜，“畢竟也是一塊兒長大的，就覺得世事無常啊。”

餘意低著頭沒說話。

“這事我也就跟你說了，我都不敢往外傳，不然那些大媽們不知道怎麽背地裏嚼舌根呢。”熊初墨拍了拍他的肩，說，“兄弟，狗命很重要啊，一定要愛惜。”

說完，他喊了一聲“光姐”，兩人走一塊吹牛去了。

餘意等到跟著趙酒一塊兒進了宿舍，人都還在恍惚的狀態裏。

“男朋友？”趙酒叫了他好幾聲，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嗯？”餘意把他的手抓下來。

“怎麽了？”趙酒摸摸他的臉，“你這狀態不對啊。”

“……”餘意擡頭看著他，問，“你還記不記得，我們之前有一次碰到司令在學校旁邊被打？”

“司令？”趙酒顯然已經記不清這號人物。

“個子矮矮的，很黑很瘦的那個。”餘意說，“因為賭博欠債被打，之後退學了。”

“好像是有點印象。”趙酒註視著他，說這麽多話的餘意很不對勁。

餘意把熊初墨說的話，簡短地跟他重覆了一遍。

“賣腎？”趙酒皺了皺眉，顯然也覺得這事有些荒唐。

“我當時就那麽看著他被打，我沒有去幫他。”餘意抓著他的手微微用力，聲音微啞，“當時熊還問了我，去不去，可是我沒去。”

趙酒察覺到他情緒不對，摸他的手轉而抱住他的背。

“如果我當時幫了他，會不會現在不一樣呢？”餘意用手抓住他的肩膀，似乎這樣可以給他一些力量。

“你幫了他，下回他還不是會被打嗎？”趙酒輕聲說。

“不一樣。”餘意輕輕搖了搖頭，重覆了一遍，“不一樣，我看到了，那些人，朝他吐了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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