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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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會兒出去準備去哪吃？留下一起用膳。”渺渺溫和的看著他的背影。
李全身子一僵, 表情跟著冷淡下來：“還是不了，奴才有奴才用膳的地方, 不勞娘娘操心。”
“行了，你也知道我失憶了, 何必要跟我一般見識。”渺渺嘆了聲氣。
她已經從各路人的口中知道了自己在宮裏生活的情況, 也知道李全早就不是她的陌路人了, 可惜她的記憶剛好到他發瘋後一天，剛巧是他們撕完之後不久，所以她才在回來後對他沒那麽熱情。
可誰知道這世界上還真沒有永遠的敵人，就憑這人叫了自己那麽久的娘, 想來他們的關系也不會差了，更別說又是同吃同住的了, 這一點單是看陸語和李全之間的相處也能看得出來。
李全聞言整個人都顫抖了一瞬，他咬著唇道：“奴才不敢跟娘娘計較, 只是如今的娘娘, 不是奴才認識的那個，您是皇後，不是奴才的……”
後面那個字沒有說出口，渺渺卻知道他要說什麽，忍不住站起來強行將他按到座兒上, 無奈道：“怎麽就不是我了, 你可別鉆牛角尖，否則等我恢覆記憶了，我得多傷心。”
李全沈默不語, 自打知道渺渺還活著，他除了跟陸語一樣的高興、憤怒之外，還多了一分惶恐，因為他心裏清楚，渺渺一直以來喜歡的是李萌萌，而不是他李全。所以他哪怕高興、憤怒，卻沒有立場表現出來。
在陸語跟她甩臉子時，他都不知道自己有多羨慕，可是他不敢任性，也不敢靠近，生怕她會再露出厭惡的表情。
屋裏的氣氛沈默下來，陸語咳了一聲，小聲道：“萌萌，乖。”雖然李全的病早已經好了，可陸語面對他時，有時候還是忍不住用對待小孩子的方式待他。
李全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好了李萌萌，乖一點，你如今腦子清明了，陸語不也沒有讓你離開，你就不能像他對你那樣，對我多點耐心？”渺渺撇了撇嘴，可憐巴巴的盯著他。
李全聽到熟悉的名字從她口中叫出，心裏突然一陣難受，為了控制不讓自己哭出來，他低低的應了一聲，便將筷子遞到了渺渺手中。
“好，吃飯。”渺渺見他不願再說話，便笑著拿起筷子，分別朝他們的碗中夾了些東西。等做完這一切時，三個人同時楞了一下，渺渺訕笑，“我是不是太自作主張了？”
這飯應該也不難吃，她原先就會點簡單的廚藝，後來有了三個孩子後更是苦練這個，想著可以給孩子們做輔食，除去當初流落小村莊時什麽都沒有，她生起火來又別扭才會難吃，這會兒的應該還能過得去……？
“沒，這些都是我們喜歡的，你……可是記起了些什麽？”陸語直直的盯著她。李全的眼中也帶了期待。
渺渺眨了眨眼睛，茫然的搖了搖頭，見他們似是有些失落，忙安慰道：“不過我自打回宮以後，便有了許多記憶，再加上國師有為我配藥，想來也是快恢覆了。”
“不急的，只要你身子康健便好。”陸語低頭，他今日對渺渺發了脾氣，此刻正有些不知該如何面對她。
渺渺笑笑：“是不急的，雖然我記憶出現一段時間的空白，但是你看，你們喜歡什麽我可都還記得，所以只要咱們還在一起，多的是創造美好記憶的機會。”
陸語聞言立刻點頭，嘗試著勾起一點唇角，表示自己覺得她說得對。李全見她事事都將自己概括在內，心裏也終於好受了些，別扭的點了點頭。
這事算是暫時解決了，但是關於他們的記憶一日不恢覆，渺渺便覺得自己如同欠他們一日一般，所以還是得趕緊想辦法。
“快些吃，馬上要涼了，這可是我親自做給你們的。”渺渺催促道。
李全笑了笑，毫無戒備的模樣倒是有幾分李萌萌的影子：“嘗出來了。”
渺渺見他如今恢覆的極好，忍不住問：“你先前撞傷之後，是如何恢覆到如今這個模樣的？”都把她當親娘了，想來是病的不輕，如今看著竟是沒事人一樣。
“當時我失了勢，本就無人用心診治，所以漸漸就耽擱下來了，後來是陸語每日騙我吃藥，所以才漸漸好起來的。”李全乖乖的答話，說完想了一下又補充，“不過陸語說，是你的吩咐，你怕我日後生活會有問題，所以才一直想為我治病。”
渺渺點了點頭，剛要說什麽，旁邊的陸語便開口道：“那時候我以為你死了，本是不打算再給他醫治，因為我怕再沒人陪我……”
說到這裏陸語停頓了一下，渺渺聽出他話裏的未竟之意，心裏跟被刀紮了一般。再看如今的陸語，或許是經歷了太多事，竟是比同齡人都成熟許多，一雙眼睛摻雜了許多心事，不再如當初那般稚嫩。
分明才過了不到兩年的時間，他分明還是個孩子。
渺渺抿了抿唇，低聲道：“對不起……”
“是林知躍的陰謀，和你有什麽關系。”李全忙道。
渺渺卻沒有說話，如今的她沒有以前的記憶，雖然知道這一切都是林知躍導致的，可她還是沒辦法像個真正的受害者一般針對他。畢竟她心裏清楚，這段時間林知躍對她就差掏出心肺來，那種感情絕非報覆陸晟那麽簡單。
陸語見她不吭聲，便繼續道：“不過我還是繼續為他醫治了，因為那是你的遺……你的心願。”
“那些太醫沒有欺負你們？”渺渺忙問。
陸語搖頭：“沒有，你走之後皇兄無心朝事，我便開始學著批奏折，待遇倒是比原先好些。”
“那就好，”渺渺松了口氣，隨後想起一個問題，立刻看向李全，“對了，是誰治好的你，說不定也能治好我的失憶呢。”他當初傷的那般重都能恢覆，想來那個太醫的醫術相當高明了，或許能對自己有些幫助。
李全張了張嘴，半晌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用藥才好的。”
“什麽意思？”渺渺不解。
李全沈默下來，半晌道：“他們那時都說你死了，我不信，執意坐在門口等你，一連等了許久後，直接昏倒了，再醒來便開始漸漸恢覆記憶。”
“……”行了，她不能再問下去了，若是再問，恐怕今天吃的飯都變成苦藥了。
她無力的看了眼面前兩個小可憐，訕訕道：“先用膳，大腚呢？”
“它在陪點柔，會有宮人專程給它做貓食，不必同我們一起用膳。”陸語答道。
一想到點柔那只犟娃娃，渺渺便頭疼的狠，趁現在吃飯可以逃脫他們三個的魔掌，忙珍惜起三個一起用飯的機會。
三個人一起吃了許久，直到桌上的東西一點不剩，嬤嬤過來說小公主要見母親，三個人才算結束這頓漫長的晚膳。
渺渺匆匆回去將三個孩子哄睡之後，盯著窗外圓滿的月亮突然沒了睡意，她沈默許久後，披了件衣裳便出門去了。
漫無目的的走在宮裏，卻對每一條道路每一塊磚瓦都十分熟悉，這種熟悉感是雲南王府給不了她的，而她仿佛漂泊了許久的靈魂，在這一刻也終於覺得有了歸宿。
渺渺輕笑一聲，不自覺的捂上了心口，繼續在偌大的皇城中散步，等她回過神時，她已經到了龍晰殿前。
“怎麽跑這兒來了。”渺渺無語的抽了抽嘴角，轉身便要離開。
剛從禦書房回來的陸晟看到她後眼睛一亮，見她要走急忙叫道：“可是來找朕的？！”
渺渺頓了一下，將臉扭向另一個方向，剛好看到披星而歸的陸晟。看著如月下仙人一般的容貌，她心裏一動，竟是微微失神。
等她回過神後，陸晟已經走到了她的面前，看到她身上披的衣裳後不悅：“怎麽不好好穿著，夜裏涼寒，生病了怎麽辦？”
他一邊斥責一邊將身上的披風解了下來，直接披到了她的身上。秋日用的披風不厚，蓋在身上時溫度卻十分的高，高得讓渺渺的耳根都泛起紅來。
“可是來找我的？”陸晟的眼睛晶亮，滿滿的期待毫不掩飾的表現出來。
渺渺面對這樣一雙眼睛，竟是說不出拒絕的話來，半晌顧左右而言他：“你、你吃藥了嗎？”
陸晟頓了一下，小心道：“吃了。”
“不要撒謊。”渺渺蹙眉。
陸晟忙道：“真的吃了，不信你問國師，他方才來過，親眼盯著我喝下去的。”
“那就好。”渺渺松了口氣
陸晟打量著她的表情，見她似乎並不在乎藥帶來的麻煩，心裏又是失落又是慶幸，一時間竟是有些苦澀。
“怎麽了？”渺渺挑眉。
陸晟又看了她一眼，小聲的保證：“雖然我用藥了，可是我對江小渺真的沒有任何意思，我也絕對不會背叛你，如果這樣你都不能放心，那就哪天不高興了告訴我，我停了藥就是。”
渺渺楞了一下，失笑：“不會不高興的，放心。”
“……是因為你如今不喜歡我，所以才不會不高興嗎？”陸晟垂眸，表情也不似原先那般高興。
渺渺眨了眨眼：“怎麽會，你要知道，跟其他的比起來，我更想讓你健健康康的，哪怕恢覆了記憶，這份心也不會變的。”
“真的？”陸晟懷疑的看著她。
“真的。”渺渺點點頭。
陸晟沈默的盯著她看了許久，最後向前一步，伸手將她抱在懷裏。渺渺嚇了一跳，忙掙紮的往後退，結果還未從他懷裏出去，便聽到他委屈道：“快點想起來啊，我雖然可以一直等你，可是你也要心疼我啊。”
渺渺怔了一下，站在那裏不動了。今日的天氣有些寒涼，一輪清月掛在半空中，落下的月光仿佛都是冷的。
可是渺渺卻因為兩件衣裳一個人形火爐，在這微冷的夜裏後背出了一層薄汗。她安靜的站在那裏，任由陸晟抱著自己，直到對方回神後松開自己，不自在的問她：“我一時沒控制住，你生氣了？”
渺渺平靜的看著他，腦子裏又一次閃現許多沒有見過的畫面，每個畫面都和他有關。許久之後，在陸晟開始手足無措時，她緩緩嘆了聲氣：“若是我這輩子都不能恢覆記憶呢？”
陸晟不說話了，似是很難接受這種可能。
渺渺垂眸：“我若是一輩子都恢覆不了，你還會喜歡我嗎？”
“那是自然，”陸晟立刻答道，說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她，“不論何時，你變成什麽樣，我都會喜歡你，這一點不會變。別說你如今好好的回來了，即使你變了一個樣子，我也會認出你、找到你，再帶你回來。”
他的目光認真又溫柔，和記憶裏那個暴君完全是兩個人。渺渺心裏升起一股暖流，這股暖流在四肢亂竄，很快便有往眼睛裏去的趨勢。她咳了一聲，白了他一眼道：“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陸晟表情一僵：“什麽意思？”
“去年深秋，你去攻打雲南，身受重傷後在小村莊的事還記得嗎？”渺渺瞇起眼睛。
陸晟驚訝：“你怎麽會知道？”那是他人生最狼狽的時候，堂堂帝王竟被一個農婦所救。想到那個粗鄙的農婦，陸晟瞇起眼睛，定是那女人洩露了他的事情，早知道當初就該……
“那個救你的女人就是我，”渺渺輕蔑的看他一眼，打斷他的臆想，“你不是也沒認出我來？”
“怎麽可能，那個村婦又醜又肥。”陸晟想也不想道。
渺渺瞪眼：“你才又醜又肥，我那是因為穿得多了才看著臃腫！”
“真的是你？！”陸晟震驚。
渺渺立刻點頭：“是啊，我當時以為你去雲南專程去殺我的，所以才不敢露臉，可又不忍心你就這麽死了，所以才用帽子擋了臉……結果你覺得我又醜又肥？”
她氣哼哼的看著陸晟，這人實在是不講究，竟然這麽評價自己的救命恩人。
“別生氣，我當時或許是受了重傷，眼拙了。”陸晟不自在道。
渺渺不服氣：“我當時懷著身孕還整日伺候你，你一句眼拙就算了？”
“……”陸晟猛地擡頭。
渺渺沒註意到他的神情，依然發洩自己的不滿：“知道我自己生火做飯有多難嗎？又沒什麽食材，簡直要了我的命了，你卻整日跟個大爺一樣等著人伺候，我當時真後悔……唔！”
她的話沒說完，便被陸晟按到了懷裏，死死的抱住了。這個擁抱和上一個不同，帶了些失而覆得的慶幸和顫抖，更為直接的表達了他此刻心裏的覆雜情緒。
渺渺掙紮了兩下，總算是可以仰起頭呼吸了，她喘了喘氣無奈道：“你這人蹬鼻子上臉了是？”怎麽剛剛抱了一次還不夠，這會兒又來一次。
“乖，讓我抱抱。”陸晟顫聲道。
渺渺不解：“怎麽了？”
“……別說話。”
渺渺立刻不說話了，有些無措的站在原地任他抱著。
陸晟抱著她，眼眶被冷風吹得發紅，心裏卻是火熱一片。若渺渺那時候已經懷孕，按時間推算孩子定然是他的，所以很可能林知躍當初沒有撒謊，他的渺渺，依然只屬於他一個人。
一想到那三個孩子是他的，他的心便忍不住顫抖，他自幼受盡來自親緣的苦楚，從未覺得自己需要什麽血緣來羈絆，所以那孩子哪怕不是他的，他也可以毫不計較的養著。
但是如果是他的……如果可以是他的，便代表著他和渺渺之間從未有人插進來，他日日夜夜的夢裏，渺渺隨時去找孩子親生父親的事情就不會發生，而他也不必再擔心，她愛林知躍多過他去。
“你可是為當初我隱瞞身份的事不高興？當時我怕你是真的要殺我，所以才不敢說的，你看我這不是還是回來了麽，你還生氣嗎？”渺渺喃喃道，不明白他這是怎麽了。
陸晟微微松開了些，渺渺忙從他懷裏鉆出來，謹慎的往後退了兩步：“皇上，有句話雖然不好聽，可我還是要說的，那什麽，我現在雖然不討厭你，可終究沒到能和你又摟又抱的地步，你能不能不要搞突然襲擊？”
陸晟一動不動的盯著她，並未對她的話做出反應。
渺渺抿了抿唇，一時拿不定他這是什麽意思，剛要開口問問，便看到他勾起唇角輕笑一聲，一瞬間仿佛天地之間的月華都集中在他身上，就連他鋒利的輪廓都被照出了毛邊。
渺渺的心臟仿佛被潤弦的小拳頭捶了一下，心口都開始顫動起來，她的耳朵裏滿是風呼嘯，所以只看到陸晟的嘴一張一合，卻沒能聽到他說了什麽，無奈只好問了一遍。
陸晟溫柔的重覆：“渺渺，你從未變心，是嗎？”
“……什麽叫變心，我失憶後便沒喜歡過任何人，包括你，這算是變心嗎？”渺渺不自然的低下頭，生怕他看出自己在想什麽了。
陸晟輕笑：“自然不算。”
“哦，那我應該是沒變心。”渺渺低聲道。
陸晟點頭：“那便好，所以你哪怕想不起來，也會再次喜歡上我，對嗎？”
“……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去了。”渺渺說罷，便匆匆逃了。
陸晟盯著她的背影看了許久，直到她徹底消失在夜色裏，才轉身回了龍晰殿，進門便看到了曾隨伺在渺渺身邊的翠兒。
翠兒見他進來，忙行禮道：“奴婢先前出宮辦差去了，聽說皇後娘娘回來了，這便跟去含芷宮伺候。”
“去。”陸晟淡淡道，說罷看到她要離開，突然想到一件事，“站住。”
翠兒忙回身：“皇上有何吩咐？”
陸晟看了一眼周圍的人，周秀立刻帶其他人出去了，只剩下陸晟和翠兒兩個人在屋裏。
翠兒不知道陸晟是何用意，心裏緊張的砰砰直跳，生怕他因為什麽看不過眼將自己問罪了。
經過這一年多的時間，外頭的人不知道，她作為大宮女還是十分清楚陸晟對皇後用情多深的，所以從未動過草雞變鳳凰的念頭，也因此在那些不安分的宮女被處置得很慘的時候，她還能好好的伺候在龍晰殿。
“朕問你，皇後的避子湯可是一向由你負責？”陸晟冷淡的問。
翠兒忙道：“回皇上，是的。”娘娘回來時帶著三個孩子的事整個京都都知道了，她對皇上這個時候問這些的用意隱隱明白了些。
“可曾出過紕漏？”果然，陸晟下一句便是這個問題。
翠兒下跪道：“回皇上，只有八月二十四那日，娘娘當時累了便沒有服用，那日之後……那日之後皇上同娘娘似乎吵架了，奴婢便沒有再給娘娘端過避子湯。”
算起來，娘娘的孩子應該是皇上的，只是都說多胎的身子容易早產，這件事誰也說不準的，所以她只能據實稟報，不敢有一絲摻假，免得日後出了什麽事再連累到她身上。
陸晟點了點頭：“知道了，你下去。”
“是。”翠兒不敢擡頭看陸晟的反應，便只好先行告退了。
陸晟冷淡的等她離開，便轉身回了裏間，面色平靜的洗漱完躺到床上，用被子將自己從頭到腳蓋了個嚴實。
周秀見翠兒出來後便進屋去伺候了，結果一進裏間嚇了一跳，剛要去問問皇上怎麽了，便聽到被子下面傳出一聲笑聲。他的嘴角抽了抽，確定皇上這是娘娘回來了欣喜過度，便沒有再打擾了。
陸晟這一夜註定不能平靜，而另一個不能平靜的則是渺渺，她在面色通紅的回到房間後，久久都沒辦法入睡，閉上眼睛便是陸晟在月色下朝她笑的那一幕。
“長得好看果然犯規。”渺渺捂著心口倚在窗邊，盯著外頭的月光喃喃道，直到身上都冷了，她才轉身回床上休息。
然後便做了一個神奇的夢，夢裏的她同陸晟在一個山洞裏，正在少兒不宜的進行某個活動，這個活動進行了一整夜，等她終於從夢裏醒來，心情徹底覆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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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全身子一僵, 表情跟著冷淡下來：“還是不了，奴才有奴才用膳的地方, 不勞娘娘操心。”
“行了，你也知道我失憶了, 何必要跟我一般見識。”渺渺嘆了聲氣。
她已經從各路人的口中知道了自己在宮裏生活的情況, 也知道李全早就不是她的陌路人了, 可惜她的記憶剛好到他發瘋後一天，剛巧是他們撕完之後不久，所以她才在回來後對他沒那麽熱情。
可誰知道這世界上還真沒有永遠的敵人，就憑這人叫了自己那麽久的娘, 想來他們的關系也不會差了，更別說又是同吃同住的了, 這一點單是看陸語和李全之間的相處也能看得出來。
李全聞言整個人都顫抖了一瞬，他咬著唇道：“奴才不敢跟娘娘計較, 只是如今的娘娘, 不是奴才認識的那個，您是皇後，不是奴才的……”
後面那個字沒有說出口，渺渺卻知道他要說什麽，忍不住站起來強行將他按到座兒上, 無奈道：“怎麽就不是我了, 你可別鉆牛角尖，否則等我恢覆記憶了，我得多傷心。”
李全沈默不語, 自打知道渺渺還活著，他除了跟陸語一樣的高興、憤怒之外，還多了一分惶恐，因為他心裏清楚，渺渺一直以來喜歡的是李萌萌，而不是他李全。所以他哪怕高興、憤怒，卻沒有立場表現出來。
在陸語跟她甩臉子時，他都不知道自己有多羨慕，可是他不敢任性，也不敢靠近，生怕她會再露出厭惡的表情。
屋裏的氣氛沈默下來，陸語咳了一聲，小聲道：“萌萌，乖。”雖然李全的病早已經好了，可陸語面對他時，有時候還是忍不住用對待小孩子的方式待他。
李全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好了李萌萌，乖一點，你如今腦子清明了，陸語不也沒有讓你離開，你就不能像他對你那樣，對我多點耐心？”渺渺撇了撇嘴，可憐巴巴的盯著他。
李全聽到熟悉的名字從她口中叫出，心裏突然一陣難受，為了控制不讓自己哭出來，他低低的應了一聲，便將筷子遞到了渺渺手中。
“好，吃飯。”渺渺見他不願再說話，便笑著拿起筷子，分別朝他們的碗中夾了些東西。等做完這一切時，三個人同時楞了一下，渺渺訕笑，“我是不是太自作主張了？”
這飯應該也不難吃，她原先就會點簡單的廚藝，後來有了三個孩子後更是苦練這個，想著可以給孩子們做輔食，除去當初流落小村莊時什麽都沒有，她生起火來又別扭才會難吃，這會兒的應該還能過得去……？
“沒，這些都是我們喜歡的，你……可是記起了些什麽？”陸語直直的盯著她。李全的眼中也帶了期待。
渺渺眨了眨眼睛，茫然的搖了搖頭，見他們似是有些失落，忙安慰道：“不過我自打回宮以後，便有了許多記憶，再加上國師有為我配藥，想來也是快恢覆了。”
“不急的，只要你身子康健便好。”陸語低頭，他今日對渺渺發了脾氣，此刻正有些不知該如何面對她。
渺渺笑笑：“是不急的，雖然我記憶出現一段時間的空白，但是你看，你們喜歡什麽我可都還記得，所以只要咱們還在一起，多的是創造美好記憶的機會。”
陸語聞言立刻點頭，嘗試著勾起一點唇角，表示自己覺得她說得對。李全見她事事都將自己概括在內，心裏也終於好受了些，別扭的點了點頭。
這事算是暫時解決了，但是關於他們的記憶一日不恢覆，渺渺便覺得自己如同欠他們一日一般，所以還是得趕緊想辦法。
“快些吃，馬上要涼了，這可是我親自做給你們的。”渺渺催促道。
李全笑了笑，毫無戒備的模樣倒是有幾分李萌萌的影子：“嘗出來了。”
渺渺見他如今恢覆的極好，忍不住問：“你先前撞傷之後，是如何恢覆到如今這個模樣的？”都把她當親娘了，想來是病的不輕，如今看著竟是沒事人一樣。
“當時我失了勢，本就無人用心診治，所以漸漸就耽擱下來了，後來是陸語每日騙我吃藥，所以才漸漸好起來的。”李全乖乖的答話，說完想了一下又補充，“不過陸語說，是你的吩咐，你怕我日後生活會有問題，所以才一直想為我治病。”
渺渺點了點頭，剛要說什麽，旁邊的陸語便開口道：“那時候我以為你死了，本是不打算再給他醫治，因為我怕再沒人陪我……”
說到這裏陸語停頓了一下，渺渺聽出他話裏的未竟之意，心裏跟被刀紮了一般。再看如今的陸語，或許是經歷了太多事，竟是比同齡人都成熟許多，一雙眼睛摻雜了許多心事，不再如當初那般稚嫩。
分明才過了不到兩年的時間，他分明還是個孩子。
渺渺抿了抿唇，低聲道：“對不起……”
“是林知躍的陰謀，和你有什麽關系。”李全忙道。
渺渺卻沒有說話，如今的她沒有以前的記憶，雖然知道這一切都是林知躍導致的，可她還是沒辦法像個真正的受害者一般針對他。畢竟她心裏清楚，這段時間林知躍對她就差掏出心肺來，那種感情絕非報覆陸晟那麽簡單。
陸語見她不吭聲，便繼續道：“不過我還是繼續為他醫治了，因為那是你的遺……你的心願。”
“那些太醫沒有欺負你們？”渺渺忙問。
陸語搖頭：“沒有，你走之後皇兄無心朝事，我便開始學著批奏折，待遇倒是比原先好些。”
“那就好，”渺渺松了口氣，隨後想起一個問題，立刻看向李全，“對了，是誰治好的你，說不定也能治好我的失憶呢。”他當初傷的那般重都能恢覆，想來那個太醫的醫術相當高明了，或許能對自己有些幫助。
李全張了張嘴，半晌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用藥才好的。”
“什麽意思？”渺渺不解。
李全沈默下來，半晌道：“他們那時都說你死了，我不信，執意坐在門口等你，一連等了許久後，直接昏倒了，再醒來便開始漸漸恢覆記憶。”
“……”行了，她不能再問下去了，若是再問，恐怕今天吃的飯都變成苦藥了。
她無力的看了眼面前兩個小可憐，訕訕道：“先用膳，大腚呢？”
“它在陪點柔，會有宮人專程給它做貓食，不必同我們一起用膳。”陸語答道。
一想到點柔那只犟娃娃，渺渺便頭疼的狠，趁現在吃飯可以逃脫他們三個的魔掌，忙珍惜起三個一起用飯的機會。
三個人一起吃了許久，直到桌上的東西一點不剩，嬤嬤過來說小公主要見母親，三個人才算結束這頓漫長的晚膳。
渺渺匆匆回去將三個孩子哄睡之後，盯著窗外圓滿的月亮突然沒了睡意，她沈默許久後，披了件衣裳便出門去了。
漫無目的的走在宮裏，卻對每一條道路每一塊磚瓦都十分熟悉，這種熟悉感是雲南王府給不了她的，而她仿佛漂泊了許久的靈魂，在這一刻也終於覺得有了歸宿。
渺渺輕笑一聲，不自覺的捂上了心口，繼續在偌大的皇城中散步，等她回過神時，她已經到了龍晰殿前。
“怎麽跑這兒來了。”渺渺無語的抽了抽嘴角，轉身便要離開。
剛從禦書房回來的陸晟看到她後眼睛一亮，見她要走急忙叫道：“可是來找朕的？！”
渺渺頓了一下，將臉扭向另一個方向，剛好看到披星而歸的陸晟。看著如月下仙人一般的容貌，她心裏一動，竟是微微失神。
等她回過神後，陸晟已經走到了她的面前，看到她身上披的衣裳後不悅：“怎麽不好好穿著，夜裏涼寒，生病了怎麽辦？”
他一邊斥責一邊將身上的披風解了下來，直接披到了她的身上。秋日用的披風不厚，蓋在身上時溫度卻十分的高，高得讓渺渺的耳根都泛起紅來。
“可是來找我的？”陸晟的眼睛晶亮，滿滿的期待毫不掩飾的表現出來。
渺渺面對這樣一雙眼睛，竟是說不出拒絕的話來，半晌顧左右而言他：“你、你吃藥了嗎？”
陸晟頓了一下，小心道：“吃了。”
“不要撒謊。”渺渺蹙眉。
陸晟忙道：“真的吃了，不信你問國師，他方才來過，親眼盯著我喝下去的。”
“那就好。”渺渺松了口氣
陸晟打量著她的表情，見她似乎並不在乎藥帶來的麻煩，心裏又是失落又是慶幸，一時間竟是有些苦澀。
“怎麽了？”渺渺挑眉。
陸晟又看了她一眼，小聲的保證：“雖然我用藥了，可是我對江小渺真的沒有任何意思，我也絕對不會背叛你，如果這樣你都不能放心，那就哪天不高興了告訴我，我停了藥就是。”
渺渺楞了一下，失笑：“不會不高興的，放心。”
“……是因為你如今不喜歡我，所以才不會不高興嗎？”陸晟垂眸，表情也不似原先那般高興。
渺渺眨了眨眼：“怎麽會，你要知道，跟其他的比起來，我更想讓你健健康康的，哪怕恢覆了記憶，這份心也不會變的。”
“真的？”陸晟懷疑的看著她。
“真的。”渺渺點點頭。
陸晟沈默的盯著她看了許久，最後向前一步，伸手將她抱在懷裏。渺渺嚇了一跳，忙掙紮的往後退，結果還未從他懷裏出去，便聽到他委屈道：“快點想起來啊，我雖然可以一直等你，可是你也要心疼我啊。”
渺渺怔了一下，站在那裏不動了。今日的天氣有些寒涼，一輪清月掛在半空中，落下的月光仿佛都是冷的。
可是渺渺卻因為兩件衣裳一個人形火爐，在這微冷的夜裏後背出了一層薄汗。她安靜的站在那裏，任由陸晟抱著自己，直到對方回神後松開自己，不自在的問她：“我一時沒控制住，你生氣了？”
渺渺平靜的看著他，腦子裏又一次閃現許多沒有見過的畫面，每個畫面都和他有關。許久之後，在陸晟開始手足無措時，她緩緩嘆了聲氣：“若是我這輩子都不能恢覆記憶呢？”
陸晟不說話了，似是很難接受這種可能。
渺渺垂眸：“我若是一輩子都恢覆不了，你還會喜歡我嗎？”
“那是自然，”陸晟立刻答道，說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她，“不論何時，你變成什麽樣，我都會喜歡你，這一點不會變。別說你如今好好的回來了，即使你變了一個樣子，我也會認出你、找到你，再帶你回來。”
他的目光認真又溫柔，和記憶裏那個暴君完全是兩個人。渺渺心裏升起一股暖流，這股暖流在四肢亂竄，很快便有往眼睛裏去的趨勢。她咳了一聲，白了他一眼道：“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陸晟表情一僵：“什麽意思？”
“去年深秋，你去攻打雲南，身受重傷後在小村莊的事還記得嗎？”渺渺瞇起眼睛。
陸晟驚訝：“你怎麽會知道？”那是他人生最狼狽的時候，堂堂帝王竟被一個農婦所救。想到那個粗鄙的農婦，陸晟瞇起眼睛，定是那女人洩露了他的事情，早知道當初就該……
“那個救你的女人就是我，”渺渺輕蔑的看他一眼，打斷他的臆想，“你不是也沒認出我來？”
“怎麽可能，那個村婦又醜又肥。”陸晟想也不想道。
渺渺瞪眼：“你才又醜又肥，我那是因為穿得多了才看著臃腫！”
“真的是你？！”陸晟震驚。
渺渺立刻點頭：“是啊，我當時以為你去雲南專程去殺我的，所以才不敢露臉，可又不忍心你就這麽死了，所以才用帽子擋了臉……結果你覺得我又醜又肥？”
她氣哼哼的看著陸晟，這人實在是不講究，竟然這麽評價自己的救命恩人。
“別生氣，我當時或許是受了重傷，眼拙了。”陸晟不自在道。
渺渺不服氣：“我當時懷著身孕還整日伺候你，你一句眼拙就算了？”
“……”陸晟猛地擡頭。
渺渺沒註意到他的神情，依然發洩自己的不滿：“知道我自己生火做飯有多難嗎？又沒什麽食材，簡直要了我的命了，你卻整日跟個大爺一樣等著人伺候，我當時真後悔……唔！”
她的話沒說完，便被陸晟按到了懷裏，死死的抱住了。這個擁抱和上一個不同，帶了些失而覆得的慶幸和顫抖，更為直接的表達了他此刻心裏的覆雜情緒。
渺渺掙紮了兩下，總算是可以仰起頭呼吸了，她喘了喘氣無奈道：“你這人蹬鼻子上臉了是？”怎麽剛剛抱了一次還不夠，這會兒又來一次。
“乖，讓我抱抱。”陸晟顫聲道。
渺渺不解：“怎麽了？”
“……別說話。”
渺渺立刻不說話了，有些無措的站在原地任他抱著。
陸晟抱著她，眼眶被冷風吹得發紅，心裏卻是火熱一片。若渺渺那時候已經懷孕，按時間推算孩子定然是他的，所以很可能林知躍當初沒有撒謊，他的渺渺，依然只屬於他一個人。
一想到那三個孩子是他的，他的心便忍不住顫抖，他自幼受盡來自親緣的苦楚，從未覺得自己需要什麽血緣來羈絆，所以那孩子哪怕不是他的，他也可以毫不計較的養著。
但是如果是他的……如果可以是他的，便代表著他和渺渺之間從未有人插進來，他日日夜夜的夢裏，渺渺隨時去找孩子親生父親的事情就不會發生，而他也不必再擔心，她愛林知躍多過他去。
“你可是為當初我隱瞞身份的事不高興？當時我怕你是真的要殺我，所以才不敢說的，你看我這不是還是回來了麽，你還生氣嗎？”渺渺喃喃道，不明白他這是怎麽了。
陸晟微微松開了些，渺渺忙從他懷裏鉆出來，謹慎的往後退了兩步：“皇上，有句話雖然不好聽，可我還是要說的，那什麽，我現在雖然不討厭你，可終究沒到能和你又摟又抱的地步，你能不能不要搞突然襲擊？”
陸晟一動不動的盯著她，並未對她的話做出反應。
渺渺抿了抿唇，一時拿不定他這是什麽意思，剛要開口問問，便看到他勾起唇角輕笑一聲，一瞬間仿佛天地之間的月華都集中在他身上，就連他鋒利的輪廓都被照出了毛邊。
渺渺的心臟仿佛被潤弦的小拳頭捶了一下，心口都開始顫動起來，她的耳朵裏滿是風呼嘯，所以只看到陸晟的嘴一張一合，卻沒能聽到他說了什麽，無奈只好問了一遍。
陸晟溫柔的重覆：“渺渺，你從未變心，是嗎？”
“……什麽叫變心，我失憶後便沒喜歡過任何人，包括你，這算是變心嗎？”渺渺不自然的低下頭，生怕他看出自己在想什麽了。
陸晟輕笑：“自然不算。”
“哦，那我應該是沒變心。”渺渺低聲道。
陸晟點頭：“那便好，所以你哪怕想不起來，也會再次喜歡上我，對嗎？”
“……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去了。”渺渺說罷，便匆匆逃了。
陸晟盯著她的背影看了許久，直到她徹底消失在夜色裏，才轉身回了龍晰殿，進門便看到了曾隨伺在渺渺身邊的翠兒。
翠兒見他進來，忙行禮道：“奴婢先前出宮辦差去了，聽說皇後娘娘回來了，這便跟去含芷宮伺候。”
“去。”陸晟淡淡道，說罷看到她要離開，突然想到一件事，“站住。”
翠兒忙回身：“皇上有何吩咐？”
陸晟看了一眼周圍的人，周秀立刻帶其他人出去了，只剩下陸晟和翠兒兩個人在屋裏。
翠兒不知道陸晟是何用意，心裏緊張的砰砰直跳，生怕他因為什麽看不過眼將自己問罪了。
經過這一年多的時間，外頭的人不知道，她作為大宮女還是十分清楚陸晟對皇後用情多深的，所以從未動過草雞變鳳凰的念頭，也因此在那些不安分的宮女被處置得很慘的時候，她還能好好的伺候在龍晰殿。
“朕問你，皇後的避子湯可是一向由你負責？”陸晟冷淡的問。
翠兒忙道：“回皇上，是的。”娘娘回來時帶著三個孩子的事整個京都都知道了，她對皇上這個時候問這些的用意隱隱明白了些。
“可曾出過紕漏？”果然，陸晟下一句便是這個問題。
翠兒下跪道：“回皇上，只有八月二十四那日，娘娘當時累了便沒有服用，那日之後……那日之後皇上同娘娘似乎吵架了，奴婢便沒有再給娘娘端過避子湯。”
算起來，娘娘的孩子應該是皇上的，只是都說多胎的身子容易早產，這件事誰也說不準的，所以她只能據實稟報，不敢有一絲摻假，免得日後出了什麽事再連累到她身上。
陸晟點了點頭：“知道了，你下去。”
“是。”翠兒不敢擡頭看陸晟的反應，便只好先行告退了。
陸晟冷淡的等她離開，便轉身回了裏間，面色平靜的洗漱完躺到床上，用被子將自己從頭到腳蓋了個嚴實。
周秀見翠兒出來後便進屋去伺候了，結果一進裏間嚇了一跳，剛要去問問皇上怎麽了，便聽到被子下面傳出一聲笑聲。他的嘴角抽了抽，確定皇上這是娘娘回來了欣喜過度，便沒有再打擾了。
陸晟這一夜註定不能平靜，而另一個不能平靜的則是渺渺，她在面色通紅的回到房間後，久久都沒辦法入睡，閉上眼睛便是陸晟在月色下朝她笑的那一幕。
“長得好看果然犯規。”渺渺捂著心口倚在窗邊，盯著外頭的月光喃喃道，直到身上都冷了，她才轉身回床上休息。
然後便做了一個神奇的夢，夢裏的她同陸晟在一個山洞裏，正在少兒不宜的進行某個活動，這個活動進行了一整夜，等她終於從夢裏醒來，心情徹底覆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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