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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二十八回 你說,魂歸故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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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門外,二十裏處。

一個山洞裏,燈火通明。

此刻,只有楊巍和他的父親楊亮呆在洞裏。如今,楊亮已經昏迷了整整三天,滿是傷痕的身上塗滿了膏藥,纏滿了白色布條。

幾日前,在客棧裏,楊巍尋找母親和姐姐未至,一個白須老者卻是告訴他,他母親和姐姐被官兵捉去,卻不會有危險,只是他的父親,卻是大難臨頭,福禍無依。

最終,老者讓他在客棧靜靜等待,告訴他他自會救出楊亮,讓楊巍準備好食物和幹糧逃離,又丟給了他一本練武的秘籍,讓他好生練習。

幾個時辰後,老者便將滿身是傷的楊亮還有他爺爺的屍體帶了出來,找了一輛馬車,便急速出了城。

黑夜裏,楊巍抱著腿,一個人孤獨的坐著。就像小時候一樣,他犯了錯,父親會責罰他,他每每受挫便會一個人躲在黑暗的小櫃子裏哭泣。

如今,他覺得自己的世界徹底地變成了黑暗,他以前所想要的自由,在家破人亡面前顯現的是那麽的卑微。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該怎麽做,前面的路都是黑的,他也註定無法轉過身去去擁抱昨日的繁華。他現在相信所有的自由都必須付出代價。他是那麽的茫然失措。倘使從前他有一顆放蕩不羈的心,如今,他便是無心了——從紫衣走的那天便就無心,從母親和姐姐被抓走的那一刻便就無心,從父親滿是傷痕的那一刻便就無心,從爺爺離開人世的那一刻便再也沒有心。

昨天,他獨自一人,冒著大雨,挖著墳墓,最終葬下了他最愛的爺爺。

他大聲的哭,一切都讓他茫然、無助,他覺得全世界都在下雨,自己也是,再也沒有一場晴天,是老天爺在為這場悲傷與孤獨而放肆大哭麽?他不知道——他什麽都不想知道。

他甚至回想起幼時的一些事情:

孩提時代,他總會和鄰居家的小孩瘋鬧,還會搶他們的東西,以至於把別人弄哭,他總是那麽霸道,他不許他們哭。可是當別人家的父母來到家裏找麻煩時,父親卻每每當著他們的面打自己,好幾次都是全身被打得發青。然後父親總會把腰彎的很低去和他們道歉。他也會被罰的沒有飯吃。而這時,爺爺也總會罵父親,說養子不教,是父之過,說養父不教,是爺之過,然後便問父親,是不是也要連他也一起懲罰。父親總是會很無奈,卻又無法訴說,就三人都不吃飯,以示懲戒。但爺爺又怎麽會不心疼自己的孫兒,他總是那麽偏心,寧願不管自己的兒子也會讓廚房偷偷弄一些饅頭給楊巍吃。那就是他的童年,即使他總會躲在黑暗的小箱子裏面哭泣,但那只是一時的賭氣,卻沒有隔夜的害怕。他的童年是那麽美好,即使是哭泣比大笑多,但那也是心甘情願的受罰,其實,他也是快樂的。而今,他再也沒有那個機會在享受一次他童年的哭泣生活,他們想遠去的背影,隨著斯人遠去,渺無音訊···

如今,他只有父親,他什麽都沒有了···他會很害怕,會很孤單,這種孤單比任何一種屠殺和血腥都讓人恐懼,深夜裏的孤獨你任何一種苦痛都要折磨人,讓人全身的骨骼分崩離析,痛苦至極。

他今日抱著腿腳,害怕的全身顫抖,卻終究不能哭泣···也只是看著那微弱的燈火,還有燈火下那個面目祥和,卻飽受痛苦地父親,不動,不說話。

許是過了兩個時辰,楊亮原本死沈沈的身體猛然劇烈的抽搐起來,這是楊巍這幾天最不想見到的,因為這已經不知是第幾個夜晚了。每每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就會全身劇烈的抽搐,像是患了癲癇一般的無法忍受,就連四肢都無法控制,手舞足蹈的,又是嘴裏還會說一些夢話。

“師傅——不——不要丟下徒兒”

“父親——不——不要丟下孩兒”

“娘子——不——不要丟下我···”

“兄弟——不——這一定不是真的”

“巍兒、飄兒——我的好孩子,不要把父親一個人仍舊原地···”

那就是一個曾經那麽頂天立地,風雨叱咤的人,曾經是那麽的對一切默然冷酷,只喜歡追求理想與自由,因為那時只有自己,後來,自己成家立業,娶妻生子,心上的掛念和眷戀便像一根線纏住你,你卻也是憑借這根線將自己的傷口補縫起來——你永遠都不會相信,自己對於那些人,那些事是那麽眷戀,哪怕是相忘江湖,飲酒賦詩,享樂人間也都是那麽無所告慰。

楊巍眼中噙著熱淚,看著父親發生的一切,不禁有一絲的心酸和落寞,就像自己對於所有事情的感觸,他好像也看到了自己,父親可以像個小孩一樣怕黑,害怕孤獨,也像自己一樣將自己所在一片黑暗的角落裏,其實,父親並沒有像他想象中的那樣強大,反而那麽渺小,像一粒塵埃,一抹星辰,可是他從未抱怨過一句,他只會默默的去做一些事情,永生永世都不會讓自己的子女親人看到自己的苦痛。

楊巍的手,緊緊地握著他,口中不斷地念叨:“父親,父親,別怕,孩兒在呢,孩兒不會離開。”

那一夜,一切都過得那麽孤獨和寂靜,像是在遠古歲月是沒有人類的草噪聲一樣的寂靜,而孤獨是寒夜裏永遠都不會亮起的明燈。

笠日,天色陰沈。

楊巍醒來才發覺自己身上多了一件衣物,那是他父親的衣物,而身旁的火堆上,兩只野山雞正在靠著,楊亮卻不見了蹤影。

他起來,心情不知是有些激動還是慌張,因為楊亮畢竟還是醒了過來,可是昨夜,他的一場夢卻再一次將自己帶進恐懼的池沼和深淵。

他這時才驚喜的發現地上有一行字,上面寫道:

“孩兒,父親外出練劍,火上烤著食物,別餓了肚子,苦了你了,為父午時便回,好生照顧自個兒。”

他看到地上那飄逸而娟秀的字跡,心頭是一抹溫暖,手中拿起燒雞,發了會呆,便才吃了起來,一邊吃、一邊落淚。然後,淚水在順著臉頰低落到地上,濺起幾抹塵埃。

後山涯,山風凜冽。

一個白衣男子,當著風,站在那裏出神的望著一個墳堆。

石碑上刻著:【楊公驥名之墓】

他出神的看著,眼裏是無盡的哀痛,繼而淚流滿面,便跪了下來。

緩緩道:爹,孩兒來遲了,沒能將你救出,這是一不肖。爹,孩兒不明是非,錯手將你致死,這是二不肖。爹,孩兒年幼時曾屢次沖撞與你,不曾聽聞您的話語,這是三不肖。爹,孩兒因為誤交兄弟,致使他勾結壞人,使我楊家家門遭遇不幸,這是四不肖。爹,孩兒沒能救回妻女,致使家門香火分離這是五不肖,爹,孩兒沒能親手將你埋葬,是您屍骨畏寒,這是六不肖。

話罷,右手便伸出三只手指,目光尤為堅定的看著那個墓碑,嘴裏緩緩到:“爹——不孝子楊亮今日指天發誓,若是有日,無法報的覆仇,今生今世,誓不為人,甘願遭受天譴

話罷,便又是幾個響頭磕在地上。

山邊,此時又下起了雨。

沒人再去百無聊奈的系數雨花,那時的雨,也不再是淅淅瀝瀝和飄雨傾盆。

漫天的雨花,從天空墜落,飄灑在發上,肩上,身上,劍上···

他獨自一人,手持水寒,猶如手持寒芒,手持銀練,在雨中,舞起劍來···

手腕一動,劍便隨著腕曲。一道道寒芒和在風中雨中,陣陣撕裂。身上的衣袂早已濕透,每一個動作便像是在嬉水一般,驚起一陣水花。

他周身一轉,九轉輪回。手中的劍借力騰飛而起,山邊地層,一陣陣爆裂聲響。

他果真沒有在用右手,對於他來說,右手早已成了廢手。就像一個人,倘若知道自己做事的那些方面為短處,非但不予改正,揚長避短,那便是死磕,即便是撞死在那南墻之上也不會有人投來絲毫憐惜之色,那叫愚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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