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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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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3 章節

倆人都不在言語了,窗外起初還只是“嗚嗚咽咽”的小風,過得片刻,風聲越來越大,隨即便聽到雨水“啪啪”的打下來,風聲雨聲匯集在一起,卻是像打在倆人的心頭。

裴三郎搖了搖已經空掉的酒壺,又令人重新拿來一壺酒。開封,替他斟滿酒,許久,才緩緩嘆了口氣,“唉……江南的雨可真多……還是北方的春天好。天藍,鳥飛……可以駕馬歡騰在遼闊的草地上……還可以躺在草地上美美的睡覺……”

章稟勳一口喝盡杯中的酒,濃烈的酒在口中回味著。在這樣一個靜謐的雨夜裏,喝著酒,對著一個會傷春悲秋的人,那些逝去的回憶似乎在他的腦袋中漸漸的清晰了起來。

不可否認,裴三郎的這番話說到他的心坎裏去了。當年,他奉命駐守幽州,他的亡妻也曾千裏追夫的來看他,他們倆人也在遼闊的大草原上度過了一段甜蜜的日子。

可是,現在……

庭有枇杷樹,乃吾妻死之年親手所植,如今已亭亭如蓋已。

裴三郎給自己斟滿一杯酒,忽然擡頭,隔窗看向遙遠的天際。虛空中,正有密密麻麻的雨絲向地面砸來,袖袍輕拂過桌面,他陰厲的眼神漸漸放緩,眼中的悲涼卻是愈來愈悲涼。

“事事翻覆,哪由得人選。”裴三郎勾唇,臉上擠出一抹回味的笑容來,“章大人,沒有誰天生就想變壞,也沒有誰天生就想背上那種叛國通敵的罪名,只是形勢所逼罷了。算了,不說這些虛的了,還是說些實在的話吧。就拿我來說吧,章大人能看得出我的出生如何嗎?”

章稟勳瞇眼打量了他一番,“攝政王應該是出生在世祖大家吧?”

“章大人這話算是擡舉本王了。”裴三郎修長的手指攏起額頭前的那一縷亂發。

“在下是賤。籍出生,從小就在青樓,勾。欄那種地方長大。在我人生的前二十載裏,我眼楮裏看到的都是色相、金錢。出生在那樣的地方,我也很無奈,但是人總要活下去,該繼續的還要繼續的。”他輕抿了一口酒,口中的話題突然一轉,“都說男兒志在四方,可是我人生的前二十載裏,我卻是活的像螻蟻般的卑微,只能數著手指一天天的算日子活著。至於那些狗屁的志向,我想也不敢想。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當上曦寧國的攝政王!”

裴三郎話音極淡,卻有一份刻骨的沈痛在裏面。

章稟勳黯然的聽著他娓娓道來,任是多麽驍勇善戰的將軍,站在回憶的光卡時,都是會有些遲疑。年少的那些日子,對他來說卻是一生的眷念。

裴三郎眼眸微冷,盯著窗外的水窪蕩起的漣漪,他的手腕略斜,傾了一杯酒下去,話題倏然一變,“你可知道,我一生最得意的是什麽時候?最開心的是什麽時候?最想哭的是什麽時候?最痛不欲生的是什麽時候?”

章稟勳猛然地擡頭,緊緊的盯住裴三郎。他眼中的光芒愈來愈甚,整個人像是沈浸在自己的往事中,片刻後,眼中的光芒又點點的暗了下去。

“我一生中,最得意的事情,便是我們落難的時候,我窮的叮當響,路過街邊時,看到正出爐的燒雞,花光了我身上的錢,給她買了一只雞回去,看著她津津有味的吃著,我心裏得意了半天;我一生中最開心的事情,便是當年被人像牲口一般綁著的時候,她不知道從哪裏鉆了出來,把我買下,救了我;我一生最想哭的時候,是那年她嫁作他人婦,看著他們同房花燭夜,而我卻只能懦弱的站在門口;我一生最痛不欲生的是,我現在擁有了一卻,可是她卻跟我說,她從來對我就沒有那種意思過……”

章稟勳肩頭一震,嘴唇微微張開,驚訝的看著對面的人。

裴三郎收回自己的恍惚,淺笑舉杯,冷不防,臉上卻是有點點的涼意滑過。“都說世上的男子最薄性,可是世上的女子又何嘗不是薄涼呢。明知道她心中根本就沒有我,我還一味的喜歡她,想她,忘不了她……呵呵……不瞞你說,有時候,我也覺得自己很下。賤,很無能。”

他的一生好像是一場折子戲。

開場、高chao、落幕……

他傾盡全力的唱著,舞著,最終卻發現……

臺下根本就沒有聽眾。

我自傾懷,君且隨意!他的人生就是這樣的一個悲哀,他想抓住屬於自己的那一片春天,最後卻發現,原來自己心中心心向往之的那一片春天是屬於別人的。而他一直都是一個外來的偷窺者。

“攝政王也不必太在意,以你現在的地位,你想要什麽樣的女子,還不是輕輕一勾,就到手了。”章稟勳淡然的安慰到。

“那章大人呢?”裴三郎反問到,“你的妻子不也離開好多年了,你不也沒有再娶嘛?章大人心裏應該還是忘不了你的妻子吧?”

章稟勳默然,細眉向下一垂,讓人看不清楚他的眼神。許久,才喑啞著嗓子,又問到,“你後悔過沒?”

“為什麽要後悔!”裴三郎斬釘截鐵的回答到。他所缺的只不過是機會,如果當初他在風斂軒之前認識“她”,那麽她現在一定已經是他的妻子了。

“呵呵,想不到攝政王還……是個癡情的人。”章稟勳語氣回緩,口氣中倒是多了幾分的欣賞。

“男人嘛,一生中總會對一個女人戀戀不忘。章大人這樣的……其實比起在下我來,不知道幸福了多少倍。你們相敬如賓,一起患難過,貴夫人還給你生了一個可愛的女兒……你還可以看著你們的女兒長大……可是我不行,我現在滿眼看過去的都是別人的幸福……”裴三郎伸了伸手,瞇著眼看向花瓶裏插著的那一樹梨花。

潔白的花瓣隨著窗外吹來的風在搖動著,淒涼哀婉,帶著不甘心。但是……在冷風一陣陣的吹襲下,純白的花瓣最後還是宛然的飄零下去。

再怎麽不甘心,終究還是要隨風逐流。

“章大人,在下言之至此。還妄章大人多加考慮,就算是你不介意一輩子就這樣碌碌而過,你也要想想你的娘子,她當年含辛茹苦的生下你的女兒,肯定是希望她的女兒能平平安安的度過一輩子。沒有災難,餓不著,渴不了……可是以您和你們陛下的過節來看,您真的能保得了你女兒的一生平安嘛……”對於章稟勳來說,“亡妻”和女兒是他的軟肋,這一點裴三郎看的極為清楚。

雖然中途,他跳了一下,講了自己的經歷,但是,兜兜轉轉的,他還是沒有離開章稟勳的軟肋。

該說的話都說了,不該說的,似乎也說了些,裴三郎不在言語,給了章稟勳足夠的沈思時間。

章稟勳眉頭緊皺著,過了不知道多久,他蹙著的眉頭才漸漸的放緩。他擡頭,輕輕的把一直放在桌上的那塊免死金牌揣入懷裏,用解脫般的語氣說到,“兵力圖……是不可能拿的出來的。不過,如果給我五天的時間,我可以給你畫一張出來,兵力部署和原圖無二。”

“那好!”裴三郎聲音立刻拔高,眼中的之火仿佛鬼火一般,亮的灼人。

他拾起桌子上的那一杯酒,朝著對面長眉細眼的章稟勳舉了舉酒杯,緩緩道,“你我共飲此杯,共祝我們合作愉快你!”

章稟勳嘴角裏溢出一絲不可覺察的嘆氣聲,看著面前的酒杯。終究還是端起酒杯,和他對碰了下。

期間,倆人又喝了許多的酒,到雞鳴的時候,章稟勳才放下手中的酒杯,和裴三郎告別後,鬥笠壓低,又消失在同福酒樓。

待到他走遠了,裴三郎才緩緩的站起身來,向門外喊了一聲,馬上便有一道黑影閃過,匍匐的跪在地上,“王爺,屬下該死,拖累王爺了。”

裴三郎雙手負立,輕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尚武,轉而站到窗外,涼風把他的廣袖吹的鼓鼓的,“沒事,出來就好。這次要說,也是本王拖累你。”

“王爺,都是屬下的錯。”尚武繼續自責的說到。

裴三郎幽幽轉過身子,低頭,從自己的廣袖裏掏出一封信,遞給尚武,“好了,現在不是自責的時候了。章稟勳已經答應了我們,五天之後就能拿到兵力部署圖。你準備一下,趁著天色還沒亮,把這封信交給長公主,讓她務必按照本王信中所寫的來辦。”

“是。”尚武接過那封信,起身,便要離開。不想,裴三郎像是想到了什麽,又連忙的開口叫住他,“你替本王買些東西,帶回去給她吧。”女人是需要安撫的,這一點裴三郎是很清楚的。

尚武看了看裴三郎,咬咬牙,聲音略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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