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琴聲向來清幽廣遠, 這裏條件雖然簡陋, 但在硯山之上彈奏，也別有一番意境。

黑土狗這會兒也不在吵鬧, 而是安靜的在季緣老人身前趴伏著。

說實話, 李子木雖然無法說出具體的什麽品鑒的話語，但他感覺老人彈的確實一般，當然那架古琴的音質也不怎麽好。

不過沒關系，古琴本就是悅心。

心意到了, 彈出來的琴聲就會給人一種共鳴。

一曲終了，季緣老人把古琴小心在一旁放好, 然後在旁邊活動了下身體。

“還行嗎？”老人帶著笑, 還有點自得。

一個人住久了，他實在無聊的時候, 就想弄一點事情做。後來, 就學了琴。季緣老人覺得，古琴比二胡要好。

閑來沒事，他就一個人彈彈。

“挺好的，山水之間彈琴，您老也是一個隱士了。”李子木誇獎道。

季緣老人擺了擺手。

他不是隱士，他只是一個因為錢跟疾病而逃到山裏的人。比起在這裏, 他更想去享受生活無憂, 兒孫繞膝的生活。

李子木又跟老人聊了會兒天, 然後走到古琴那兒, 順著琴弦輕輕撫摸了幾下。說真的, 好久沒彈了，手有點癢。

繞梁古琴李子木倒是隨身帶著，也是在空間戒指中。不過這段時間在外面玩兒，都不適合拿出來不是。

“你也會彈？”季緣老人看李子木一副手癢的模樣，有點驚奇。

現在不是以前了，現在的小孩子們，學小提琴還有鋼琴的多，再不濟也是古箏。學古琴的人，真的不多。

“會一點點，我都是跟著書本瞎學的，彈的不太好。”

“沒事兒，我這琴原來是撿別人壞的，後來自己買了點弦修過的。不是好琴，你要是想彈一彈，都沒關系。”老人吃著餅幹，笑道。

老人倒是挺喜歡李子木的，主要是李子木身上，有一種很平和的味道。

說真的，來硯山玩兒，不少年輕人看到他的屋子，不是沒有游客跑過來想找什麽隱士過。看到他，有失望的，也有同情的人。

失望的，拍幾張照片，搖搖頭也就走了。同情的，就塞給他一百兩百的錢。但是沒有一個，真的在他的屋子裏面住一晚過，也沒有一個，能陪他吃一餐飯過。

難得，有個年輕人，願意陪他呆這麽長時間。看到李子木，他就想啊，他家裏，現在有幾個孫子孫女兒，現在有多大了，又長什麽樣了。

可惜，他不能回去。

他回去了，對他的子女來說，永遠是個拖累。

李子木看老人不在意，就試探著撥弄出了一個音符。音質果然不好，比起繞梁，差了太多太多。

拿了琴放在腿上，李子木靜了靜心。眼中繁雜思緒，漸漸被壓下，只剩下淡泊一片。

貓皇原本在背包裏面，它不想看到黑土狗，就貓在裏面。但這會兒因為背包被李子木放在一邊，貓皇就頂著皇冠好奇的走了出來。

心靜之後，李子木擡頭看了看遠處的山景，心有所感，忽然撥弄出了第一聲琴音。

古琴聲縹緲多變，以餘韻悠長，松沈礦源加之又如謫仙清冷而聞名，從古流傳至今，經久不衰。

跟書法一樣，自從最開始的醍醐灌頂之後，李子木之後雖然也時常練習，可到後面，他的進度條就沒在動過。

也就是說，他陷入了瓶頸。

李子木倒是也不在乎，反正跟醫仙一樣，這是持續性任務，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完成的事。不過他的書法，上次在凈寒寺已經有了質的飛躍，算是意外之喜。

但今天，不知道是什麽原因，李子木冥冥之中有點感應。雖然琴不如繞梁，但他在彈奏的時候，心境上仿佛更加沈靜了。

李子木像是陷入了頓悟一樣，只隨性彈奏。

硯山本就山高，山林之中，偶爾有鳥聲啼鳴，在連綿群山之中也顯得更加空靈深遠。

季緣老人忽然不再吃餅幹，先是露出了一點不可置信之色，而後倒是也平靜了下去。他估計，李子木大概是從小學的古琴。

這會兒，季緣老人忽然有點可惜，可惜他不會吹簫。若是能琴簫合奏，這一曲就更加完美了。

不知不覺，李子木一家一曲終了。

片刻後，李子木又彈起了第二首曲子。第二曲，琴聲更加曠遠。也是奇怪，隨著渺渺琴音，山中鳥聲啼鳴也悅耳了幾分。撲棱棱，更有一些鳥兒從山林飛出，然後停在了一些樹木頂上，安靜的朝著琴聲方向註目。

琴音幽幽……良久，李子木微微壓住琴弦，閉上了眼睛。

片刻後，他才睜開眼睛，露出一點欣喜之色。李子木發現，他這回心有所感，琴藝跟書法一樣，有了不小的進步。

“唉。”

李子木剛想放下琴，結果竟然聽到季緣老人長長嘆了口氣。

“我聽古話說，有人聽了音樂然後三月不知肉味，我現在覺得是真的了。”季緣老人很是悵然的說道。

剛才在聽的時候，他雖然覺得好聽，心境寧靜平和，仿佛順著渺渺琴音看盡了山水清幽之色。等李子木的琴音聲異端，季緣老人才猛然回神。然後，他就升起了一些悵然之情，聽不夠。

這才是真正的琴聲，再回想以前他彈的，季緣老人覺得真是有點玷汙了古琴。

今日之後，他恐怕都不大好意思再彈琴了。

李子木是沒想到，季緣老人對他的評價這麽高，頓時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反正跟書法一樣，他都是悶在那兒，一個人在靜靜的學。就算他感覺自己有進步，也不知道進步到什麽地方。

聽到李子木謙虛，季緣老人鄭重道：“是真的，我從來沒有聽到這麽好聽的琴聲過。你今天彈完了，我以後再聽別人彈，恐怕都聽不下去了。”

“別別，您老別瞎誇我。”李子木笑道。

李子木已經過了十七八歲，最喜歡逞強也幻想自己虎軀一震，別人納頭就拜的年齡了。現在的他，從很多方面來說，可以說低調，也可以說是只想看看世間風景，探尋一下自己系統的秘密，頗為有點淡泊明志的味道了。

季緣老人見此，也不再多說，只是問李子木還要不要再彈了。聽李子木說不彈了，季緣老人有點失望，但還是拿布匹小心把古琴抱起來，然後放回了竹筐。

倆人再次在山上呆了一會兒之後，老人問李子木要不要去道觀那裏看看。

硯山這兒的道觀可是有名氣的，古時候的好些帝王，都對硯山這兒的道觀進行過嘉獎，是有名的歷史保護建築。

至於現在嘛，已經不盛行道士了。

不過道觀裏面，還有幾個人在，算是廟祝。平時的時候，這些廟祝管理一下道觀，別的倒是也沒什麽事。

李子木跟著季緣老人一路聊天下去的，這才知道，季緣老人身上的不少衣服，都是道觀的廟祝送他的。

李子木這才明白，怪不得老人穿的道服。

老人呢，偶爾也給道觀裏面送一點野菜什麽的，兩邊經常走動。

俗話說，下山容易上山難。

李子木這回是下山，而且走的是專門修建過的小路了，那速度就更快了。雖然，到後面進道觀要繞著窄窄的山路前進。但是在外側，都打了腰高的防護欄。只要不恐高，也不作死，基本沒事。

穿過了小棧道之後，李子木又爬了一段陡坡，這才看到了道觀。

道觀是建造在懸崖邊之上，走的風格不是大眾大氣磅礴的路線。它的整體風格偏向灰暗的寧靜，建築物屋檐都是修建了飛檐，意思為羽化飛仙之意。所有的建築物繞著山巖建造，坐落在崖體之間。一些靠近山崖的亭子護欄一側，甚至有雲霧在下縹緲，十分有特色。

李子木覺得，道觀真是來對了。

真是不到處走走看看，你就不知道這世界上還有這麽多的風景。

這裏的道觀很具有年代感，真是難以想象，這種危險的地方，古時候的人是怎麽建造成功的。

李子木拿著手機拍照，這功夫，他們身後竟然傳來的呼喊聲。

李子木下意識扭頭一看，是一個看起來三四十來歲，穿著道袍的中年人一路跑過來。他的後面，還跟著兩個人。

“大爺，您來了。”後面的中年人喘著氣，看到了老人，顯得很熱情。

“山人，又來叨擾你了。”老人不好意思道。

中年人倒是不在意，讓他身後的一個穿著道士服的去拿什麽東西，然後詢問道：“大爺，我剛才打掃道觀的時候，聽到山裏有人在彈琴，您知道是誰嗎？”

中年人顯得有幾分迫切，剛才他就是循著聲音跑出去找人的。

不過硯山畢竟那麽大，雖然他聽到了些許餘音，但真要找，哪裏找的到。更別說，後來琴音聲還停了。

最終，他只能有點失落的無功而返。

這不，回來的時候看到季緣，就趕緊跑過來了。

季緣也是硯山的老住戶了，這段時間，硯山不是旅游旺季，來的人比較少。一般來玩的人，也不會帶琴不是。

所以，中年人就想著問問看，季緣見沒見過彈琴的人。

季緣老人一看李子木，笑道：“就是他，他用我的琴彈的。山人，我知道你好琴，特意帶來，給你認識認識的。”

季緣老人因為多次受到道觀的接濟，而且他的古琴，其實也是這中年人教的。畢竟他雖然會拉二胡，但也不會無師自通古琴不是。

因為知道中年人愛琴，他有意帶李子木來的。

李子木一聽，有些哭笑不得。

季緣老人大概是出於對中年人的感激，這才引了他來。倒也不是壞事，李子木也什麽好介意的。就來李子木覺得，他的琴等會兒別在真正的大家那兒聽起來一般，那多尷尬啊。

就像是你的長輩把你誇的不行，其實在真正懂行的人眼裏，你也就這樣，那就丟人了。

不過聽這中年人問的那句誰彈的，看起來挺上心的樣子。李子木琢磨了下，想來應該也不差。嗯，那他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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