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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不悔當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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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不悔當初

風戚染出發後不久,賀蘭夜之坐在樹蔭下煮茶,邪月饒有興致的看著他擺弄這一堆器具,段漠雲坐在一旁吃著他的飯後水果,琴棋書畫站在院中四角守衛。忽然間,院中三面風起,十幾個黑衣人從墻頭竄入。

浣月、飛霜、憐香功夫都尚淺,沒過幾招就受傷不支。

天琴見此自背後取下古琴,橫琴膝上,手還沒挨到琴弦,劍鋒刺來,她只好後仰躲過,抱琴一滾,剛起身站定,有一戴面具的黑衣人,出劍橫掃,內力剛勁一劍將天琴手中的離木古琴斬成兩段,劍風將天琴擊的撞在身後的石桌上,一口血噴出來,天琴伏在地上已沒有力氣再動。

天琴重傷,剩下的三人也未好到哪。

玉棋所對之人劍法極快,莫說是擋去她的黑白子,幾乎逼得她無暇掏暗器,手臂上也已經有好幾道傷口。

墨書所用的判官筆,只適合近戰,但對方用的是一柄長槍,她根本近不了身,判官筆中的暗器也只能使用一次,這樣的距離並沒有一擊致命的把握。

雲畫的畫軸主要用在防守,刀削斧砍皆不放在眼中,但與她對手的人,赤手空拳,練的是掌法,掌風內力打在身上可不是畫軸可以抵擋的,只好自畫軸中抽劍應對。

這幾人的功夫像是專門克制她們的一般,各有針對,讓四個丫頭的優勢盡失。

帶著面具的黑衣人擊傷了天琴,身形一躍朝賀蘭夜之這邊來。

邪月抽出月牙刺直刺對方胸口,面具人側身躲過,回手劍鋒劃過邪月後背,鮮血湧了出來。邪月咬了咬牙,劍光已至身前,他擡手用月牙刺擋住,左手的月牙刺擲出,面具人見此急退,旋身堪堪躲過,月牙刺釘入樹幹中。

蘇明顏聽到動靜,轉動輪椅剛到房門口,見天琴倒在門前的石桌旁,舞墨忙出去扶她,對面屋頂卻有寒光一閃,一柄匕首破風而出直撲向蘇明顏。

蘇明顏袖中一動,一枚暗器彈出擊落了匕首。

面具人見此,拔出樹幹的月牙刺,以內力擲出飛向邪月,提劍刺向蘇明顏。

蘇明顏手中飛出幾枚暗器,都被他躲過,身形之快讓人根本來不及反應。

眼看劍芒已至,卻有個鵝黃身影擋在了前面。

劍,穿透了胸膛。

“天琴!”天琴落在蘇明顏懷中,胸口湧出的血染透了衣衫。

她第一次這樣近的看著這張臉,第一次離這個懷抱這樣近。她一直都很懷念自己假扮公主被大公子打傷的那段日子,他每天都會來給她診脈,每天都能在她床邊坐上一會。清晨的陽光透進來落在他身上,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她從不敢露出一點自己的心思,不敢,也不配。她更是知道,在那人心裏,只放得下公主一人而已。不過以後,連靜靜地看著他,也做不到了……

她想叫一聲他的名字,可是他本什麽都不知道的,到了此刻,又何必再說出來,徒增他的煩惱。

“三……公……子……”只來得及說這三個字,天琴的氣便斷了。

“天琴姐!”玉棋、墨書、雲畫三人聲嘶力竭,玉棋眼淚湧出來,肩上又挨了一劍卻絲毫感覺不到痛。墨書咬著唇,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判官筆每一刺都用盡全力。雲畫嘶吼一聲,眼中已經是猙獰的血紅,剎那間劍光飛舞。

邪月突然動作,月牙刺拋出,面具人側身一躲,邪月抽出腰間短劍,面具人剛剛站定來不及再轉身,只好仰身後翻,邪月的劍堪堪擦著他的面具過去。面具人出劍,邪月擡劍擋下,不退反進,兩炳劍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響,邪月突然出手摘掉了那人的面具。

“是你!”看到面具下的那張臉,邪月楞了一下,那人趁機出掌,十分力打在他胸口,邪月一口血噴出飛了出去。

見院中纏鬥僵持不下,面具人呼喝一聲躍上房頂,其他黑衣人也跟著躍上房頂撤退。墨書和玉棋對視一眼,拋下一句“雲畫你保護幾位公子”便飛身去追。

“這麽大的動靜也沒人出來,歸鳳閣的人都死了不成!”邪月從地上爬起來怒道。賀蘭夜之驚魂未定,但腦子還算清醒︰“他帶人來刺殺,你還指望歸鳳閣救咱們?”

“也不知道公主有沒有事。”段漠雲的話音剛落,屋頂上出現了一襲暗紅長袍,眉目含笑,那笑卻說不出的冰冷透骨。

畫聽梧帶著四個人落在院中,邪月提劍刺出,畫聽梧只是稍稍側了側身避過劍,手一擡扣住邪月手腕,內力一摧,邪月吃痛劍脫了手。畫聽梧放開他的手腕,一掌打在他胸口,邪月剛挨了一掌,這一掌他只覺得胸腔都要被震碎,眼前一黑。

雲畫見此執劍從側面刺出,畫聽梧向後仰了仰,避過劍故技重施,雲畫手中的劍脫手。畫聽梧足尖接住掉落的劍,輕輕一挑握在手中,又好似輕輕一揮,劍刃劃過了雲畫白皙的脖頸……

“雲畫!”段漠雲和賀蘭夜之驚呼,蘇明顏袖中暗器呼嘯而出,畫聽梧輕松避過。房頂望風的黑衣人道︰“風戚染沒死,朝這邊來了!”

果然沒讓他失望啊,若她真的就這麽簡單被鳳澤啟殺了,畫聽梧反而會覺得不可思議。還好他早已做了兩手準備,對身後四名黑衣人道︰“把寧翼王帶走,還有,把他也帶上。”四人架起賀蘭夜之和段漠雲,和畫聽梧一同離開。

院中只剩下蘇明顏、舞墨、昏在地上的邪月,和受了傷的浣月、飛霜、憐香,還不等他們松口氣,歸鳳閣主閣中突然拋出了幾只裝著火螢虱的銅球。幾十只火螢虱從銅球裏飛出來,撲向院中眾人。

閣中忽然又傳出一陣笛聲,火螢虱停了下來,曦寧彈撥戒指,控制火螢虱回到主閣的銅球裏。

“小姐,這是閣主的……”有人阻止她,曦寧道︰“我爹被歹人抓了,現在閣中我做主,誰也不準對他們無禮!”

戚染扶著霍君離和西冷痕踏進後院,卻見雲畫倒在地上,頸間的血流了一地,她身形晃了晃,浣月和飛霜強撐起身子上前來扶住霍君離和西冷痕。

戚染蹲下身跪在地上,將雲畫抱在懷裏。四個丫頭裏,她是最活潑的一個,自小跟隨她。因年紀最小,她也總是最放縱雲畫。有的時候由著她玩鬧,犯了錯也不會重罰,是以武功一直不怎麽精進,比其他三個差了一截,師父給她尋的奇門兵器,也是重防禦的,希望她即便不能進可攻,至少退可守。

可這個穿著水綠衣裙,喜歡養鴿子、逗鳥,愛熱鬧愛玩笑的小姑娘,卻沒了。

戚染眼角有什麽滾落,卻瞥見不遠處躺著的黑衣少年,“月?!”她放下雲畫去探邪月的鼻息,還好,還好……

戚染松了一口氣站起身,往前看,是蘇明顏在房門口,他懷中抱著的……

戚染走過去,她的腳步有些踉蹌,看著那張像睡著了一樣的臉。天琴總是那麽穩妥,什麽事都面面俱到,不管是統領下人,還是日常的伺候,她從沒有過紕漏,是四個丫頭裏最穩重妥帖的一個。

戚染的指尖有些顫抖的撫上她的臉,靜靜地看著她,好像下一刻,她就會醒了,說上一句︰“勞公主掛心,不礙事。”

憐香捂著腰腹上的傷口費力起身撲倒在風戚染身邊,抽泣道︰“公主救救六公子,他和寧翼王都被畫聽梧帶走了!”

“什麽!”戚染喉中一股腥甜湧上來,血順著嘴角溢了出來。蘇明顏忙伸手扶住她︰“你走了沒多久,尹暮雪就帶著一夥黑衣人來襲擊了我們,天琴……是為救我而死……”

“不可能!”曦寧急忙喊道,怎麽會是暮雪呢,不可能是暮雪,不可能。

“鳳姑娘,月公子摘了他的面具,我們所有人都看見了。”浣月在一旁道。

“不可能,不可能……我去找他!”曦寧一邊說著一邊奔了出去。

“到底是誰帶走了夜之和漠雲?”戚染有些不信尹暮雪竟有這樣的本事。“畫聽梧。我們與尹暮雪相持不下,雖然一時無法制敵,但還不至於任他宰割。尹暮雪帶人撤逃,玉棋、墨書去追,畫聽梧卻出現了,他打傷邪月,殺了雲畫,帶走了寧翼王和六公子。”

“畫聽梧!尹暮雪!”當日她就應該殺了畫聽梧,而不是簡單的跟他勾銷前賬,戚染站起身來,卻突覺胸口一陣劇痛,眼前便漆黑一片。

這一次,她一敗塗地,都怪她過於自負,怪她帶著這麽多人與她涉險,怪她思慮不周,怪她疏忽大意,怪她還是沒有能力保護身邊的人……

戚染在一片黑暗中,有無數自己在指責她,都是因為她不夠強,才找不到殺母妃的兇手,才守不住阿弟的江山,才護不住身邊的人……

昏迷中的風戚染依然眉頭緊鎖,蘇明顏探過她的脈,知道她中了毒,也在她衣擺的木頭碎片上找到了殘留的毒粉。可是這毒……

他看了霍君離的眼傷,包紮了西冷痕的傷口,給邪月診了脈,所有人他都一一寫下了藥方,交給舞墨去處理。屋子裏,只剩下他和風戚染兩個人。

公主所中的毒,叫做兩生花,中毒之後侵入心脈,一個時辰便會毒發身亡。這種毒有兩種解法,若是解對了,連服三日便可痊愈,若是解錯了,便會催化毒藥,立刻毒發。這兩種解法源於毒藥中有一味藥的計量變化,從殘留的粉末是看不出來的。

他方才想過無數可能,抓個覆花門的人來試或是找只兔子找只羊來試,可是都行不通。

現在除了舞墨忙前忙後,其他人死的死傷的傷,玉棋和墨書也還沒有回來,鳳曦寧早已跑得沒影,根本無力,也沒有時間再去招惹覆花門。動物與人體差異太大,所反映出的效果不一定與人體相同,他不能拿公主的性命冒險。那就只有……

蘇明顏配好了兩種解藥,各配了三天的量,分別放在木盒中,選了其中一種多配了一粒。他將此事原委寫在一封信中,放在床邊的方幾上,又另外寫了一張“連服三日”的字條,並且在床前的銅盆裏燃了火。然後來到床前,用銀針刺破風戚染的手指,擠出數滴黑血用茶杯接了。蘇明顏將茶杯湊到唇邊,仰頭喝了下去。

帶著毒的血劃過他的喉嚨,不過多久,便有一陣刺痛從胸口傳來,蘇明顏拿起那粒多配的藥,吞了下去。

剛吞下藥片刻,蘇明顏便胸口劇痛,氣血翻湧一口黑血吐了出來,他將手中的藥盒拋進火盆。蝕骨的疼痛讓他的眼前開始模糊,蘇明顏顫抖著手用盡全力取出另一個木盒中的一粒藥,塞進風戚染口中,用那張字條裹將木盒裹起來起來,放在她手中。

他將自己的手覆在戚染手上,想起她在漫天梨花中走來,想起軍前她將整個軍隊托付於他,想起這一路與她同行……想起這些年,靜靜陪在她身邊的每一日……

若讓他再選一次,他仍會跟她離開應元谷,踏入這塵世,不悔當初。

蘇明顏想再看看她,將她的樣子再腦海中描繪的更清晰些,眼前卻越來越模糊,最後陷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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