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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一回不去了……(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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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一回不去了…… (15)

“你別胡鬧,爺當真在談事!”

李勇見對方執拗不讓,略有些心急,主子看著冷淡不愛發作,他卻是見過手段的。

這小毛充其量就是個姨娘的丫頭,惹怒主子是可以一句話打發的。

“我有眼楮,用不著你幫著看!大爺是談事還是談別的,我一個奴婢哪有資格管?是小姐鬧著要找大爺呢。”

談事?

飯前談飯後還談,沒完沒了地談,把她家姨娘晾在一邊兒算怎麽回事?

依她看,是借機談情吧。

談便談,何必帶主子出來看著?

“小姐玩得正起勁,哪有半點找爺的意思?算我錯了,我把那話收回,你別因為跟我 要去打擾爺談事,爺發起火來可是沒聲沒息地就把人燒沒了!”

李勇神色緊張,語氣嚴肅,並非危言聳聽。

爺出府不難,避開耳目來此一趟卻不易,昨日缺席已有所愧疚,才會耐著性子略帶歉意地對弈談事。

姨娘多聰慧,避到院中酣睡,也就這笨丫頭為她家主子操這無用的閑心。

“跟你 ?你算我什麽人?離我遠點!”

小毛不為所動,推開李勇就往前沖,只把先前借小主子的行動替換成為她家熟睡的主子要條薄被。

雖說進了二月春暖花開,又有驕陽沐浴,但露天之下豈是貪睡之地?

她沒阻止主子便是想測測大爺的態度。

於是三步並作兩步,她大著膽子上前問這宅子主人借東西。

“你們只管繼續,我去請人進屋休息。”

羅旭見秦商聽聞後作勢要起身,搶先一步按住了他的肩膀,歡快地奔向臥椅方向。

總算逮著機會接近了。

小毛恨得想跺腳,心中將這不識趣的莽漢罵了個來回還不解氣。

要他多什麽事!

“你主子近來可曾勞累?”

秦商擱了棋子,已無心應付,瞥了一眼面目糾結的小毛,視線又移向那貪睡之人。

昨夜在吊椅中睡著,今日又在院中迷糊,似是比平時少了股精神氣。

“誒?”

小毛被突如其來的問題難住,“勞累?姨娘是否勞累,您……不清楚麽?”

小姐已搬出主屋,白日亦有一群下人伺候,主子若有勞累也是在夜裏。

至於夜裏是否“勞累”……

她如何得知?

秦商蹙眉不語。

遠處被羅旭叫醒的女人,全然一副恍惚迷蒙的神情,那故作的客套透著疏冷。

“爺,該您了。”

明霜意味深長地掃過那未曾打過照面的女人,柔聲催促。

當真只是個妾麽?

“從明日起,那批貨一件不留地放出去,你輔助羅旭找買家,你名下的產業兌成現銀後,便擇一處好地,不必拘在京都了。”秦商被迫拉回思緒,快速決斷。

“還是秦家優先麽?”

明霜心中一滯,略微失落,只語氣仍平靜淡然。

“先考慮秦家,但我二弟素來優柔寡斷,怕是得先放幾家給外人,盡量在七日內脫手。”秦商沒了再談興致,叫來李勇去準備車駕,接過女兒朝那兩人走去。

前一刻還冷淡客套著,這會兒就已相談甚歡了?

“你真不介意?老秦連飯都沒陪你吃。咱們明霜可是默默無聞跟了他五年……”羅旭雙手抱胸,不怕事大地繼續挑撥離間。

他就不信這女人真如表面這般淡定。

確有故作大度的妻,哪有不吃味的妾?何況從她的形式做派來看,老秦沒少縱著寵著,晾了她一天,豈能不怨?

“你把我吵醒就為了問這些無聊問題?不如你告訴我想聽什麽答案,我再回答你?”梁辛很是無奈,揉了揉沈重的眼皮伸了個懶腰。

這一天過得雖無聊,但出了秦府那牢籠,總好過許多。

“你瞧咱們明霜可比你漂亮!你是裝的吧,老秦那個人這麽無趣,成天板著臉,是個人都懼他三分,你也是怕的吧。”羅旭看不得她這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加大力度蠱惑人心。

“是啊是啊,明霜姑娘溫柔大度賢惠聰明,非但用心伺候我們家老秦還親自下廚給我這小妾做飯,你看我這麽明白事理還怎麽會撚酸吃醋?感激她都來不及,不過……”梁辛話頭一轉,故意一頓,直吊足了對方胃口才道︰“你是不是一把年紀了還娶不到賢妻?”

“你憑什麽這麽說?我是不想娶……”

女子心眼比針尖還小,他可不想惹麻煩。

“你完全是憑實力單身啊兄弟!既然愛慕明霜姑娘,就得在她身上下功夫,你在我這兒鼓吹有什麽用?”

梁辛牽強地扯了扯嘴角,嘲諷意味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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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夠幼稚。

“你——”

“夠了羅旭,你這音量明霜聽得見。”

秦商及時阻止了扯開嗓門的羅旭,不管他如何反駁,這話落入明霜耳中,總是傷人。

“老秦,依我看你這小妾很有問題,你還藏寶似的一問三不知,改日我得把清玄叫過來好好問問,別是什麽不幹凈的東西對你下了什麽蠱……”

羅旭不甘心地瞥了一眼神情自得的梁辛,心中滿是疑惑。

憑他們多年的交情,自是十分清楚秦大爺的脾性,他不信那番說辭。

怎可能會信任這看不清摸不透的女人?

“你是越活越回去了,若還有何疑問,今日親自問個痛快吧。”秦商挑了挑眉,牽起嘴角一副請便姿態。

既然他把人帶來了,就不會攔著明霜與羅旭的各種試探。

“我還不是為你好!這麽多年除了我們,你何曾信過誰?她——渾身上下無一處不詭異,這一日裏藏得滴水不漏,還真寬心得睡得著,哪有半分常人姿態?她越是這樣偽裝越是有問題啊!”

羅旭吼了一嗓子便嘀嘀咕咕說個沒完,認為自己一腔熱血撲在這身份離奇的女人身上,正是因為關心兄弟。

“即是要叫清玄,就趕明日吧,順便讓他再畫個符過來,我命李勇來取。”秦商將視線落在她空落落的脖頸,問道︰“那護身符被璃兒丟進魚盆後是否就沒戴過?”

近來她精神萎靡,他不得不推翻不信鬼神的那番言論。

護身符?

梁辛驀地一楞。

那日秦小五送了一個畫著花開富貴的大瓷魚盆,小猴子禍害那對小錦鯉時把她擱在幾上的護身符當釣魚竿玩。

後來似乎被她拿去掛在院中晾曬。

再後來……

當然沒有後來。

“我掛吊椅上忘收了,似乎……丟了。”

這麽一捋,她頓時一個驚顫,是她太粗心大意,那護身符怎麽能丟?

“明日再求一個,別一味慣著孩子,這哪是她可以玩樂的?去收拾東西準備回府。”秦商臉色陰沈,語氣滿是責怪。

她已是整日昏沈不振,他若不問,她竟還不知丟了那護身符。

“知道了……”

梁辛悶悶地應了一聲,心中腹誹不已。

她因洗澡摘下而已,又不是特意拿給猴子玩的。怎麽不罵女兒只罵她?說她慣孩子?平時做嚴母的可是她!

自家院子無緣無故丟了東西,應是與紫雲梅香脫不了幹系。

“我說你們究竟有沒有聽我說話?”

被忽略的羅旭不幹了,攔在前頭不挪地。

“是是是,我吃醋,我偽裝,我詭異,我是妖魔鬼怪,我渾身都是問題,尤其嫉恨您愛慕的明霜姑娘。您羅爺怎麽想就是怎麽回事,只要您開心就好,您看這樣可行?”

梁辛嗤笑一聲,念及這貨是秦商信賴的夥伴,懶得與他計較,繞過擋在身前的障礙,摸著光溜溜的脖子快步離開。

突然發現少了那符,莫名心慌。

“嘖嘖嘖,原形畢露了吧?老秦,你滿腦子只知經商,不懂女人的彎彎繞繞,這個小姨娘你駕馭不住。”

“若清玄明日有道場來不了,你親自去一趟清水觀,就說先前的符咒丟了。”秦商也懶得看羅旭一臉得逞的蠢樣,丟下一句話前去與明霜道別。

“誒?你怎麽牛頭不對馬嘴,我是說這事麽?老秦你給我站住……”羅旭大步追上,見那主仆尚未走遠,壓低音量道︰“你真放心將京外的產業置於她名下?掛明霜那兒不是挺好……”

“放心,你們的新婚賀禮我已備妥。”

“老秦!你學那娘們挖苦我,有意思麽!”

作者有話要說︰ 這幾天重感冒,太難受,所以下章我得讓猴子娘也感冒~各位親註意身體,多喝水,留意溫差變化。

☆、053

梁辛受涼了。

饒是她平日註重保健,但幾次露天貪睡,總要付出代價。

所謂病來如山倒,她這次的病來勢洶洶。

秦商十分焦慮,連著幾夜不曾安睡,雙眼熬出了血絲,除女兒央求陪玩外,幾乎不出房門一步。

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後,梁辛接過遞來的溫水潤了喉,啞著嗓子問道︰“她們怎麽樣?沒餓壞吧?”

她問的是隔壁那倆倒黴丫頭。

原因是李勇去取護身符時撲了空,帶回消息說是羅旭沒請到清玄真人,清水觀受邀去哪戶人家做道場。

因對方身份顯赫,觀中無人得知去處。

梁辛是從羅旭那兒回府的次日清晨開始發熱的,伴隨頭疼頭暈等一系列感冒癥狀。

故而李勇的空手而回讓秦商狂躁不安。

雖有羅旭在清水觀等候,但病情的加重更抓人心,才緊急審問紫雲與梅香兩個。

那兩個先是拒不承認,逼急了秦商要將她們一同發賣,才嚇得梅香將紫雲供了出來。紫雲抖抖索索地坦言,那符咒早已剪得稀碎燒了個幹凈。

於是,秦大爺一怒之下將兩人關在柴房準備餓她們兩日,還是梁辛聽小毛念叨了後替她們求了情。

“就你這副鬼樣子,還替她們求饒。”

秦商雖冷著臉睨視,語氣也不佳,卻是給她添了溫水,逼她喝完三杯才止。

“別再瞪了,我又不是爛好人,確實是我自己粗心大意忘記收了,你就是餓死她們符也回不來。況且我就是重感冒,自己作的,跟護身符沒多大關系。”

梁辛無力地靠在床頭,燒得頭昏腦漲,喉嚨痛如刀割,咳一聲都是折磨。

內火太重了,前段日子不該無辣不歡。

“你歇著吧,休要多話。”

秦商聽她邊說邊咳,嗓音啞如老嫗,聽上去格外滄桑淒涼,心中更不是滋味。

這藥一頓不落地吃,不見好轉反而加重,怎能不擔心?

“我沒事,這病就是需要過程,時間到了自然就康覆了。你要麽去忙你的,要麽去睡一會兒,眼楮都比兔子紅了……”

都說日久生情,梁辛承認自己對猴子爹早沒了當初的怨念,畢竟他冷漠對待的是原身猴子娘,而非她。

如今的秦家大爺,都快成女兒奴了,對她……也算誠心實意,感個冒都熬得他滿面倦意,倒讓她心有愧疚。

他算她什麽人呢?

這般悉心對待,她拿什麽還?

“哪裏聽來的胡話,我看你是燒糊塗了。”

秦商見她執意如此,便徑自掀了被子在外側躺下,合上眼道︰“最遲明日,羅旭會等到清玄,倘若能起身,便帶你去見他。”

雙眼很是酸澀,可再累卻難以入睡。

少頃,他又側過身去摸她的額頭,觸及的依然是高於他的熱度,便是又一陣揪心。

持續發熱,還不將人燒傻?

“你不是不信這些?別說起身,我上山打虎都沒問題,是你們大驚小怪不讓下床的。”梁辛本想阻止這廝躺在一旁,見他累成這樣還擔心她的體溫,便忍下不說了。

小毛不讓她出房門,堅決不讓她再吹半點冷風;猴子爹幹脆不讓她輕易下床,丟下事務親自在旁監督。

即便這倆都同意了開窗通風,床前卻是豎著兩道屏風的。

“你,可清醒?”

秦商忽地睜眼凝視她,滿是疑惑。上次發熱的她可是昏睡不醒,以至於未曾察覺他的……所為。

這次雖也燒,似乎未曾迷糊。

“你從哪兒看出我不清醒?”

梁辛剛啞著嗓子嗆他一句,便轉開頭一陣急咳,得他在背後幫著順氣才稍稍緩和,接著說道︰“放心,我有感覺,這是低熱,並不傷身。你回前院去睡吧,這病雖不可怕,但容易過人,染上了也有的難受。”

雖然脆弱時更需溫暖與關懷,但秦大爺這般對待讓她頗為心虛。

這份心意原本不該屬於她。

“怕過人便少開口,含口枇杷膏躺下休息,湯藥煎好了會叫你。”秦商不為所動,又遞過去小罐枇杷膏,用眼神壓制她無聲的反抗。

不看著她,或許又跑院子裏?瑟,他已恨不得拆除那張吊椅了。

“你不走就睡吧,我靠著看會兒書,睡太多了也對健康不利。”梁辛乖巧地吃了口粘稠的怪味枇杷膏,還特意替身旁這人掖了掖被子,露出一抹溫和笑意。

又在討好他。

她這副神情與璃兒如出一轍,為了某種目的而刻意討好。

偏偏很是受用。

秦商心中微微嘆息,索性閉上眼。

對女兒難以拒絕,對她……更是如此。

罷了,她說起那些養生道理一套套,比起大夫也不差,又慣會約束女兒與下人,更是個自律的。

想來不會放肆。

這般想著,秦商便安了心,沈沈睡去,直從晚飯前睡到了翌日清晨。

這一覺補足了精氣神。

一眼睜開,床頭趴著個黑臉娃娃,掌心裏抓著支細筆,在裝訂的本子上潛心創作。她那份恬靜乖巧顯在玲瓏精致的面容上,十分討喜。

秦商每每煩躁疲憊,多看看女兒這張臉,便覺能疏解心頭的一切雜亂情緒。

“璃兒畫什麽呢?”

他壓著嗓子輕問,心有暖流傾湧,目光更是如水般柔軟。

“畫一個大,看。”

小猴子擡起蹭了一臉墨汁的臉,對父親露出一抹燦爛笑意,十餘顆糯米小牙格外潔白。

她將本子轉向裏側,展現出疏密有致的墨團與劍拔弩張的線條,滿是期待誇獎的目光。

“璃兒當真聰慧過人,還記得爹爹教過的字,寫得不錯。”秦商輕撫著孩子柔軟的細發,視線瞥向屏風,“可是娘讓你在待在這兒的?”

昨夜還病得如蔫壞的花朵,一早竟不見人影。

“辛辛……毛毛……猴紙……陪爹爹!”

小猴子邊解釋邊拍著小胸脯,雖說了一連串,讓人聽懂的也就那幾個字。

秦商無奈苦笑。

饒是他努力多抽時間陪同孩子,理解與溝通能力仍遠不如那女人。

不過璃兒這一聲“辛辛”要叫到何時?

雖說庶子女只能稱呼妾室為姨娘,他何曾提過一句規矩?

她為何不敢擔孩子的一句“娘”?

“睡醒了?”

屏風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果真是梁辛忙罷歸來,抱起女兒道︰“哇哦,抓到了一只小臟猴子!是本子不夠畫才畫臉上的嗎?”

她的聲音仍帶著微啞,臉色已稍稍恢覆,長發簡單束起,略顯精神。

小猴子見母親回來,獻寶低的將大作貢上,嘰裏呱啦說了一堆寶寶語便等著誇讚。

“嗯……”

梁辛接過本子,故作認真地欣賞一番,“猴子畫的是只大蒼蠅吧!瞧瞧這腦袋,圓溜溜的還有眼楮,還有這剛勁有力的蒼蠅腿,畫得很逼真。咱們猴子將來一定能成為畫風清奇的大畫家!”

這一通毫無保留的誇獎,聽得小猴子雙眼發亮,連連點頭,很是滿意。

雖未聽懂。

秦商被這對活寶母女逗笑,覺得即便此刻身在這汙穢畸形的家庭,也並不太煎熬。

“去找毛毛姐姐洗手,洗幹凈了有糖吃。”

梁辛打發了女兒出去,這才收斂神情嚴肅地告知︰“今早有兩件事,先說好的,清玄真人提前回了清水觀,羅旭已將護身符送來了,但似乎挺貴重的。”

她從頸間掏出一條白玉細珠串,帶出一個沁紅玉香囊,鏤空的精致雕刻中收著張符咒。

“戴著吧,自家東西。”

秦商淡然回道,貴了她才舍不得亂丟。

久提之心終是放了下來,依她的狀況,他不得不信這些玄乎之論。

“至於另一件事……”

梁辛一聽是自家東西,安心收下了,只神色一變緊緊凝視面前這張平靜的臉︰“太太請了人來選日子,要給小五和……趙氏,辦喜事。”

但願他能表裏如一,淡視此事。

天要下雨,弟要娶嫂……他也攔不住不是?

“知道了,你今日如何?可還頭疼?”

秦商坐起身來,探手去扶她光潔的額頭,未有滾燙之溫才問︰“吃藥了麽?”

依往日慣例,但凡有點好轉,她是絕不肯再吃藥的。

“誒?”

梁辛被這一波操作驚得傻楞,咋就真這麽輕描淡寫地翻篇了?

他最疼愛的弟弟要娶他老婆啦!

必要時刻他能這麽心大?那頹廢喝醉消沈又是為哪般?

“放心,此事不會成,小五不會同意。”

秦商微微勾唇,擱在她額間的手掌下移至臉頰,情不自禁地掐了一把。

這柔嫩滑膩的手感,確實不錯,難怪她總愛掐捏璃兒的小臉。

梁辛啪地一下拍開作祟的手掌。

“日子都選了,你們這種家風哪能容許晚輩反抗?小五又不是你,沒那膽量吧,都已經那個啥了……他也不像……吃了不認賬的。”她支吾著表達個人觀點,認為形勢不太樂觀。

“小五讀了多年書,自有一份清高,即便做了糊塗事,也不會願娶年長許多的趙氏為妻,他對未來有更好的憧憬。且他雖年幼,卻是集萬般寵愛與一身,不缺任性。”

秦商的語氣毫無漣漪。

或許有一絲驚嘆母親與趙氏的速度,但他甚為了解幼弟脾性。

此事成不了。

父親與叔父們怎舍得放棄這十年培養?不過是婦人之見,何須掛心?

“你能這麽肯定我就放心了。”

梁辛松了一口氣,嘆息道︰“一早得知這消息我還糾結半天,雖說你弟弟多大個人辦了這麽無腦之事,是挺可恨的,但讓他加入共妻行列又覺得你悉心培育出的一棵好白菜被豬給拱了……”

“咳咳咳……”

屏風外傳來一陣尷尬的咳嗽,接著是怯懦無力的嗓音︰“大哥,您起了麽?”

嗯,來的正是那棵白菜。

背後說別人壞話果然容易被抓現行。

☆、054

白菜秦小五的到來,算在秦商的意料之中。

故而他面色平靜地將這皮球踢給了梁辛,並擺出一副催她盡快完事的態度。

不該是委以重任麽?

梁辛被那道無聲的目光推著走出屏風,迷糊著把任務接下,將人帶到了院中。

因為裏頭那廝非但不願搭理蠢小弟,連聽都不願聽。

且隔壁兩朵帶刺的嬌花已被迫“永久借住”北苑,新搬進來一個心腹李勇,院子便是個相對安全的談事場地。

梁辛與秦小五在大樟樹下尬坐。

然後……

就只有尬坐。

秦小五傷心長兄拒之於千裏的態度,也躊躇滿腔困惑焦慮如何與兄長之妾傾吐,苦惱得垂著腦袋悵然若失。

至於梁辛,被迫參與他人的家庭瑣事,要分析利弊指點迷津,已是違背了她以往的原則習慣,主動積極性就欠缺了些。

做個吃瓜群眾與鍵盤俠,是沒難度也不用擔責任的,可秦大爺是讓她做人生導師啊!

自己人生都導不好,怎麽導人家?

猴子爹這是情商告急了麽?誰給他的自信讓他認定她能勝任?

“你也認為我罪不可赦麽?”

秦小五總算開了口,扭過頭巴巴地望著身旁這一臉漠然的女人。

長兄……認為如今的他只配由侍妾招待吧。

“可不是麽。”

梁辛聽他幽幽地問這一句,便帶著情緒應了聲。

沒見過比他更缺心眼更實力坑兄的。

“但我心裏煩,吃醉了,哪曉得是她……四哥說我蠢被她擺了一道,可我怎知她會放著四哥不算計……卻要來算計我這個才……”

才什麽?

秦小五又氣又羞又恨,“才”不出來了。

他明白這事若擱別家,會是翻天覆地般的重大事件,驚世駭俗的難堪。

他是堂堂男子,不該將一切責任推給一個弱女子。

“你想說,趙氏放著成年的老四不勾搭,去算計你這才十五六的童子雞?是啊,這是為什麽你自己沒點數?”

梁辛冷笑一聲,對他的抱怨嗤之以鼻︰“你大哥告誡過你不要碰酒吧!你當他為生意天天陪酒醉醺醺地回家很盡興暢快?你當他心裏不苦不煩?你當一醉真能解千愁?那你解了麽?你非但未解,還幹出戳你大哥心窩的蠢事。再說,你當真醉死了?男人醉死行得了那事?你沒醉死還抵抗不了誘惑,憑什麽來你大哥這兒裝無辜裝可憐?”

站在秦商的角度替他發言,話匣子一打開,她就連綿不絕地給予對方一連串的重擊。

見過不少任性無知,秦小五是個中之最。憑什麽在做出這種事後還理所當然地來秦家大爺處找庇護?

只因知其為他掏心掏肺麽?

“我明白大哥的苦,才不願遂了母親的意……”

秦小五聽得臉色慘白,行屍走肉般枯坐,目光呆滯地落在前方的那扇門。

他知錯了。

亦知沒有回頭路了。

“我看你是心中不甘願屈就趙氏。”

梁辛追加了一刀,要傷就傷個徹底,讓這無知小兒清楚自己的所言所行究竟出自何因。

這一句比較紮心,秦小五徹底蔫了。

靜默一刻鐘,她見緊閉的房門仍未打開,而沈浸在懊惱自責的倒黴孩子也不準備離開,小猴子不知何事被阻正支哇亂叫要找“辛辛”。

她捋了捋雜亂的情緒,置身事外,才勉強調整到溫和語氣︰“這些日子你大哥反覆自省,覺得對你過多約束,幹涉了你的人生方向。於他而言,你是弟而非子,你對將來的生活方式有絕對的選擇權,他不會再左右你的任何決定。回去吧,凡事順心而為便可。”

那家夥的原話雖不好聽,經她的潤色,這番話的意思也八九不離十了。

“大哥這是不再管我了……”

秦小五忽地淒慘一笑,柔嫩的小臉滾落兩行熱量,眼中滿是惶恐無助。

這哪是青春叛逆期重獲自由的反應?倒像離家出走被人販子拐了的絕望。

“他管了這些年你又做了什麽呢?你放心,他仍是關心你的大哥,不過如今你已不是年幼無知的孩子,遇事先在腦中過幾遍再定奪。婚禮之事,你若同意,他會衷心祝福,你若反對而抗之,他亦支持……總而言之,你的人生你自己負責,你的決定你自己承擔,小猴子做錯了決定也是自己承擔後果,何況你?”

梁辛拍了拍少年微含的肩膀,指了指不遠處因偷吃香辣肉粒而哭喊的小猴子。

秦小五望著身旁這位對女兒嚎啕大哭卻淡然視之的女子,雖仍覺得糊塗不懂,又似明白了什麽。

四哥總說這女子不簡單。

想來正是如此才得大哥重視,她教出的孩子當是比他有擔當吧。

“請替我與大哥道個歉。”

秦小五緩緩起身,對著梁辛恭敬地行了禮,望了一眼前方難以靠近的兩扇門,邁著沈重的腳步走出了東苑。

那最後一眼,留戀至極。

以至於梁辛略微不安。

她疾步奔向前方,推門而入。

“你的話我傳達了,還盡量委婉了,可那孩子走前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啊。”她焦急地繞至榻前,一把推開那人手中的書冊,因太急促而邊說邊咳。

秦商皺了皺眉,目光深沈。

“你既已用過早飯,把桌上溫著的藥吃了。”方才可未聽聞在院中有咳過半句。

他探手在她後背順氣,靠著手勁將她帶至桌前,動作熟練地倒了碗溫熱的湯藥出來,擱在她手中。

“誰煎的藥?我已經好了,再喝都要染色了。”

梁辛十分驚詫,掃了一眼掌心的藥碗,尋思著剛才有哪個不聽話的進過房。

早上明明囑咐廚房不必熬藥了,她說的話果然沒有秦大爺的好是吧!

“昨日尚在發熱,今日還有咳嗽癥狀,誰允許你不吃藥?你是打算將病氣過給璃兒?”秦商神色嚴肅,視線直直鎖定,滿是逼迫之意。

“你們不懂發熱的好處,這是身體自愈能力的表現,而且誰說急了都會咳兩句——不對啊,我正跟你談秦小五那孩子的事呢,先別扯藥不藥的。”梁辛回過神來正準備放下藥碗,可對方豈是容易忽悠的?

手腕被輕輕一握已阻止了她的動作。

“先吃藥。”

秦商拿出對待女兒的耐性。

這女人比小五長不了幾歲,聽她一口一個孩子地占口頭便宜,真不順耳。

“得,他是你弟又不是我弟,我還懶得管了。”

梁辛先是嘆了口氣,無奈地做了個深呼吸,拿出大碗喝酒的豪爽迅速幹掉了那碗藥。

他說得對,為了不傳染女兒,不能任性。

況且胳膊擰不過大腿,她說不過也打不過,不浪費力氣折騰了。

秦商往她嘴裏塞了顆糖,道了句謝。

聽得梁辛一楞,腦子轉了一圈才明白這謝意並非針對她的乖乖吃藥。

“經一事長一智,不必擔心小五,他沈靜過後聽能摸索出他要走的路。”他目光灼灼地凝視身前的女子,滿腔柔情無處安放。

看清了她的好,愈發難以自控。

“青春期的孩子容易走極端……”

梁辛本想再駁兩句,但雙眼一觸及對方立即秒慫地逃開。

這眼神有點可怕啊!

她問心無愧都被盯得心慌慌。

“我有個小茶樓最近生意慘淡,稍後帶你去瞧瞧,看能不能想幾個挽救的經營策略。”秦商見其面露羞意,收斂了思緒坐下進食。

那神色隱藏得幹幹凈凈,仿佛前一刻的如水眸光只是錯覺。

“你還留了間茶樓?”

梁辛的註意力被引至新話題,在一旁坐下追問道︰“上次你不是說名下的京都私產都讓羅旭與明霜姑娘轉讓了麽?”

他既有心遠走高飛,怎又特意留個麻煩?雖只略知一二,她也斷定那些脫手的產業皆盈利穩定,否則羅旭不會替他不舍。

要留也該留個好的。

“這是五歲時祖母送的生辰禮,在秦家無人不知,不便轉賣。且還需在京都待上幾月半載的,咱們不能太過游手好閑。”

呃……

五歲小屁孩收的生日禮物竟是個茶樓?!

你們秦家有錢任性,沒毛病。

梁辛皮笑肉不笑地接受了這番不刻意炫富卻極其炫富的解釋。

雖然他們的世界也不乏送孩子直升機、海島與林地的有錢人,但遙遠的新聞與身邊的事實仍有區別。

好吧,她可以稍微期待一下這男人給小猴子的五歲生辰禮。

“你母親與趙氏那邊,真不用管麽?”

她總覺得這位秦大爺目前的冷處理做法有逃避的意思。

有些事一時避開不代表不存在,終將有面對的那刻。

“對付無底線的難纏客戶,我通常先晾著他們,待他們等不及亮出底線再談判或商榷。別擔心,我有高姿態的資本。”秦商微微勾動唇角,已明白她的憂心。

“我哪有閑工夫擔心這個……”

梁辛下意識地撇清,擰著眉打量這慢條斯理進食的男人,細細回味他剛才那抹笑意……

是邪肆還是猖狂?

怎麽相處越久,她越覺得猴子爹深不可測?他最初的涼薄淡然與木訥面癱形象早已被顛覆。

倒是她蠢鈍了。

怎能忽略他是個生意場上游刃有餘的奸商?

“發什麽楞?讓李勇去備車馬,你們多收拾些衣物,今晚不回府。”秦商的筷子輕輕敲在她光潔的額頭,成功打岔。

他已能輕易掌控她的情緒,這令他欣慰。

不回府?!

梁辛瞪大雙眼無聲詢問,興奮得只差一蹦三尺高。

“去別院住幾日讓你養養病,不過藥還得帶過去繼續吃。”

“吃吃吃!生病當然要吃藥!那你快點吃,我先去找李勇和小毛——”話音未落,她已奔出房門外,一個閃身不見人影。

秦商挑了挑眉,不禁莞爾。

真是將她憋壞了。

☆、055

秦商離家五日後。

趁著日光大好,秦老四攜隨侍大夫出了秦府直往京郊別院而去。

除被秦太太派婆子強留了兩刻鐘,倒也順利出行。

“太太勿要傷心,四爺自幼身子弱,素來只在別院靜養,從未離過京都。想是在家中過了個冬待得有些無趣,才想出去走走。婆子也回了話,他只小住兩日便回的。”

趙如凝正襟危坐,輕聲細語地安撫婆母,捏著條帕子壓了壓眼角,故作強忍柔弱失落。

她自然熟知上座那位的眼眶泛紅不是為秦四爺,但她可不做捅破之人。

她們這對婆媳異於常人,哪有什麽真心?

好比此刻,她瞧不上那位卻要裝恭謙賢良,那位恨死她也不會撕破臉面。

比貞潔,她們不分勝負。

“這個家是愈發冷清了。”

秦王氏雖連個眼皮都未擡,滿臉的不屑與厭惡卻未曾掩飾。

前些時候長子卸了肩上的擔子,讓最貼心的次子接了任務奔赴各處處理商務,連嘴甜的三子都忙著京都各商號。

這便算了,秦家子嗣有扛起家族的責任。可前幾日,長子攜妾帶女搬出了府,除私下那家茶樓便撒手不顧秦家所有家業,做足了分家之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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