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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一回不去了……(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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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一回不去了…… (11)

你自便。”

今日在此已浪費不少時間,還有要事在身,停留不得。

“好你個老秦,我特意為了你豁出老臉把清玄請來小聚,你真只聽他說幾句話就要走?我還糊塗著呢!李勇,給我去把你家爺的應酬推了,今日他走不了!”羅續雙手抱住了秦商的右臂,最好了死皮賴臉的準備就先打發一旁等候的李勇。

真是笑話,哪有看好戲看一半的!這不是吊著他胃口不讓吃喝睡麽?

“羅爺,這……這使不得吧……我家爺是要去跑小五爺的事……”李勇尷尬強笑,僵硬裏透著為難。

這是主子的事,他又決定不了。

“科考還早,急什麽?我下酒菜都燉上了,頂級的高山羊肉,京都吃不到的!”羅續將手緊了又緊,決心不放人,“老秦,做人要厚道,你最清楚我的性子,可不能吊著我,否則你前腳一走,我後腳就上秦府東苑拜年去。”

他為這事前後操了不少心,跟著秦商暗裏調查,反覆推測,加上清玄今日贈言,明明已感覺有個意識即將呼之欲出。

斷不能嘎 一聲,到此結束。

“羅爺您這好奇心比我還重吶。”

李勇開啟瞎說實話的吐槽模式,打量著眼前這位如胡鬧孩童般的男人。

可不是這好奇心作祟?

否則他吃飽了撐得慌,要參與秦家的這些破爛小事?

“你不能有點長進?”

秦商一臉嫌棄,又不想明著與一個男子拉拉扯扯,若較真,對方會越來越起勁,若不阻止,這家夥定會扯到問明白才放。

於是,他選擇口舌之擊。

“你不能痛快爽利點兒?咱們多少年的交情,又為你出這許多力,還無權得知你一個侍妾的身份?你就當哄女兒睡覺,把這當個故事給說了,不耽誤多少功夫。”羅續臉皮夠厚,又熟得不能再熟,自然不在乎形象。

可李勇有些聽不下去,彎了彎嘴角偷偷側過了頭。

這羅爺因好奇梁姨娘竟願自降身份給爺當子女!他一個下人不能妄加評論,只能說,哎,真是……不羈?

“你如此信奉清玄真人,便如你所想的那般,她已不是我那侍妾。具體原因與細節,連道長都不知,我一個庸俗生意人,豈能看得透?”秦商試著抽走手臂,但行不通。

羅續是習武之人,臂力遠在他之上。

“清玄說的自然不會有假,我可是親眼見過他捉鬼度化的!但你是她男人,怎會不知這個中緣由?你究竟當不當我是兄弟?”

據說是在東苑同床共枕的,怎會不知?

“你沒聽清玄真人一直稱她為姑娘?”

秦商長嘆一聲滿是無奈,又實在沒功夫耗在這裏,只得勸道︰“你別胡攪蠻纏,我亦滿腹疑惑,待忙完應酬便要回去問她。你若有興趣,至少待我知悉明細再告知你。”

不是他不說,確實未曾有機會與那女人詳談此事。

“對啊,她不是餵著孩子呢麽?怎能還是個姑娘……”羅續這麽一疑惑發楞,秦商便趁機使力掙脫束縛,李勇又迅速躥上來掩護,順利攔住了他的二次攻擊。

“秦老呆!使個新招你會死啊,下回別指望我再幫你。”他對著馬車放狠話,視線一觸及諂媚的李勇更是氣得不輕,“渾小子,我教你的那點兒三腳貓功夫都用來對付我了吧?”

這主仆委實可恨,將他用完就丟,從不滿足他的探知欲……

“別醞釀了,你哪有什麽委屈?秦家還有什麽是你不清楚的?那批貨到京城時,記得安排妥當。”秦商掀開車簾掃了一眼五官扭曲正努力裝可憐的好友,一針見血地戳破。

秦家內裏的陰暗難堪早已被他挖了個一幹二凈,還有何事會瞞他?

不過是嫌他?@路橙耍 袢彰皇奔淅 帷br />

“羅爺,小的下次來陪您吃酒請罪。”李勇見狀,悉知主子著急那飯局,與羅續打過招呼就揚鞭駕車離開。

常言只道禮多人不怪,在羅爺這兒卻是會怪的,反而直來直往隨性些倒能入他眼。

主子多年在外,素來禮數周到,也只在這位羅爺跟前不作那些講究,未有嫌隙怪罪,反而自在輕松。

“回府。”

李勇正準備趕往昨日訂下的飛揚酒樓,身後突然響起主子的指令,疑惑道︰“翟大人那邊不去了?”

沒讓他延期或取消啊?

“父親帶老二去,咱們回去。”

秦商低沈的嗓音聽不出絲毫情緒,清清淡淡的,像是退卻了所有情感。

身心疲憊的滋味,他嘗夠了,也從未貪戀過秦家的榮華富貴。

是時候放手為自己而活了。

“二爺先還在夫人那兒呢……”

李勇嘟囔了一聲,雖不覺得二爺會丟下夫人出去替小五爺應酬,但主子開口,也不得不掉轉馬頭。

哎,期盼早些分家,主子才有好日子過。

主仆二人駕車回府,順道還在酒樓帶了份香辣醬鴨。不過待他們回東苑時秦老四早已離去。

他本就是引個道起護送之責,飲上幾杯茶水靜坐片刻,實在不願與梁辛大眼瞪小眼,酷酷地起身就走。

都沒一句告辭之語。

秦商將醬鴨擱在臥榻的小幾上,耐著性子聽小毛粗略匯報了她主子今日的驚險,便打發她去找遛狗的母女倆。

梁辛耐不住女兒的含淚撒嬌,只得牽她出了東苑在附近較偏的小道上撒歡。

所幸府裏規矩多,下人不可擅離職守也禁止串門,東苑附近又沒有其他院子,她才放心出來溜達。

小毛出了院門只拐個彎就見到那紅撲撲的兩個人影。

“什麽東西這麽香?”

梁辛剛跨進門檻,鼻子就被那香氣吊住了,滿屋子環視一周,朝坐於榻上的那男人走去,“你買什麽了?”

他拿賬冊的手邊,擱著個荷葉包。

“去過母親那兒就膽肥了?不是讓你安分待著別出去麽?”秦家自是沒理會她那幅饞貓樣兒,板著臉先質問一番。

“可我之前讓你別帶猴子出去你不聽啊,她在整個府裏跑過,小小的東苑哪能關得住?”嘴上這麽嚴絲合縫地將責任丟了回去,梁辛將手探向了那荷葉包,“我們就在拐角那條小道上走走,反正沒什麽人經過。”

啪地一聲,她的手掌被賬冊拍開了。

“不熱麽?脫了衣裳去洗手。”

秦商擡了擡下巴,掃過她那身赤紅棉衣,一臉的嚴肅如同她指使小猴子飯前洗手時的表情。

屋裏燒著地龍,往常屬她進屋脫得最快。

“老四去接你了?”

見梁辛返身去屏風處脫衣洗手,他又狀似無意地問了一句。

“誰知你這四弟是不是想去落井下石,在南苑門外掐我脖子偷襲,又半道跟蹤嚇人,來屋裏喝了三杯茶,一句話都沒留下就走人,真是個怪胎,全程沒給我好臉,也不知哪兒得罪他了……”

吐槽起那個連發型都懶得搭理的公子哥,她有一籮筐的話,不過人在屋檐下,她暫且先留著吧。

秦商狐疑地皺了皺眉。

掐脖子,跟蹤,嚇唬人……這並非是老四的行徑,這女人又是心直口快防心極重,必是有誤會。

“你今日心情不錯吧,竟會給我帶吃的,不是你們飯桌上吃剩的吧?”梁辛邊擦手邊回至榻邊,動手拆起那荷葉包,香味更是濃郁,引得人食指大動。

這貨別看是秦家大爺,平常對她最是摳門,不說那些名貴之物,想從他那敲點碎銀都不容易。

天天出門應酬,第一次帶美食回來,不怪她心思狹隘。不過也就是隨口胡懟,他在外得維持形象,是不可能打包剩菜的。

這兒可沒流行光盤行動,反而推行排場與鋪張浪費。

“醬板鴨!”

梁辛雙眼一亮,嘴角就跟著上翹,“你這木頭怎麽知道我愛吃這個?”

這板鴨自是完整的,黑棕色的鴨皮上泛著光澤,散發著陣陣香氣。

“你五次夢話有四次喊它,怕是整個東苑都聽得見吧。”秦商輕哼了一聲,見她已徒手去扯鴨翅,嘴角抽了抽,忍住即將要脫口的飲食規矩,斜眼揶揄道。

真是粗魯,難看至極。

不過自然不是從夢話中得知,她睡覺一向安穩乖巧。

“怎麽是辣的?”

梁辛一口扯下連皮帶肉的鴨塊,只嚼兩下便知是先烤後鹵,帶汁無油不膩,醬香撲鼻,辣味柔和,嚼勁十足。

可惜,她尚在哺乳期,不能食辣。

但嘴裏嚼著塊幹香鴨肉,越嚼越香,想咽不敢咽,想吐不舍得,一時很是為難。

她已記不得多久沒吃辣了。

剛來那會兒,是死是活都沒想明白,能吃幾口吊條命就不錯,哪管辣不辣合不合胃口?後來顧及嗷嗷待哺的娃,飲食禁忌極為嚴格,自然不敢碰辣。

就過過嘴癮,嚼嚼吐了吧。

“京都這家徐記酒樓,據說有傳了百年的秘密配方,板鴨是以香辣口味為首,我以為你能吃辣……”秦商的低音似帶著魔力,不疾不徐的語速加上字正腔圓的口音,說得梁辛更加欲罷不能。

她本就是個無辣不歡的嗜辣者。

“我是能吃,可小猴子不行,大夫說她年紀小內火大,我得清淡飲食,否則會影響她。”許久未碰辣,梁辛只覺得這辣味直沖腦門,嘴唇四周都辣得發麻。

這才是個微辣的等級,她怎麽扛不住了?不過還是辣得很爽。

“斷了吧。”

就在她不知不覺下咽時,對坐的秦商再度開了口,“璃兒夜裏已不需哺乳,白日也能吃得米面粥食,我讓李正尋了個可靠的乳娘。”

她這身體越來越瘦,盡管雞湯豬腳燕窩湯日日不斷,仍抵不住因餵養孩子而耗費元氣。

“現在斷?”

梁辛回過神來,嘴裏已沒了鴨肉蹤影,不禁有一絲悔意,可耐不住又心動,“她已會說會叫會認人,哪啃吃別人的?”

這事她已糾結好幾個月,最近頻頻想下決心,又心疼孩子哭鬧而放棄。

“只要你不餵,她又想得狠了,奶癮上來自然肯吃乳娘的。”秦商不以為然,絲毫不擔心這個問題。

那小家夥非但能說會叫,還會咬人。

她被咬得慘叫也不是一回兩回了。

“不行,沒法確保乳娘的身體狀況,不能隨便餵奶,我還是自己再餵段時間吧。”梁辛將手裏的鴨翅一放,將視線強行移開。

記得小時候隔壁有個護士阿姨,似乎就因自己是乙肝患者,不給孩子餵奶還遭婆婆埋怨在奶粉上浪費錢,甚至遭受打罵。

但她仍堅持不餵母乳。

乳娘什麽的,她真信不過,萬一有什麽病傳給了小猴子,她沒法向猴子娘交代。

也過不了良心這關。

“那就煮牛乳吧,別院裏養了兩只乳牛,每日清晨擠了送過來,你讓廚房的婆子煮開了給璃兒吃,達官顯貴常有的,夠可靠。”秦商暗自嘆了口氣,早知她不會同意,才未直接將人帶過來。

雖不知她的心是否會向著他,但對女兒的真心疼愛與悉心關懷卻是能肯定的。這也是他願嘗試賦予她信任的原因。

“牛乳可以,我勉強同意。不過你怎麽忽然這麽堅決讓我斷奶?”梁辛目光如炬地盯著跟前看不出蛛絲馬跡的猴子爹,“你不是忙著鬧革命要分家麽?還有功夫操心孩子的口糧?”

懷疑歸懷疑,一點兒也不影響她再度伸向醬鴨的爪子,話音剛落,已大肆開啃。

她某些時候是有猶豫不決的毛病,既然他願意妥當安排,就交給他決定吧。

他是親爹,總不會害閨女。

“吃完這塊去洗手,我有事要問。”

既已解決這個問題,便可進入下個議程。秦商嫌棄地往後靠了靠,覺得那吃相不忍直視。

哦,他還招了小毛進來,把醬鴨撤了下去。

“誒?我還沒吃好呢——”

梁辛揮著裸著骨頭的鴨翅出聲阻止,這兩口鴨肉哪夠解饞?她好不容易放下顧忌準備開吃,僅一只翅膀怎能滿足?

“過猶不及,當是循序漸進。”

某人悠哉說教,撤菜之意十分堅定。

漸你妹啊漸進!

梁辛叼著跟骨頭將人往死裏瞪,對方只無聲地遞上一杯冷茶與甜膩果脯,以備解辣。

他記得梁氏從不碰辣,與她相反,嗜甜。

作者有話要說︰ 看見親們催更,剛才沒寫完就發上來,現在已做了調整,完成這個章節,明日再更新章。

晚安,謝謝你們的支持!

☆、042

原本想談正事,遇上小猴子強行闖入房中日常撒嬌打岔。

見女兒鬧著鬧著便要去扯她母親的衣襟,秦商眼疾手快將她一把抱起,哄去逛前院了。因此緩和了他想剖析她底細的沖動。

斷奶之事並非無關緊要。

反而是她,從來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倒不必急。

許是趙氏太過心慌意亂,在見過秦二爺秦三爺後,得到這兩位信誓旦旦的許諾,仍不能安心,梳洗裝扮一番又差人去請丈夫。

丫頭們不敢違逆,只得去前院碰運氣。

誰人皆知,這幾年裏大爺進西苑的次數一只手掌便能數得過來。

若當真憐惜夫人,落胎那日便會來瞧了。

李勇在書房外攔了西苑來請人的丫頭,他與堂兄不同,不讚成主子與夫人故作恩愛,強顏歡笑。

主子正在書房裏教小姐認字,他雖也覺得過早啟蒙,小姐連爹都叫不清楚,哪能認什麽字?純屬浪費時間與精力。

但主子與小姐相處時眉宇間不見一絲陰霾,那麽所做的任何事便都有了意義。

“李勇,你有何資格替大爺回絕?夫人身子虛弱受不得氣,不過是差我來求大爺去瞧一瞧她,你至少要通報一下吧!”

青兒雖是二等丫頭,卻是個嘴利的,見李勇一副懶得理睬的高傲態度,心中甚是憋屈。

大爺去不去她左右不得,但若連面都見不上,她也不必回去了。

便是跪,亦要跪到見著為止。

“你先回吧,待爺忙完我自會轉達夫人的話,可爺何時閑過?抽不抽得空,不好說。”李勇微微一笑,眼中不乏譏諷。

這位夫人的身子可真虛,今日都見過兩位爺了,還貪心地連主子都不想放過。

這哪是才落胎的人?

體力分明不比紅樓的那些個……弱。

“李勇,你占著大爺重用如此囂張,今日的肆意阻攔你擔得起後果嗎?”青兒氣得額角的青筋都暴脹,恨不得用眼神剮下他幾塊肉來。

其實,她對李勇的恨意源自去年的拒婚。

夫人曾有心將她許了跟隨大爺多年的李勇。

她知是夫人為杜絕二爺瞧上姿色不俗的她,才打算在府裏找個人配了。李勇既是大爺的心腹,一來可向大爺表態示好,二來拉攏李勇掌控大爺行蹤。

原本她瞧不上在府中並無實權的李勇,但又貪戀他那張棱角分明的俊臉,還有個當管家的堂兄,又有可能出得秦府跟隨大爺游歷各處,她才被迫應允。

誰知……早已過了婚配的李勇還瞧不上她!

“青兒姑娘不必替我擔心,我擔不擔得起是我自個兒的事,不勞你費心。”李勇冷笑一聲,不留絲毫餘地。

夫人院裏的女人,他學大爺避之如蛇蠍,什麽主子教出什麽奴才,他寧願要梁姨娘帶出來的那個笨丫頭。

至少沒什麽城府心計。

“大爺!大爺——求您去見見夫人吧……”

青兒氣急敗壞地扯開嗓子喊了起來,猛地在書房門口跪下,泣道︰“求大爺抽出一刻鐘去一趟西苑,夫人已兩日未曾用飯了……”

晃過神來的李勇,有些不知所措。

上前趕人,他不願觸碰,以免被訛,若不碰卻是任何言辭都趕不走的,這個青兒明擺著要用死皮賴臉的招兒。

“西苑的人都這般無視規矩?”

早將動靜聽得一清二楚的秦商拉開了房門,丟給李勇一個辦事不利的眼神。

這也能怪他?

李勇攤手,表示無辜。

“大爺息怒,奴婢實是沒法子了呀,夫人對大爺惦念過甚,茶飯不思,只盼大爺能去瞧上一眼……可日等也等也不見大爺的身影,只得差奴婢來請,此時也已強打精神梳妝打扮恭候著大爺,大爺您就去一趟吧……”

青兒眼含晶瑩熱淚,泛著盈盈水澤,搭上那柔媚哭腔,頗有楚楚可憐的感覺。

她倒不是衷心趙氏,而是不敢辦砸了趙氏交代的差事。本就是主子提防的那個,若再無能,會被隨意拉個小廝配了。

她自是不甘心的。

“大,大!好嗎?”

此時,書房裏踉踉蹌蹌跑出個小身影,手中揚著張紙,紙上滿是塗鴉與墨漬,臉上手上以及衣裙上,無一幸免。

秦商微楞,他只出來說了一句,順道聽了丫頭一番話,還沒來得及打發……前後只這麽點功夫,她就能把自己畫成這樣?

“小姐您這是在……畫什麽呢?”

李勇看得有趣,本想問她是在哪兒作畫,礙於他人在旁,及時改口。

“大!大……”

頭兩個字能聽得清楚,後邊的一串激動解說自然無人能懂。

“是個大麽?”

李勇上前湊近,便是將紙看穿也沒看出個筆畫來,連條清洗的弧線都沒能找出來,卻點著頭煞有其事地讚揚道︰“小姐一出手,畫功就是好,愚笨者是瞧不出來的。”

果然人人都覺得自家孩子聰慧過人,堪當神童,連冷面主子都逃不過這種虛榮。

這麽點兒大的孩子,會識能讀都不大可能,還教寫字?!

秦商瞪了一眼胡說八道的李勇,避開女兒正要拽上他褲腿的臟手,將她抱了起來,柔聲誇著︰“璃兒寫得挺好,日後再慢慢練習。”

難怪那女人平日盯得緊,說孩子的破壞力往往是不可小覷的,但凡突然安靜乖巧,定是在使壞……

似乎有那麽點兒道理。

“你先回去,稍後我會去一趟西苑。”

他匆匆打發了青兒,讓李勇弄來熱水,抱孩子進屋清洗。

“爺,小姐的臉和手是好洗,衣裳怎麽辦?趕緊送回東苑交給小毛吧。”李勇笨手笨腳地服侍小主子擦手,不說他們大男人的手笨重,怕弄疼柔嫩的孩子,就是前院也無小主子的換洗衣物。

何況小主子對那盆清洗的溫水甚感興趣,還未將她洗凈,他們反被她擊打的水花濺濕。

“總不能每回帶出來都這樣送回去。”

秦商皺了皺眉,略有絲不自在。

上次玩鬧得渾身是汗,那女人數落他放縱孩子沒個度,也不知女兒後背的汗液濕透裏衣容易風寒,照顧不周。

上上次是玩過頭累倒,睡著抱回去,又是一頓說教……他陪孩子機會不多,可諸如此類,不勝枚舉。

“你去自家估衣行找找,看有沒合適璃兒的新衣,先不回東苑。”思慮再三,他選擇此次保個好印象。

既然要去看趙氏請他去的原因,不妨帶著璃兒,也好有借口隨時離開。

“咱們估衣行都是訂制,臨時去找哪能有幹凈合適的新衣?”李勇顯然不敢茍同,覺得自家主子碰上內宅的事,那睿智的腦瓜就不翼而飛了。

還不若他潛入東苑買通小毛那丫頭,偷偷順件小主子的衣裳過來。

“此時是新年,各戶走親戚串門的日子,總有誰家孩子訂制的。若有合適的,先拿一套過來,讓他們趕趕工重新再制,這麽點兒大的衣服費不了多少功夫。”

他秦家最不缺各種商號,臨時調件童衣自是輕而易舉。

“那您真要帶小姐去夫人那兒?”

李勇心下了然,沒準備再問,適時扭轉了話題。

當初太太要調估衣行繡娘給府裏各主加急趕制新衣,大爺怎麽推的?哦,說商人以誠信為本,當以先完工所訂貨物,此前一個繡娘都不得離職。

後來府裏各主子穿的是成衣,大少爺沒有合適的成衣,穿的是夫人逼丫頭連夜趕制的衣物。

遇上親生閨女,那原則就要靠邊站了。

“如今還是母親,璃兒能討個見面禮,再過得幾日,說不定璃兒該稱呼她為嬸嬸了。”秦商深不可測的雙眸閃過一絲狡黠,用厚重鬥篷裹了女兒便出門去了。

西苑離得不太遠,他步子邁得大,只同鬥篷裏的孩子說幾句話的功夫就到了。

趙氏不能見風,卻早已讓雪珠候在院門處,遠遠地見秦商過去,對等在廊裏的丫頭們打了個手勢。

於是,父女倆進了西苑正房會客小廳時,茶水果點以及兩套嶄新的童衣皆已備妥。

“這便是會寫字的璃兒吧。”

趙氏一身橘紅新衣,挽了個簡易發髻,插了支紅縞珠花,臉上未施脂粉,還透著血氣虧損的蒼白。

此時見丈夫當真抱了那賤人的庶女過來,心中憤恨不已,面上卻一派溫和慈愛,配上那絲虛弱病氣,倒顯得有種異樣柔美。

可惜秦商不是他那對憐香惜玉的兄弟。

“這等胡話你也當真?”

對方一力討好,他也不可過於冷硬,將鬥篷一解輕聲細語哄女兒道︰“璃兒是個懂禮數的好孩子,這是璃兒的嫡母,問個好吧。”

那女人對孩子很有一套,常說好孩子是誇出來的,每次給戴一頂高帽便能事半功倍。

今日他正好試試。

小猴子對陌生的西苑滿是好奇,正甩著腿要掙脫懷抱下地奔走,無奈力氣不夠。這會兒只聽到一句“問好”,小胖手就胡亂疊在一處,點頭劃手行了個有五分樣子的禮。

還不忘又嬌又軟地說了個︰“好。”

小猴子雖在父親懷中,但這份乖巧聰慧還是驚到了趙氏。

她牽強地扯開了看僵的臉,對丈夫柔聲誇道︰“璃兒真是聰慧機靈,還不到兩歲就能行禮了。只新年穿這臟衣不得體,大爺怎不讓人給換了?去年得知大爺有心接回女兒,我便備下幾套新衣,讓雪珠領下去換上吧。”

不必她使眼色,一旁的雪珠已主動上前。

“你費心了,換衣就算了,璃兒認生,輕易不讓生人靠近。你急著尋我可有要事?”秦商擡了擡手,阻止伸出手臂欲抱孩子的雪珠。

這話不假,當初小五險些被璃兒抓破相。

但他拒絕的真正原因,想必趙氏心知肚明,不過是不信,不親。

趙氏見丈夫防備至此,心寒透頂。

若當年她當真有錯,未能全心全意信任他,可事已至此,早已無法挽回,他就不能對她心存憐惜麽?

一日夫妻百日恩,她終究是他的妻子。

丫頭們熟知主子的性情與規矩,一波人已魚貫而出,有爺們在時,屋裏不需伺候。

“大爺,凝兒心裏苦,您可曾看見?”

趙氏一改往日刻意的端莊賢惠,往丈夫跟前撲通一跪,還未出聲淚已先流,好不淒楚。

秦商下意識地扳過女兒的臉,劍眉一擰,掩不住的反感厭惡。

“你我一年雖見不得幾次面,卻也該知我的脾氣,起來說話,別嚇著孩子。”這招我見猶憐適合用於他二弟。

“您待凝兒為何如此冷漠?夫君……”

趙氏這次決定忤逆,撲在丈夫膝頭痛哭,且首次不顧秦家規矩,稱其為夫。

作者有話要說︰ 稍作修改,半夜有點迷糊,也許有錯字。

☆、043

面對趙氏突發奇想的策略,秦商頓覺自己亦是虛偽之人,平素那些淡然處之皆是偽裝。否則今日怎忽地沒了耐性,欲拂袖而去?

夫君?她叫得出口,他卻不敢應。

“走,走……”

小猴子想是被突然撲上來哭訴的女人嚇到,一手緊緊摟著她爹的脖子,一手指著房門,腰部一拱一拱地往那處使力。

幹脆利落地做了她爹想做的事。

“璃兒不怕,待會兒就走。”

秦商調整好抱孩子的姿勢,護著她的小腦袋窩進自己的頸項,膝蓋一個掙力擺脫了趙氏的親近,投去的目光便不再平和,壓低嗓子冷蔑道︰“你病糊塗了,秦家可沒這稱呼。”

她這麽一出口,應聲的怕是得有一片。

趙氏癱坐在地,一雙淚眸凝視著高高在上的丈夫,他此刻散發的冷意不同往日,讓她徹底涼進了骨子裏。

寬袖中她緊拽著拳頭,指甲已陷入掌心的皮肉之中。恨意滋生,無限蔓延,擴散至四肢百骸。

他有何資格嫌她?

與她洞房花燭的人,明明是他!

“大爺,您真要如此絕情嗎?”

趙氏滿面淒楚,哀哀地問道︰“您是秦家下任家主,老爺隨時可卸了重任交付與您,便是再氣我也不該置秦家於分崩離析之地……我錯了,錯在當時太過軟弱無能,錯在惶恐不安不夠信任您……您是秦家說一不二的大爺,可我呢?我不過是個被娘家拿來換錢的物件,是人人可以欺淩揉捏的弱女子,二爺……二爺要憐惜我,我如何能拒……”

邊流淚邊哽咽,哭得美不說,口齒還清晰,關鍵語速合適,語氣淒楚,聽著瞧著很難不動容,感染力極強。

可惜梁辛錯過了趙氏這番精彩表演,不然她不會為自己在秦太太跟前的戲驕傲,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但觀眾卻是這麽一對父女,一個只會冷眼視之,一個只能懵懂發呆,get不到要為其鼓掌的點。

“你今日這是唱的哪一出?”

秦商壓下心頭的厭惡,收斂了情緒,俯視於地上的女人。

她這番哭訴有些莫名其妙,明日家會都不一定有結果,她是否鬧得太早?

“您……”

趙氏擡眸凝視故作疑惑的丈夫,被他不按常理地方式打亂,一時不知如何說起,可他鬧分家之事,如鯁在喉。

他是何許人也?

幾年前她錯看了,時至今日還能看錯?他欲為之事,必定費盡心機。

但凡他存有分家之念,便有極大風險。

“是老二老三今日來逼問你,若是分家,你欲跟誰?”秦商勾動唇角,洩露他的諷刺,“此事你不必為難,若怕傷及他們的手足情,我可代你出面,你只管選了便是。”

他是鮮少在家,這不代表府裏的明暗動靜能瞞過他。尤其是今日,他那兩個沈迷共妻的弟弟先後在趙氏處留了半個時辰。

如此直接地從丈夫口中聽到“分家”一詞,饒是有過心理準備,趙氏仍如遭雷劈。

“大爺以為我能跟誰?!”

她耿著脖子激憤地回了一句,可話一出口又悔意上湧,哀切地哭道︰“大爺為何執意要分家?即便我這妻子未能有機會替你生下一兒半女,可我尚在盛年,將來只要您給我服侍的機會……”

三爺一直眼紅二爺有了後,為長的大爺怎會不想要兒子?

她曾見丈夫將無處釋放的父愛轉嫁於幼弟身上,如今對庶女又是萬般憐愛疼寵,他是傳統迂腐的大男子,豈能不奢望子嗣?

但此事她一人如何努力也無果。

“你,欲為我生子?你可知生的是誰人之子?”

秦商幾乎要笑出聲來,慶幸女兒年幼,聽不懂這些露骨之語。

他再註重禮儀傳統,不喜嫡庶紛爭,也不會叫這麽個女人繁衍子息。

趙氏對上那滿是嘲諷的笑眼,也覺尷尬羞愧到無地自容。

但這是他們秦家的家風祖訓,不是麽?

“大爺明明知道,太太已讓我按月服侍,又怎會不明生父?便是您要保違了家規的梁姨娘我也從未說過一句;您要將她們接回家,老爺太太們極力阻止,我卻是不曾開過口的。若您當真偏愛於她,我亦只當看不見,求大爺看在夫妻情分上,還請勿提分家之事!”

他可以看低她,可以擡舉侍妾,可以從此不再近她的身……但絕不能分家。

“趙氏,你心中清楚得很,你我的夫妻情分,在你甘願服侍老二那夜便已了斷。此事與他人無關,你無需顧左右而言他,便是允你為我生子又如何?於我而言,佷兒與子並無不同,我能將佷兒視如己出,疼如親子……”說到此處,秦商輕聲嘆息,無奈苦笑一聲,繼續道︰“但不可掛著兒子的頭餃,這對我將來的子嗣不公平。”

故而,他不受秦浩的那聲“父親”。

他不是,也不願是。

趙氏的臉色越發慘白,癱在地上已顧及不上形容得體。

這一記重錘是敲在她心上的。

“可秦家代代如此,連你們兄弟幾個……不也只認大老爺為父?秦家世代子孫皆能接受,大老爺能接受,二爺三爺能接受,你為何就不能?”

她不懂,這明明是生養他的家,他怎就不如她通透?

“只因我是祖母教養的長孫,懂禮義廉恥,知人倫綱常,並非是一葉障目的他們。”

秦商微有失落,這墨黑的秦家,人人順應祖歸祖制在泥潭裏越陷越深,只有祖母一人苦苦掙紮,最終卻靠自縊得以解脫。

若早幾輩便有人提出異議,堅定分裂……

“那麽大爺只是一己私欲要分家,並非因小五爺的科考之事。”趙氏不願看丈夫的冷眼,撐著地直起身緩緩站起,維持最後的尊嚴。

對方已將話挑明,軟硬兼施都未必有用。那她就該認命麽?

“我以為這府裏,你是最清楚的那個。”

秦商瞥向這看似弱不禁風的女子,並無一絲的心軟,“若無他事,便安心養著吧。”

她若是單純無害,他那二弟三弟便不會被玩弄於股掌之間,非但甘於共妻,更是明爭暗鬥在此中較勁。

從而導致痛失子嗣的家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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