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憑身手好, 沒用五分鐘就逮著了一只雞。

雞群騷動起來，久久不能平靜，有些雞受了刺激，已經完全不敢走了, 直接拍著翅膀就從這頭飛到那頭，幾個起落瞬間消失在叢林裏。不過幾分鐘時間，他們站的地方再也看不到一只雞，只剩下滿地雞毛和零星幾個雞蛋。

趙單識看著受驚的雞, 瞇著眼道：“這群雞飛得真是又快又高。師兄，你說我們再這樣繼續養下去，會不會養出新品種來？”

“這個得讓勁杉和雲躍他們來判斷。”

趙單識嘖了一聲，“我看有戲, 我查遍古今中外的典籍, 也沒有誰家的雞像我們家的雞那麽野, 比野雞還野。”

黎憑笑笑，趙單識的註意力瞬間轉到他的笑臉上了, 目不轉睛地盯著人看。

趙單識看黎憑手中那只大公雞, 又看看黎憑, 猛地想起來，驚問：“師兄, 你身手是不是變好了？”

今天黎憑進去抓雞，幾乎手起雞落, 那叫一個利落, 比馮勁那幾個身手還好, 那天他們幾個抓雞還使勁撲騰了好久。

黎憑點頭，“是跟浩然兄學了幾招？”

黎憑跟羅浩然挺聊得來，他們兩個都有健身的習慣，平時也會切磋幾招。

黎憑先前學的主要還是比較正宗的武學招式，實際應用的時候沒有太大作用，羅浩然的身手則幾乎是在戰場上歷練出來的，抓人的弱點一抓一個準，他的招式不花俏，但是格外實用。

黎憑跟他對招，連續好幾個星期都被他壓著打。

黎憑年輕，身手敏捷，反應又快，打了幾個星期之後，漸漸把對方的手段學到了，現在已經勉強能跟羅浩然平分秋色，要徹底贏過他，恐怕還得再需要一段時間的鍛煉。

“我就說嘛。”趙單識看他拿著那只雞，忙拉著他往旁邊走。道：“師兄走這邊，我們去池塘那邊割幾個蓮蓬下來。長了這麽久，裏面的蓮蓬應該長成了。”

“你去看過了？”

“看倒是沒去看過，不過聽文德叔說了幾回，現在天氣熱，吃點蓮子降降火也好，池塘旁邊的蜂箱差不多又可以割蜂蜜了，到時候再割一點蜂蜜下來，做點蓮子糖水吃。”

黎憑跟著他往前走，大公雞在身側咕咕地叫著。

母雞要下蛋，他們現在吃的一般都是公雞，公雞也比母雞大一些，力氣也大，抓起人來，抓得人生疼。

來到荷塘，鴨群在一角棲息，聽到人的動靜，它們嘎嘎的往一邊躲。

他們家的鴨子邊養邊吃，現在鴨群還比較大，他們也一直沒有補充新的鴨，就這麽三四十只一起養著。

趙單識看了一眼，感覺他們是時候開始抓新的鴨子養了，過年要吃鴨，而且還得臘一些鴨，現在的鴨遠遠不夠他們消耗。

趙單識在心中記上這件事，打算等一會兒回去的時候跟牙子妹說說。

抓新的一批鴨，最好多抓一些母鴨，他們院子裏還得腌鹹鴨蛋。

目前這群鴨大多數是公鴨，用來吃到挺好，產蛋則沒辦法了，他們腌的鹹鴨蛋，還有一部分是在外面買的，品質遠遠不如他們自家鴨出場的鴨蛋。

趙單識腌過一回，幹脆連鹹鴨蛋這個選項也放棄，直接腌鹹雞蛋。

池塘裏一些晚荷正在盛放，更多的則變成了蓮蓬，有些蓮蓬已經很大，整只蓮蓬應當有一斤多，呈現深綠色，有些則是初落了花瓣的新綠，滿滿一池塘荷花蓮蓬，清風徐來，美得讓人心醉。

黎憑提著雞，趙單識自告奮勇地去割蓮蓬，黎憑順手將別著的軍刀遞給他。

趙單識也不多割，割了三個蓮蓬，拿草帽盛著就準備下山了。

聞著懷裏蓮蓬清新的香味，趙單識忍不住道：“我覺得我們今年的蓮蓬種得更好了，這香味聞著太令人舒服。”

黎憑點頭：“今年的蓮蓬比去年的蓮蓬要大一些，品質應該更好。”

“應該是靈泉和靈肥的功勞，就是不知道靈泉對稻田蟹有沒有用，希望我們今年養的螃蟹也能大一些。”

螃蟹一般按個頭賣，一擋個頭有一擋價錢，要是太小了，賣不上價就劃不來。

黎憑道：“應該不錯，如果今年長得不夠大，我們就把越冬設施給弄起來，多養一年，明年再賣。”

趙單識心頭一動，“這樣可以呀，師兄，要麽我們今年留些螃蟹來做試驗吧？個頭大的賣出去，個頭小的再養一年。”

“等這茬螃蟹養出來了再說，等會兒問問胡老教授和勁杉。”

趙單識點頭，他們回到院子的時候，老羅開著三輪車給他們送來一車魚過來。

他們現在螃蟹養殖到了關鍵時期，沒少餵葷飼料，蚯蚓、田螺、魚仔……趙單識他們一般不餵冷凍的飼料，只餵生鮮，這幾天的魚還是正宗的水庫魚，待遇那叫一個好。

老羅看著他們，一個提著一只雞，一個抱著幾個大蓮蓬，不由羨慕道：“你們日子舒坦啊，這吃的喝的！”

“辛苦了一年，快到年末，山上地裏調查吃的肯定多些嘛。”趙單識朝他笑笑，湊近他三輪車車廂，看了一眼，“羅叔，您專門送小魚過來？今天的小魚夠新鮮啊，全都是活魚？”

“水庫放水，網了一大網雜魚。”老羅抽了口煙，“這麽點魚多不多少不少，我就沒往外賣，全都拉你們這兒來了。”

“哎，多謝。二華，你等會兒撈個三五斤下來，剪掉肚子烘幹，我們炸點小魚吃。”見劉二華點頭，趙單識又轉向老羅，“叔，這魚一共多少啊？”

“一百七十六斤。”老羅道：“你們再秤秤嘛。”

趙單識也不跟他客氣，讓劉二華出來拿他們平時賣菜的大秤，先連桶帶水秤了一回，又拿出自家的大桶，然後放滿水，把鮮活的小魚仔撈盡大桶裏，再把老羅的桶和水稱了回。

劉二華把二者一減，點頭道：“師父，斤數沒錯。“

“那就沒錯了。”趙單識笑：“叔，先進來喝杯茶，我讓他們給您結賬，還是一斤三塊是吧？”

“嗯，是這個價錢。”老羅點頭，跟著趙單識走到走廊下，“那我就進來嘗嘗你們家的茶葉了，聽說你們家的茶葉特別香。”

“自家種的茶樹，隨便采點來喝喝，要說特別香也沒有，不過應該符合我們這裏人的胃口。”趙單識放下蓮蓬，回頭拿茶葉和茶水出來，與老羅一起喝茶。

老爺子帶著兜兜和村裏其他小孩玩，胡老教授跟藍雲躍幾個泡在田間地頭，蘇勁杉帶著趙文德和牙子妹伺候山上的豬和羊，羅浩然他們也背著竹筐巡山去了，就連姚鏡明和彭餘韻也出了門。

家裏就趙單識、黎憑和劉二華三個。

黎憑抓著雞去殺，劉二華處理小魚，趙單識邀請老羅坐在屋檐下，慢慢地給他泡茶喝。

茶香一氤氳出來，老羅就瞇起了眼睛，“這茶好哇。”

“那您多喝兩杯。”

老羅也不跟他客氣，兩人一邊吃著鹽水花生，一邊說著些閑話。

那鹽水花生還是趙單識他們自家種的。

院子裏人多，全都自家種花生成本太高，趙單識種了七畝左右的花生用來吃和榨油，要是這油不夠吃，剩下的油他們就得考慮用調和油了。

花生挺好吃，平時放在家裏燉個豬腳，或者炒點鹽水花生，炸點花生餅都挺有用，趙單識就沒全部送去，再有而是在家裏留了一些。

現在炒成鹽水花生正好，又香又韌，時不時往嘴裏丟一兩顆，可以嚼個半天。

老羅問：“你家的魚和螃蟹養的怎麽樣了？”

“就這樣唄，還在那裏長著，沒有嘗過之前，我也不知道它究竟好不好。”趙單識笑笑，“希望不會太差吧，我可是用水庫魚和田螺餵出來的稻花魚和稻田蟹，要是品質太次我就得虧本了。”

老羅老神在在，“虧不了，打你家前邊一走過就知道你家的魚好，怎麽也虧不了。不過我說你家餵魚也太奢侈了，我看他們養魚和螃蟹都用福壽螺去養，也就你家用的是田螺和水庫魚。”

“也不全是田螺和水庫魚，我還加了蚯蚓呢。福壽螺那就算了吧，那些東西人都不敢吃，用著餵出來的螃蟹能好麽？”

“也是，你家的螃蟹好，到時候賣出去的價格也高。”

趙單識跟他聊了會天，見他一個勁兒閑聊，就是不說重點，忍不住問：“叔，您是不是有什麽話想跟我們說？”

老羅有些不好意思，黝黑的老臉上浮著一層紅，“就想問問你們這稻田蟹好不好養，要是好養的話，明年我也養點蟹。”

老羅包了一大片水庫養魚，已經養了二十多年了，水庫魚的價格倒是不錯，就是水庫裏的水冷，魚不怎麽長肉，累死累活一年下來也掙不了多少錢。

跟趙單識這裏的事業開展得如火如荼，他禁不住動了點心思。他們在水庫主要是灌溉水庫，並不是飲用水源，在裏面折騰也沒關系。

他也不求能掙多少，多個一兩萬，家裏日子就會寬裕一些。

趙單識笑了笑，“這東西說好養也好養，說不好養也不好養，您看我這邊又是請了博士生，又是請了老教授過來，都在這裏全天候看著呢。人工成本就足夠高了，您看我餵的飼料，南瓜、芋頭、土豆、水庫魚、田螺、雞蛋，要是我這螃蟹長得不好，賣出去二十幾塊錢一斤，實際上也沒什麽利潤。”

螃蟹比較特殊一些，個頭大小不同的螃蟹價格相差極大，小螃蟹一斤才二十幾塊錢，大螃蟹一對就幾百上千，這裏頭的門道，沒點經驗的人還真摸索不出來。

老羅沈默地抽著煙，好一會問：“不掙錢吶？”

趙單識安慰他，“也不是完全不掙錢，這東西說不清楚。叔您不是包了水庫麽？您先買個幾百只蟹苗試一下水，主要還是養魚，要是養得好，後年您再多養點唄。”

老羅想了想，“行吧，明年我先試試，要是養得好後年我再下本錢，單識你們家的蟹苗是在哪買的呀？”

“我家的螃蟹也是在外國進口的，要是試水的話，買我們家這種級別的蟹苗不劃算，您看看讓您兒子去淘寶店問問，或者問問水產市場的老板，他們應該知道。”

老羅常年賣魚，水產老板還是認識一些，聞言他點頭，“那我去問問。”

趙單識想想又道：“我這邊環境受限制，養的蟹品種上跟您家的蟹有差異，您家要是養的話，可以去問問大閘蟹，水庫湖泊裏大多養那個，價錢也高些。”

“哎，我去問問。”老羅感激地說道：“要是養殖的過程中出了什麽問題，能不能過來問問你們。”

“當然，到時候您盡管來問就是。”

老羅今天來主要想問這事，問清楚了，他就準備回去。

趙單識留他，“叔，要不您在這裏吃了飯再回去吧？”

“不了，家裏還有事做，下次再來。”老羅說的把桶裏的水倒幹凈，然後提溜到三輪車上，轉頭跟趙單識說：“那我先回去了。”

“你先回去吧，路上小心，慢慢開，等他們回來的時候我就讓他們把錢打到您的銀行卡上。”

老羅揮揮手，他跟趙單識做生意做慣了，對他的信譽還是有點信心。

今天燉的雞湯還是玄參雞湯，除了胡老教授和老爺子喝之外，趙單識還得晾涼了給抽獎抽中的粉絲們寄一份去。

他們自己喝的則是排骨蓮子湯，排骨是趙明智家專門留出來的肉排，肉質鮮嫩肥美，配上沒有去芯而略帶一絲苦味的蓮子，味道別提了。

大家對兩位老爺子碗裏的雞湯還是眼饞得很，不過誰也沒敢喝，上次流鼻血的情景還歷歷在目。

趙單識他們的冷庫早已經蓋完了，現在正在蓋的是實驗樓。

實驗樓總共五層，占地近千平方，即使施工隊已經在趕進度，年前他們還是別想完工。

趙單識和黎憑對這個種子公司很慎重，建築的要求也很高，因而建築進程再一步被拖慢了。

目前實驗人員不多，也不需要做什麽危險的實驗，趙單識先騰出一座別墅來給他們暫時先用著，人則住到集體宿舍去。

九月二十一日，第一個實驗員到了，這位名叫蔣楠經，H農大博士生畢業，跟胡老教授及蘇勁杉都熟，對藍雲躍的大名也有所耳聞。

蔣楠經長相一般，不過人往那邊一站，就有股科研人員特有的踏實氣質所在。

他剛剛來到的時候還有些拘謹，趙單識安慰他，“別緊張，你多待幾天就知道了，我們這裏人都十分好相處。”

蔣楠經點頭，趙單識道：“等會兒我帶你去宿舍那邊，有什麽困難你都可以跟我說，也可以跟你們黎哥說，這幾天你先跟著胡老教授，做他的助手可以麽？”

蔣楠經又是點頭。

趙單識笑了笑，見他沈默也不在意。這人不擅長交流，從論文來看，卻著實是科研的一把好手。

兩人慢悠悠地往山上走去，蔣楠經聞著路旁樹木清幽的味道，松了口氣。

趙單識見他這模樣，想起來什麽，又笑了笑，“對了，先前就跟你們說過，過來我們這邊工作可能會比較辛苦，大多數時候需要下田一起勞作，你得有個心理準備。”

蔣楠經點頭，“我知道。”

趙單識繼續道：“這幾天吃飯的話，你就到院子裏來跟我們一起吃，不過過段時間可能你們就會在山上另外開竈做飯了，放心，我們這裏配備廚師，不用你們自己動手。我記得你是蘇吳人吧？”

“嗯。”

“你口味比較清淡，不一定吃得慣我們做的飯，如果不適應，你要及時跟我們說。”

蔣楠經道：“不會，吃慣了食堂，無論什麽樣的飯菜我都可以接受。”

趙單識笑了笑，“那就好。還有，我們這裏比較偏僻，村子裏有一個小店，不過東西不多，賣的東西也比較低端，你要是有什麽需要可以去鎮上買。我們每天都要去鎮上好幾趟，村裏也有車會去鎮上，你打聽一下就知道了。”

蔣楠經：“好。”

趙單識笑了笑，“大概就這麽多，反正你有什麽不明白的地方都可以問院子裏的任何一個人。”

趙單識將人送到就下了山，他特地請羅浩然幫忙照顧一下蔣楠經，免得他新來不方便。

羅浩然點頭，“放心吧，要不了兩天保證他融入我們這個大集體。”

趙單識晚上查看這陣子的計劃的時候，突然有些愁。

黎憑好笑地問：“現在不是一切都步上了正軌麽？有什麽好愁的。”

“感覺缺錢缺人缺材料，什麽都缺。”趙單識嘆口氣，眉頭輕輕皺起來，恨不得在床上滾兩下，“怎麽院子裏人這麽多啊？以前我還愁二華他們現在快要學成了，差不多要出師，不好讓他們以後幹什麽，結果現在一看，我們現在連廚師都不夠。”

趙單識躺在床上，雙眼望著天花板，“眼看其他科研人員也要過來報到了，總得給他們配廚師幫忙做飯吧，二華要負責院子裏的飯，服順和明臺兩個家夥學藝不精，去給馮勁他們做飯已經夠為難他們倆了，他們平時還有別的活要幹，這麽一來，八個科研員到了之後，我們哪裏抽得出人手來？”

黎憑隨口道：“這個好說，發動院子的人一起摘菜，洗菜，切菜就行了，反正大家只求味道又不重外觀。”

“短期來看，這樣到可行，不過我們總不能長期這麽做吧？我們現在院子裏人越來越多了，好不容易吃上小炒，不能又回去大食堂的狀態啊。”趙單識有些抓狂，“我們現在院子裏不僅人越來越多，大多數還是高端人才，要是吃飯問題不給人解決好，說不定人還要跑。”

趙單識想到這裏忽然轉過頭來看黎憑，“師兄，你說我是繼續收徒還是多請幾個打雜的人比較好？”

“如果忙的過來，先把收徒的消息放出去，要是忙不過來，就請人。”

“忙是肯定忙得過來，大的帶小的唄。二華作為大師兄，多看著他們一點，明臺和服順基本功也沒什麽差錯，可以指導師弟師妹們，我時不時指導一下就行，又不怎麽費事。”趙單識說完，又道：“只不過學廚還是得講點天分，你看明臺和服順就不如二華學得好。”

黎憑靜靜的聽著他說，趙單識繼續道：“現在聰明又努力的孩子都考高中上大學去了，那些不怎麽聰明但是努力的孩子也上了不錯的職中。會來我這邊學廚的說不好只是中途輟學的學生，我倒不是瞧不起他們，不過生源不好，就算我手藝再棒，守望號診斷再精確，也教不出好徒弟啊。”

黎憑拍拍他的肩膀，“這種事情也不是非要一蹴而就，慢慢來就行。”

趙單識點頭，望著天花板，長長地嘆了口氣，“創業艱難吶。”

歸根結底，他們現在的家底子還是太薄了，一拉大，就到處都是漏洞。

黎憑沈吟，“你要是樂意，我們可以請專業的廚師過來我們現在的事業做得大，也不用在意那幾個錢。”

趙單識總覺得別扭，“話是這麽說，不過我們本身就是廚師，又不開酒店，還請別的廚師過來，感覺太誇張了，我還是看看能不能收到好徒弟吧。”

黎憑任他糾結，自己到一旁看書。趙單識糾結完也拿起昨天看的那本大部頭，認認真真的啃起書來。

他們雖然都是名牌大學畢業，但在滿院子博士生博導之間，他們的底蘊太淺了，遠遠不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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