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平帝和崔貴妃進來，眾人剛行完禮，崔貴妃就叫道：“沁陽，我的沁陽呢？”

德仁長公主上前道：“貴妃娘娘，沁陽趁阿斐去李府參加婚宴的時候，帶人闖進來，殺了穩婆，意欲逼死生產的平陽，二姐妹發生沖突，沁陽遭不幸……”

“你胡說！”崔貴妃不顧形象地叫喊道，“你們逼死了我的菁兒，還想怎麽樣！我的菁兒……！”

沁陽的屍體停放在偏室，崔貴妃不顧一切地沖過去，撫屍大哭。興平帝看崔貴妃哭得淒慘，看昔日嬌俏的女兒轉眼只餘一具冰冷的屍體，心下哀傷，轉頭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德仁道：“聖上，只怕現在別人所言，貴妃一個字也不會相信，還是請張有財來說吧。”

興平帝皺眉不悅道：“張有財呢？把人帶上來問清楚。”

不一刻，張有財帶著人進來，躬身道：“稟聖上、貴妃、長公主、侯爺，事情已問了明白。當時，公主事發時，這些人都在場。”

一個粗壯的女仆一邊叩頭一邊戰戰兢兢地把當時的情形說了一遍。說當時沁陽要逼平陽，平陽怒起，失手殺了沁陽。

崔貴妃一聽，不相信道：“平陽當時就要生產了，豈能有力氣殺我女兒？肯定有他人指使！借機挑撥她姐妹關系，並殺了沁陽！”

崔貴妃知道，在興平帝的心中，平陽和沁陽都是女兒，哪個死了都一樣，不僅是削皇家的顏面，更是對他的不敬。雖然她已得知是平陽殺死了沁陽，但以平陽當時的情況，只怕興平帝不相信是平陽動手，心底裏更不相信兩個女兒自相殘殺。而沁陽以前的所作所為，崔貴妃是打死也不會讓興平帝知曉的。現在沁陽已死，上官斐和李嶠既不能為英王所用，那麽，最好的便是借機打殺上官斐。上官斐倒了，再收拾平陽就簡單得多了。

興平帝挑眉道：“沁陽與阿斐已經和離。如若照剛才所說的，是平陽被逼，無奈殺了沁陽。平陽生產在即，四個穩婆無辜被殺，斷不是平陽所為。而當時府裏只有她姐妹二人，不是平陽，不是沁陽，會是何人？”

崔貴妃一楞，低頭泣道：“沁陽心慕威武侯，兩次婚配加一次合離，弄得天下皆知。我苦命的菁兒啊，現在又這樣不明不白地死了……”

興平帝被哭得心煩，起身道：“這樣的事，堂堂一公主被殺，且是在剛和離不久的前夫府裏，傳出去是什麽樣子！”

正在這時，聽聞消息的宰輔李仁輔和大理寺卿、刑部尚書，英王李冕、睿王李旦都來了。

事關皇家顏面，李仁輔著人拘了當時在場的所有人，一一問詢。

除了秦氏和穆雲青，所有人被暫押至刑部大牢。

最後，一位尚書道：“這事發生在武威侯府，只怕武威侯難逃其咎。”於是，上官斐也被抓了起來。

德仁看了看轉眼蕭落的上官府，對準備回宮的興平帝道：“大哥，阿斐有了孩兒，大哥不看看嗎？”

興平帝看了眼立在一邊，被差人執住，自始至終不發一言的上官斐一眼，走到內室。乳母把上官矩抱出來。

興平帝看了眼繈褓中的嬰兒，心中不由一軟，回頭對德仁道：“時間過得真快，連阿斐都有孩子了。這……起名了沒？”

德仁道：“妹妹覺得阿斐太過頑劣，不願此子肖父，所以給他起名為矩。”

興平帝岑然：“兒子豈有不肖父的！阿斐是淘了些，可不失……個好孩子。男孩子，太過規矩豈不無趣？上官矩，把矩改成火炬的炬，但願他將來眼光如炬，辨真假，識善惡。”

德仁喜道：“謝聖上！謝謝大哥！炬兒定不負聖上的厚望。”

“平陽……她還好吧？”興平帝又道。

“好。”德仁道，“謝謝大哥。”

興平帝把孩子接過來，抱在懷中，感嘆道：“錦兒，朕還記得你小時候總愛在母親那裏告朕的狀，每次挨罵的都是朕嗎？那時朕想為什麽朕不是個女孩，每日裏被拘著做這做那，多行一步就要被母親罵，沒有一件隨心所欲的事。到後來朕做了皇帝，不想讓朕的皇子像朕一樣無趣，所以許多事不管不問。沒想到他們在朕面前一樣規矩無趣。直到朕看到阿斐，他做什麽事都莽撞，隨心所欲，從不考慮後果。朕好……羨慕他，所以把他叫到身邊教養，想把朕最喜歡的女兒嫁給他。雲陽和沁陽都像他，驕縱隨心，雖然朕知他不喜沁陽，但還是答應了沁陽的要求。沒想到，最終卻害了雲陽和沁陽。而平陽……卻讓朕看到了不同。我們畢竟不能隨心所欲。如果把雲陽和沁陽教導成平陽的樣子，就不會有今日的慘事……”

錦兒是德仁的閨名，兄妹倆有多久沒說過這樣貼心的話了？德仁禁不住淚水漣漣：“大哥，謝謝你。”

“當年把你嫁給武威侯，不知是對是錯。錦兒，你不要恨我。雖然朕是皇帝，也有許多不得已。朕只後悔，太縱了沁陽 。”

興平帝說完，把上官炬遞給德仁，走了出去。

秦氏上前接住孩子，想著剛才上官斐被抓走，夏荷、秋菊也同闖進上官府的人一起被壓走，忐忑問德仁：“長公主，侯爺不會有事吧？”

德仁笑笑：“不會，他會安全回來的。”

穆雲青在內室聽了剛才興平帝的一番話，心下感慨，她這個血緣上的父親雖然有皇帝的多疑，但不失為一位愛孩子的好父親，只是他小時候受的規矩太多，以至於對自己的孩子太過溺愛了。

……

宰輔李仁輔回到家，頭疼不已，一邊是英王和崔貴妃，一邊是長公主和武威侯，哪個都不能得罪。可公主之死，怎麽也得找個替罪羊出來。公主殺了公主？只怕消息傳出，皇帝先殺了自己。可要是找個無足輕重的替罪羊，只怕英王和崔貴妃不會善罷甘休。

朝中早有人暗中傳出英王將要入主少陽院，成為太子。但李仁輔作為左相，並不輕易表明自己的立場。這次也一樣，既然張有財事先已知事情發展內幕，興平帝心中應該早有一稈秤。他要做的，是不違備聖意。

英王已暗中使人傳遞消息，借此機會幹掉上官斐。李仁輔推脫中了風寒，只讓大理寺和刑部嚴查此事，並不見任何人。

刑部和大理寺早被英王插遍耳目，於是那日的情形被還原成這樣一個版本：平陽公主即將生產，作為妹妹的沁陽前去探望。因為同嫁一人，沁陽又被和離，姐妹二人並不和睦，不知為何二人發生口角。平陽身體笨重，假裝倒地，夏荷和秋菊，上官斐以前的侍女，趁機殺了沁陽。

沁陽身邊的人大怒，雙方發生爭鬥，因此沁陽身邊的人殺了穩婆。赴宣威將軍喜宴的武威侯回來後，大怒。他本來就不喜沁陽，與沁陽結婚，把沁陽趕出上官府，並與其和離，處處羞辱沁陽。沁陽之死，其實是他的安排。試想，誰有那麽大的膽量敢殺一名公主？公主出行，必配尚宮四人，宮女八人，護衛上百。區區兩名侍女，豈能這麽簡單地殺掉公主？

京城煙雲變幻，如果那時有明星，有流量，上官斐從出生到現在，一個人就承包了全長安城的談資。繼《真假公主》之後，市場上又出現了《相愛相殺》、《三位公主與同一個男人不得不說的故事》等傳奇。

陸嫣然在新婚中，聽說穆雲青在她成婚的當日差點身死，不顧新婦要呆在家的禮節，第二日就上門探望。

她進門見穆雲青正大口吃得香，一臉恬靜，不由焦急道：“侯爺這都進牢房了，你咋不著急？”

穆雲青嗤她：“新婚可好？李將軍可讓你滿意？”

陸嫣然道：“什麽滿意不滿意的。嫁過去才發現他那一大家子，講究真多。今日如果不是我偷偷地跑出來，肯定不知說什麽呢。”

秦氏把上官矩抱出來：“快看看孬蛋兒吧。”

“孬蛋兒？”陸嫣然伸了伸手，又縮回去了，她還沒抱過這麽小的孩子，不敢抱，“我幹兒子，長得真漂亮！”

“你看出來他漂亮？”穆雲青揶揄道，“又紅又醜，今日比昨日剛生出來時還好看些。”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陸嫣然道，“我姐姐有孩子時，我聽人說，生出來的孩子膚色要紅，長大才會白皙。你看小孬蛋兒鼻挺嘴方，耳垂厚重，額頭飽滿，長大肯定是個膚白貌美、福氣大大的美男子。”

膚白貌美？咋聽起來像誇女孩子。秦氏笑道：“嫣然果然厲害，他娘還不喜歡呢。”

穆雲青道：“既然有人喜歡，趕緊生個女兒。”

陸嫣然道：“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歡喜。說定了，將來我幹兒子可是要做女婿的。”

秦氏看二人說得熱鬧，便把上官炬抱走。

陸嫣然道：“聽說青雲觀著了火，雲陽公主不會有事吧？”

“雲陽不見了。”穆雲青道，“已派人去找，但還沒消息。”

“對了，”陸嫣然道，“昨日在婚禮上，我聽說崔芙蓉也在青雲觀，火起時，也一起不見了。崔家也正找人呢。聽說，燒死了好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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